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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逃离”到“回归”——《骨》中女性文化身份的流动

2017-11-10王阳艳王绍平

北方文学·上旬 2017年30期
关键词:文化身份霍尔

王阳艳 王绍平

摘要:华裔美国女作家伍慧明的处女作《骨》(Bone,1993)因揭示了民权运动、女权运动背景下的美籍华裔女性寻求文化身份的苦痛历程而备受关注。本论文试图以霍尔的身份流变论为理论工具,探讨《骨》中女主人公莱拉不断找寻中西两种文化中的契合点,在经历依家、离家及融家三个阶段后,最终成为了理想中的现代华裔女性形象。

关键词:伍慧明;《骨》;文化身份;斯图亚特·霍尔;身份流变

身份问题一直以来是后殖民文化研究中的焦点,对文化身份的求索是美国华裔文学文本中的一个永恒主题。身份的寻求通常与文化的认同联系在一起。而如果一种文化被认为是身份寻求的故土,华裔美国文学文本中的人物都会经历身份形成的三个阶段:依家、离家、融家。当代文化研究之父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给后殖民的身份归属问题贴上了流动的标签,指出“身份并不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透明或毫无问题,应该把身份试做一种‘生产它永不完结,永远处于过程之中”。[4]霍尔进一步提出单一性、他性及双重性是后殖民身份认同过程中的三个特性。这三个特性在新生代华裔美国女作家伍慧明的处女作《骨》(Bone,1993)中女主人公莱拉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莱拉在面临两种文化和身份的选择时,具有更加成熟的认识,一方面她继承了父母那一辈人的记忆和文化传统,另一方面,她与丈夫不断在找寻两种文化中的契合点,在混杂的文化环境中确立自己的立足点,最终建立属于自己的新华裔美国人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一、依家:莱拉文化身份的中国式认同

移民美国的中国人后代在身份形成的早期,他们大都没有自己的文化辨识力,单纯地接受中国传统文化。这一时期的他们,生活环境是相对隔离的。所以,长辈的文化认同在后代的文化身份形成过程中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骨》中的梁爷爷是一位受到《排华法案》的直接迫害而终生未娶、靠其“契纸儿子”利昂·梁养老送终的悲剧人物。霍尔在《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中阐释文化身份的单一性指“一种共有的文化,集体的‘一个真正的自我,藏身于许多其他的、更加肤浅或人为地强加的‘自我之中,共享一种历史和祖先的人们也共享有这种‘自我”。[4]梁爷爷将其一生都献给了寄居国。即便如此,处于排华背景下的梁爷爷也只是美国人眼中的“他者”,未能被主流社会接受的他只好从恪守其固有的中国身份中得到安慰。梁爷爷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落叶归根”,希望死后,利昂能将他的遗骨送回中国故乡以便能够入土为安。梁爷爺单一性中国式认同是早期美国华裔在文化身份认同过程中的精髓。

在小说《骨》中的主人公莱拉的文化身份形成早期,作为家中长者的梁爷爷的所作所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莱拉从小生活在唐人街,她的生活是围绕着像梁爷爷一样的家人展开的。从中国的传统文化看来,莱拉是懂事又孝顺的好女儿。莱拉的父母因为二女儿的死,都笼罩在忧愁和心痛之中,作为家中的大女儿,莱拉的生活就是围绕着父母的生活,这种牺牲自我奉献大家的精神源于中国传统的以家族为中心的文化思维模式。因此,这一阶段的莱拉是受中国文化的影响较多,且这样的孝顺女儿的身份也是在其家人与其周围环境的文化观念中形成的,是单纯的文化接受阶段。在莱拉和家紧密联系的这一阶段,单一性中国式认同是莱拉文化身份形成的第一阶段。

二、离家:莱拉文化身份的美国式认同

这个有三个女儿的家庭,因为父亲生意伙伴的背叛和二女儿的坠楼自杀,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和悲伤之中。莱拉在这样的情况下,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放在陪伴父母上。同时,莱拉的丈夫也需要她的关心和陪伴。作为女儿,作为妻子,莱拉在不断克服这两种角色的冲突,不仅如此,在父母面前与在丈夫面前,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莱拉的父母以中国传统的交流方式传达对家人的关心和照顾,而丈夫梅森以美国人的思维也影响着莱拉的生活方式和态度。她同时拥有了两种完全不同文化的家庭,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对莱拉的身份和文化选择进行挤压。因此,莱拉作为一个处在文化夹缝中的人,不断地面临选择和被迫地作出改变。国外学者Allen Gee曾指出,莱拉将家人分为了三个等级:她和梅森处在最高等级,尼娜其次,利昂和妈在最低等级。莱拉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认可丈夫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华裔形象,并乐于向梅森学习。

中美两种文化的冲突,导致莱拉时常去否定唐人街的人,包括她的父亲。无形之中莱拉将自己当成了完完全全的美国人。在莱拉看来,利昂从来都不是善始善终的人。此外,莱拉也从不认为利昂能够做好任何一件事,莱拉从心底否认利昂的价值。莱拉视角下的利昂和唐人街上华人的形象恰恰符合了美国主流社会“东方主义情结”下的华人形象:邋遢的,无能的。可是莱拉这样一个拥有华人血统的人,却用同美国主流社会一样的目光否定自己的父亲。莱拉为生为美利坚合众国国民感到庆幸,正如莱拉在小说中描述的“我们很幸运,不像女佣那样生下来就得干粗活,也不像那些家境贫寒的女孩,生下来嘴里就被塞满了烟灰。[7]

当莱拉及尼娜在餐馆被询问是否是“中国人”时,莱拉抱怨地用“不,我们是两姐妹”否定了自己的中国身份。莱拉面对中国身份表现出的尴尬折射出了其文化身份中的美国化倾向。莱拉在离家这一阶段,认同的是与父辈不同的美国式身份,印证了霍尔的观点“身份出现在特殊的权利形态演绎当中,并因而成为差异与排他的标记的产物,而不是同一的、自然构建的统一体的标志—一种传统意义上的‘身份”。[5]霍尔给传统意义上的身份认同附加了一个对立的“它性”烙印,对于美籍华裔来说“它性”体现在有背于其美国式的身份认同。对中国身份的否认,对美国女权主义的认同是《骨》中女主角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对特定的政治气候做出的顺其自然的回应,她们身上体现出的与“中国式身份”相悖的“它性”身份认同也不是亘古不变的。

三、融家:莱拉文化身份的杂糅式认同

作为小说的灵魂人物,莱拉的身份是复杂的。莱拉社会职业是华裔公立学校的咨询师,负责华裔家长与学校之间的沟通;家庭责任则是“一个中西方文化之间的翻译者的形象”。作为两种文化之间的媒介,莱拉突破了族裔文化中的二元对立,创造性地构建了具有多重文化特征的杂糅式身份。与死守中国身份的妹妹安娜及斩除中国身份的妹妹尼娜不同,莱拉认识到“在她面前的选择不是当华人还是当美国人,而是她可以带着变化不定的混合传统生活,她容纳她的经历和传统的所有方面”。时间是最好的修复剂,经过莱拉这一文化翻译者的努力,父亲回到自己原来的家里,跟母亲一起承担属于他们那一代的家庭责任和文化使命,莱拉和小妹妹尼娜,也在各自的生活中实现自身对于两种混杂文化的认同。莱拉终于决定搬出从小长大的鲜鱼巷,跟丈夫一起开始属于他们的家庭生活,这不是一种家人之间的放弃和选择,正如在她个人的文化空间中的混杂状态一般,是新的家庭关系的升华和新的文化阐释。在融家这一阶段,莱拉找到了自己的身份归属,更多的是一种新身份的建构,这里的“home”更多的是指灵魂深处对两种文化和生活的接纳。

经过身份形成的第二阶段,文化的矛盾和冲突在不断协调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这是文化认同形成必经的一个文化审视阶段,个体和群体都是在经历和摸索中寻求到最适合自身的文化形式和思维方式。通常情况下,单一的文化语境比多元文化环境的身份更容易形成,而在多元文化的语境下,人们大都陷入身份形成的困境当中,他们需要保留传统文化中他们需要的,更要与新的文化元素进行融合。莱拉的杂糅式文化身份认同正如斯图亚特· 霍尔所指出的“身份并不像我们所认為的那样透明或毫无问题”,[4]体现了文化身份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可以不断地建构、并随建构者和建构时间、地点的不同而变化的。

加州大学著名学者王灵智教授指出:“美国华裔的属性既不来自美国,也不来自中国,而是扎根于他们在美国的经历之上的一个新的身份。”[1]杂糅式身份的构建消除了两种文化、两种身份的对立,是绝大多数美国华裔在文化差异、身份冲突中找到的平衡方式重建的新的族裔文化身份。莱拉的经历充分体现了文化身份不是静态的,而是处于不断流变的过程当中。通过以上分析,本论文得出结论:基于美国不同时期历史、文化、政治等因素,美籍华裔的文化身份一直处于流变状态,而这种流变使华裔在美国生存成为一种可能。

参考文献:

[1] Wang Ling-chi.“The Structure of Dual Domination:Toward a Paradigm for the Study of the Chinese Diaspora inthe United States”[J]. Amerasia Journal, 1995(1) : 20.

[2] 陆薇.直面华裔美国历史的华裔女作家伍慧明[A].吴冰,王立礼.华裔美国作家研究[C].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354.

[3] 陆薇.超越二元对立的对话:读美籍华裔女作家伍慧明的小说《骨》[J].外国文学研究,2002年第2期.

[4] 斯图亚特· 霍尔.文化身份与族裔散居[A].刘象愚.文化研究读本[C].北京:中国科学研究出版社,2008.

[5] 斯图亚特· 霍尔.文化身份问题研究[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10.

[6] 斯图亚特·霍尔.当前身份问题[A].霍尔,赫尔德,麦克格鲁.现代性及其未来[C].剑桥:政治出版社,1993.

[7] 伍慧明.骨[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1.

(作者单位:大连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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