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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这世间有一种比天空更大的景象

2017-11-03魏天无

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 2017年9期
关键词:冉阿让悲惨世界赛特

魏天无

谈及《悲惨世界》,就连作家雨果自己都禁不住感叹道:“这部作品是一座大山。”读者若能登上这座大山,将一览大千世界无尽的美色。而在登山的过程中,你将遇见古木与山花,巨石与峭壁,溪流与瀑布,走兽与飞禽……

当然,作家有他关心的社会问题,艺术应当有助于人们识破谎言,看清真相,以便让人因意识到残酷的无处不在而致力于减少残酷,而不能沦为娱乐、消闲的工具。雨果在小说序言中说:“只要因法律和习俗所造成的社会压迫还存在一天,在文明鼎盛时期人为地把人间变成地狱并使人类与生俱来的幸运遭受不可避免的灾祸;只要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还得不到解决;只要在某些地区还可能发生社会的毒害,换句话说,同时也是从更广的意义来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愚昧和困苦,那么,和本书同一性质的作品都不会是无益的。”(李丹、方于译。下同)“悲惨世界”之所以悲惨,是因为社会压迫让人间变成地狱,而愚昧和困苦又使得底层民众很难意识到社会制度的不合理,致使本应幸福的人生时时遭遇灾祸。

小说通过描写一系列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凄楚、困顿的穷苦者的命运,来表达他对法律和习俗造成的社会不公的控诉和愤慨,其中最广为人知、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是“硬汉”冉阿让。他原本是朴实本分的工人,因为失业,还要哺育七个年幼的外甥,不得已打碎一块玻璃,偷了一个面包,结果被判处七年苦役。由于多次越狱未果,他一共服刑19年。“由痛苦到痛苦,他逐渐得出了一种结论:人生即战争,并且在这场战争里,他是一名败兵。他除了仇恨以外没有其他武器。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在监牢里磨练他这武器,并带着它出狱。”出狱后他四处漂泊,无处落脚,做过苦役犯的黄色身份证使他无法找到工作。慈悲、善良的卞福汝主教收留了他,他却旧病复发,偷走了主教的银器。当他被警察抓回来对质时,主教不仅没有指认他是窃贼,反而将一对银烛台也送给了他,并对他说:“不要忘记,永远不要忘记您允诺过我,您用这些银子是为了成为一个诚实的人。”冉阿让为主教的善行所感召,决心洗心革面。他隐瞒真实身份,凭借聪明才智开办企业,带动了一个城市的经济繁荣,并成功当选为市长。但是,忠于当局的警察沙威始终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捕。当他得知有人被误当作他即将被送进监狱时,他为良心所折磨,赶到法庭承认他就是他们要逮捕的冉阿让。被告被当庭无罪释放,他并没有被当场逮捕。他履行自己对女工芳汀的诺言,从歹毒的客栈老板德纳第夫妇那里解救了芳汀的私生女珂赛特,并一直带在身边,将她抚养成人。最终,冉阿让从街垒战中救出了奄奄一息的马吕斯,把他送到了深爱着他的珂赛特的身边。冉阿让本来有机会枪毙在街垒战中被识破的密探沙威,他却以德报怨,放走了沙威。就连一心想着要将他缉拿归案的沙威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怪物”确实是存在的:“一个行善的坏人,一个有着同情心的苦役犯,温和,乐于助人,仁慈,以德报怨,对仇恨加以宽恕,以怜悯来替代复仇,宁可毁灭自己而不断送敌人,救出打击过他的人,尊崇高尚的道德,凡人和天使他更接近天使!”

临终前的冉阿让,终于得到知晓了事情真相的马吕斯的谅解和感恩,溘然长逝于他深爱着的两个幸福的年轻人的怀抱里,可谓功德圆满。相比之下,芳汀短暂的一生则沦落深渊,厄运不断。她本是从平民的底层孕育出来的孩子,端庄美丽,因生得一头日光色的美发而被称为“金发美人”。她爱上了巴黎学生多罗米埃,“对他来说,这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对她,却是一片真情”。她的第一次的爱给她带来的是遭人遗弃,留下一个孩子。不得已,芳汀将孩子送给陌不相识的德纳第夫妇抚养,答应了他们苛刻的条件,自己到冉阿让的工厂打工挣钱,却不想被长舌妇告发。按照社会习俗和厂规,芳汀被当作“不诚实的姑娘”,被化名马德兰的冉阿让解雇。失去收入来源的她在德纳第夫妇的不断勒索下,不惜卖掉金发和两颗门牙,最后沦为娼妓,成为这个社会重重压迫下的最卑贱的人,以致重病缠身,临死前也没能如愿以偿地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

小说中的私生女、寄人篱下的珂赛特是个惹人怜爱和心疼的可人儿,就像小说描写冉阿让看见并救出她的时候,“他感到满腔血液全沸腾起来了。他胸中的全部热情和慈爱都苏醒过来,灌注在这孩子的身上。他走到她睡着的床边,乐到浑身发抖,他好像做了母亲似的,因而感到十分慌乱,但又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因为心在开始爱的时候,它那种极伟大奇特的骚动是颇难理解而又相当甘美的”。而此前,珂赛特不仅得不到爱,而且,活在德纳第夫妇这“一对一唱一随的尖刁鬼和女瘟神”“一对丑毛驴和劣马”中间,她“就像一头小动物同时受到磨盘的挤压和铁钳的撕裂”。德纳第家的客店是个蜘蛛网,被缚在上面的她就像一只“为蜘蛛服务的苍蝇”。幼小的她是家中唯一的仆人,要干所有的事情,却随时随地会遭到叱责、殴打。被解救之后的珂赛特过上了全新的生活,在冉阿让的悉心呵护下长大成人。是她唤醒了冉阿让身上深广无际的慈爱,那里面掺和着祖孙之爱、父女之爱、兄妹之爱,甚至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既纯洁天真又混沌盲目的情爱。他把她当作光明,当作安身之处,也当作家庭、祖国和天堂。作家深刻地描写了人的内心情感的复杂性,以及爱所能产生的超乎想象的力量。

冉阿让、芳汀、珂赛特,作为小说中男人、女人、孩子的代表人物,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是法国社会19世纪中叶前后底层民众的悲惨境遇,以及苦苦求生的命运曲线。当然,除了这三位,小说还塑造了一系列令人过目难忘的人物形象。比如当局的忠实走狗沙威,他的神出鬼没一再搅碎冉阿让和珂赛特平静、美好的生活,宛如他们的噩梦。“你把一副人脸加在那狼生的狗头上,那便是沙威。”他有狼一般的嗅觉,也有狼一样的凶狠、狡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以冉阿让为他职业生涯的最强悍对手,也以将假装淹死而逃跑的他捉拿归案视为对自己的最高奖赏。但是,在冉阿让出其意料地放他一条生路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灵魂受到极大的触动,最终以投河自尽承认自己的失败,“谢罪”于警察局。再比如,同样是儿童形象,巴黎流浪儿伽弗洛什这个“世上最好的孩子”,这个“伟大的小灵魂”,被誉为法国文学史上最生动、最有魅力的艺术形象之一。他虽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生性乐观,无拘无束,嘴里总是哼着诙谐小调。朝不保夕的生活过早地赋予了他狡黠、成熟、嫉恶如仇的品性。对于比他年幼的流浪儿,他却充满同情和关爱,尽其所能地提供食物和住处。在街垒战最激烈的时刻,他义无反顾地跑出街垒为起义者搜集子弹,并高唱调侃的曲子戏弄政府军,终至身亡。endprint

作家雨果曾在给友人的信中说:“这部作品,是掺杂戏剧的历史,是从人生的广阔生活的特定角度,去反映如实捕捉住的人类的一面巨大的镜子。”《悲惨世界》的永恒魅力,在于无论它的笔触伸向哪里、触碰何处,作家都有能力让其间的人与事活跃起来、生动起来,如在眼前。这一方面取决于作家精湛的写实功力,另一方面也是源于他充沛的浪漫主义激情,使得基于历史和现实的写实,与激情驱动下的浪漫想象奇妙地融为一体。著名学者、翻译家柳鸣九认为这部小说是一轴辉煌的画卷、一部动人的史诗、一种浩博的精神和一股充沛的激情。作为画卷,它展示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其中的每一个场景都栩栩如生;作为史诗,它展示了冉阿让一生极为丰富、极不平凡,甚至可歌可泣的遭际;作为精神,它充分体现了作家所崇尚的人道主义的仁爱精神及其作用;作为激情,它高扬着作家革命民主主义的情愫。(参见柳鸣九《〈悲惨世界〉译本序》)同时,作家还将笔触伸入到各色人物的内心深处,揭示人的思想、情感的复杂性、多变性,正如小说中所说: 精神的眼睛,除了在人的心里,再没有旁的地方可以见到更多的异彩、更多的黑暗;再没有比那更可怕、更复杂、更神秘、更变化无穷的东西。世间有一种比海洋更大的景象,那便是天空;还有一种比天空更大的景象,那便是內心活动。

【名家评点链接】

文学是人学,更是人的心灵史。作家除了要有一双观察世界与人生的慧眼,也需要一双“精神的眼睛”,窥见在充满艰辛、坎坷乃至悲惨世界中的人的精神世界与心灵活动的奥秘。以《悲惨世界》在内容上的丰富、深广与复杂而言,在雨果数量众多的文学作品中它无疑居于首位。即使是在十九世纪文学中,也只有巴尔扎克的巨著《人间喜剧》的整体可与之媲美。对于它厚实的艺术容积,也许只有借助巨大的森林、辽阔的海洋这类比喻,才能提供一个总体的概念。

——柳鸣九《〈悲惨世界〉译本序》

《悲惨世界》是继《巴黎圣母院》之后,在法国小说乃至世界小说创作史上的又一座丰碑,而且可以说是更加巍然耸立的丰碑。雨果作为世界杰出小说家的声誉从此稳固确立了。

——郑克鲁《〈悲惨世界〉(上下)译本序》

《悲惨世界》是那样复杂,但情节又异常简单。……《悲惨世界》概括为一句话:“一个人也就是冉阿让的苦行、苦修”。修行不是在宗教场所,而是在世俗人间,这个“俗世”就用“悲惨世界”来命名。

——王安忆《〈悲惨世界〉是怎样炼成的》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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