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是有没有用，而是有没有趣

◎曾鹏宇

人生不是有没有用，而是有没有趣

◎曾鹏宇

小学三年级时，语文考试开始考写作文。有次期中考试，我自己感觉作文写得还不错。吃饭时，我爸问我作文写的什么，我说：“作文要求写生活中遇到的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我写的是养花时弄断了一条蚯蚓，没想到它还能继续活……”

没等我把话说完，我爸就劈头盖脸地呵斥我：“蚯蚓？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期中考试30分的题，写什么不好？”这顿责骂像冷水一样把兴冲冲的我给泼了个透心凉。然后我就忍不住后悔：对啊，我为什么要写这么不起眼的东西呢？

那几天我心情特别低落，结果语文试卷发下来，我的作文竟然得了满分—老师的评语是题材有趣，观察细致，语言活泼。我把试卷拿回家给我爸看，他扔下一句“我还不是为你好”就不搭理我了。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父母说的话也不一定都对，而我自己的想法也不一定没道理。

小学四年级时，看到杂志上的文章特别好，心里直痒痒，就开始给杂志社投稿。同学们看我常常收到退稿信，就笑话我。班主任也怕我分心，就告诉了我父母。回到家我爸就把我骂了一顿：“你写这些有什么用？能赚钱还是能帮你考大学、找工作？”

过了几年，忽然有一天，我的文章在北京一家影响很大的报纸上发表了，我顿时就成了学校的标兵，也没人再说嘲笑的话了。那篇文章为我“赚”了20元稿费，我跟我爸说：“看，写文章是可以赚钱的。”可我爸已经把他说过什么话给忘了。

再后来我又迷上了武侠小说，我爸还是那副论调：“那么多课本不去读，天天读这些书有什么用！”这时候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没有主见了，总觉得武侠小说能让自己插上翅膀飞起来，但自己的确也有一点小困惑：是啊，天天看武侠小说有什么用呢？

不过很快就有了答案。初二时，市里举办了一场知识竞赛，我是代表我们学校的参赛者之一。最后决赛，几个代表队比分呈胶着状态。关键时刻来了一道抢答题：“天龙八部”是哪八部？其他几个学校的队员都有点儿发蒙，我冲上前按响了抢答器：“是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结果，我们拿到了那次比赛的亚军。

从那时开始，我便再也不拿正眼看“这东西有什么用”这种问题了。因为我发现，这个问题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实际上，人生的很多次突破和变化都来自异想天开和周围人的不理解。从2004年开始，我在工作之余写博客，很多人说“写这些有什么用”，那时候在网上写东西基本上就是自娱自乐。可是没想到博客会风靡一时，还成就了我的第一本书。后来我开始写故事，也有人说“写这些有什么用”，结果我在网上开了连载、出了书、出售了影视版权。

我总在想，能随时问出“这有什么用”的人，一定善于把生活和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吧？而事实证明，他们才是过得一塌糊涂的人—看你年少时写文章问这有什么用的人，他的功课未必超过你；看你青年时跑步问这有什么用的人，他的身体未必强过你；看你中年时学画画问这有什么用的人，他的审美未必高过你……

经过了这些貌似“没什么用”的过程，你已经腹有诗书、身体轻盈、审美独到了，他们却依然在浑浑噩噩地度日。“有没有用”这句话是甄别一个人“有没有趣”的最好标尺——凡是喜欢问这个问题的人，生活中一定无趣至极；而有趣的人，从来不问这个问题。说到底，“有没有用”其实是一种特别功利的想法——清风的舒爽惬意、美景的心旷神怡、文字的引人入胜、书画的陶冶情操，所有这些心灵上的收益，能用“有没有用”来衡量吗？

每个人的成长，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都是非常个人的经历和体验，别人不身在其中，不知其中甘苦。置身事外，却又放不下看客心怀，于是就对他人指手画脚。经常用这句话来指点自己的人，他的人生精彩程度一定有限；而经常被人用这句话来指点的，那祝贺你，你正在变得越来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