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妈妈出嫁引发悲剧，负罪儿子的泣血救赎

暮虹

周磊与黄秋莲是京城一对普通母子，蜗居在丰台区一套79平方米的小两居里。2014年，周磊向女友求婚，对方要求有独立婚房。为顺利结婚，周磊催单身妈妈出嫁为自己腾婚房，并亲自给妈妈在网上征婚。独立经营暖气片公司的千万富豪马朝阳，由此走进了黄秋莲的生活。谁知2015年8月，黄秋莲意外从马朝阳位于4楼的住处阳台坠落，导致外伤性失忆……

准岳母支招“嫁”妈妈

2015年3月12日，周磊再次向女友陆媛求婚：“咱俩岁数都不小了，年内将婚事办了吧。”陆媛反问：“婚房准备好了吗？你啥时候准备好了独立婚房，咱俩啥时候领证结婚。”压力如风暴，在周磊心头呼啸……

周磊1987年出生于北京，毕业于北京物资学院，是锦江之星连锁酒店的面点师。陆媛也是北京人，小他1岁，在糖果公司就职。两人已恋爱3载，周磊几次向陆媛求婚，却都被她的硬指标驳回。周磊13岁丧父，妈妈黄秋莲一直没再婚。母子俩收入不高，没能力买新房。一晃周磊28岁了，婚事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

傍晚周磊回家，黄秋莲问儿子：“你们什么时候领证？”周磊瓮声瓮气：“这婚可能结不成了。”随后黯然吐露缘由。黄秋莲鼻子一酸：“我准备出去租房住，将房子让给你结婚。”“不行！您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不能让您居无定所。”

周磊一夜未眠，决定与准岳父母当面交涉，如果他们也坚持要独立婚房，他就与陆媛分手。

3月14日，周磊来到陆媛家，向陆家父母坦陈自己的苦衷。陆母陈桂春态度明确：“我们没向你要彩礼要汽车，要求有套独立婚房并不过分。”周磊无奈地说：“那我妈怎么办？”陈桂春给他支招：“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如果你真有孝心，就劝你妈找个有房子的再婚，这样她的晚年也不寂寞了。”

这年母亲节，陆媛过来看望准婆婆，送给她一套高档化妆品。聪慧的陆媛给男友垫话：“前几天我参加了一场特殊婚礼，你们猜新娘多大年纪？73岁了！”周磊趁机说：“妈，年轻时您因为我没有再婚，现在我要帮您找一个老帅哥，将幸福还给您。”

小情侣一唱一和，就是催自己出嫁给他们腾婚房，黄秋莲的心一阵钝痛。往前迈一步，对两代人都是解脱。最终，黄秋莲表态：“妈听你们的。”周磊主动请缨给妈妈当红娘。2015年5月，他在多家相亲网站替妈妈发布征婚信息。

几天后，一个叫马朝阳的男人与周磊取得联系，他也在该网站征婚。周磊检索到他的个人信息：“马朝阳，57岁，祖籍山东，在丰台区经营暖气片公司，身家千万。有独立住房，丧偶多年，独生女儿在老家结婚单过。”综合各方面条件，周磊觉得马朝阳的条件最优越，是妈妈理想的再婚对象。

6月13日，在周磊的安排下，黄秋蓮与马朝阳见面了。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像儿子描绘的那么优秀，黄秋莲颇感失望。而马朝阳对白皙清秀的黄秋莲特别满意，巧妙地问这问那。回家后，黄秋莲对儿子说：“我对马朝阳没感觉，以后不要再提此事。”周磊的心瞬间坠入失落的深渊。

一个星期后，马朝阳拨通周磊的电话：“我对你妈印象不错，如果她对我没感觉，我就与其他人相亲了。昨天接到网站通知，准备安排两位三十多岁的女性与我接触。”

周磊早从网站了解到，中年征婚的男女比是1∶6。像马朝阳这样有住房、身家千万的富豪，就连很多未婚女性都会很感兴趣。周磊焦急地给妈妈“洗脑”：“以马朝阳的身家，完全可以找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妈，有时幸福就在一瞬间，错过了追悔莫及。”

是呀，自己已不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找对象要将心地善良和经济条件摆在首位。为了体面搬出去，将房子腾给儿子结婚，黄秋莲与马朝阳谈起了黄昏恋。

黄秋莲与马朝阳第四次见面时，他便赤裸裸地说：“今晚咱就开房吧。”黄秋莲反感地推了马朝阳一把，忿忿离去。得知原由，周磊也有些恼怒，但想到婚房，还是努力劝妈妈：“马叔是个正常男人，估计是单身太久了。不过这也说明您有魅力呀。妈，你就别挑剔了。”

或许儿子说的没错，黄秋莲决定再尝试与马朝阳交往一段时间。随着接触增多，黄秋莲发现马朝阳也并非一无是处：他低调、节俭。为省几十元停车费，他经常不开车，而是挤地铁。马朝阳解释道：“我是从底层奋斗出来的，即便条件好了，也舍不得乱花钱。”这话说到黄秋莲的心坎里。渐渐地，她对马朝阳的印象发生了改变。

坠楼失忆疑团一串串

7月21日，马朝阳将黄秋莲带到自己家中小坐。他的家位于丰台区丽泽桥小区，是一套96平方米的两居室，楼下泊着他的奥迪轿车。马朝阳指着墙上的照片说：“我爱人车祸去世十多年了，我一直将她的照片带在身边。以后咱们一起生活，我会将她淡忘，绝不让她成为你心里的阴影。”看得出来，这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情男人，黄秋莲对马朝阳的印象好转了。

2015年8月，陆媛不慎怀孕，向周磊提出尽快结婚，将宝宝生下来。当晚，周磊吞吞吐吐地催妈妈：“陆媛怀孕了，催我结婚呢。”黄秋莲明白儿子的意思：“是该结婚了，我跟你马叔商量下。”

然而，当黄秋莲主动与马朝阳商量结婚事宜时，对方起初眉开眼笑：“太好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你娶回家。”孰料接下来他话锋一转：“不过最近三角债闹得我焦头烂额，实在没时间没精力办婚礼，你先搬过来住。”两人不欢而散。

见妈妈神情黯然，周磊小心问：“您是不是与马叔闹矛盾了？”黄秋莲愤愤不已：“他只同居不结婚。”“为什么？”黄秋莲将马朝阳的话原原本本向儿子转述，周磊松了一口气：“妈，马叔有客观原因，并不是逃避结婚。我觉得先搬过去也可以。”黄秋莲打断儿子：“这事以后再说。”

然而肚子里揣着个孩子，陆媛母女却等不及了，陆母干脆下了最后通牒。不忍让儿子左右为难，黄秋莲咬牙告诉儿子：“妈明天就搬过去，将房子腾给你。”endprint

第二天，黄秋莲草草收拾东西，住进了马朝阳家。谁知8月28日，周磊与陆媛在影楼拍婚纱照时，突然接到马朝阳所在小区保安打来的电话：“你妈坠楼了，已被救护车送往丰台医院。”周磊失魂落魄地赶过去，黄秋莲已被送入急救室。她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因顱内组织损伤严重，始终昏迷。

小区保安告诉周磊：下午2时过，他正在小区巡逻，突然看见黄秋莲从8号楼的4楼窗户里坠落，砸在楼下轿车的挡风玻璃上。保安慌忙拨打120，将伤者送往医院，他在黄秋莲的裤袋里，找到了她的身份证，最终通过公安部门联系上了周磊。

两天后，黄秋莲虽睁开了双眼，但因脑干损伤导致过往记忆丧失，患上了可怕的失忆症。周磊心碎了。

当天下午周磊报警，警方介入调查。小区监控录像显示，案发后大约10分钟，马朝阳夹着公文包，神色慌张出了小区大门。马朝阳有重大嫌疑。警方对其进行追查。

随着警方调查深入，让周磊惊骇的消息一点点传来：马朝阳的房子、轿车都是租的，他只是暖气片公司的推销员。更让周磊惊悔万分的是，马朝阳竟然是一名网上通缉犯，身份信息都不是真的！

马朝阳原名乔根宝，河南信阳人。1998年5月，乔根宝在老家买烟时，与杂货店老板发生口角。冲动之下，他操起水果刀，冲对方腹部连捅4刀，导致对方当场身亡。十多年来乔根宝东躲西藏，始终未能归案。

周磊陷入悲痛和懊悔中：如果不是自己催妈妈出嫁腾婚房，她也不会草率与潜逃的杀人犯同居；如果自己对马朝阳多一点了解，也不会将妈妈推入深渊。陆媛和陆母也深感愧疚：黄秋莲走到这一步，她们母女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间接责任。

9月19日，黄秋莲的生命体征恢复正常，周磊将失忆的妈妈接回家。黄秋莲属外伤性脑出血失忆：过往记忆全部丧失，不认识人，连周磊在她眼里都成了陌生人；她情绪、行为失控，有暴力攻击倾向。看着曾经优雅知性的妈妈，沦为重度失忆症患者，周磊肝肠寸断。陆媛含泪对男友说：“我想终止妊娠，与你一道照顾阿姨，婚礼以后再说吧。”周磊痛苦地同意了。第二天，陆媛做了人流手术。

风雨过后收获两代爱情

黄秋莲生活无法自理，周磊请长假在家照顾妈妈。陆媛每天下班，也赶过来照顾准婆婆。黄秋莲稍不如意，随手抓起东西就打。与周磊一样，陆媛身上也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但她没有半句怨言。

10月8日，周磊陪妈妈来到北京天坛医院。专家了解到黄秋莲失忆的前前后后，及与她一对一交流后，提醒周磊：“外伤性失忆属暂时性失忆，恢复的可能性很大。昔日熟悉的场景和事物，能有效刺激患者颅内神经元，帮助修复丧失的记忆。”

周磊清楚，妈妈对他童年时代的生活刻骨铭心。他决定还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里的生活场景。在陆媛的协助下，周磊从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淘宝网淘来竹壳暖水瓶、搪瓷洗脸盆、铝饭盒，及14英寸老式彩电和双卡录音机；家里的席梦思床被换成了木架床；大理石餐桌被红漆木桌代替。家中摆设，都是曾经的模样。

此后，周磊牵着妈妈的手逐个房间参观，讲述每件物品背后的故事。他指着旧彩电给妈妈讲述：“那时咱家是黑白电视，我经常攀在邻居窗台上看彩电，一次掉下来手臂擦伤了。你将我抱回家，含泪说，妈妈也给你买彩电。1992年冬天，你卖掉结婚戒指，凑上爸爸的年终奖，买回这台彩电。”黄秋莲愣愣地看着儿子，记忆似乎有所触动。

这让周磊看到了希望。此后每晚等妈妈睡着，他就坐在电脑前写回忆录，追忆一家三口相守的温馨往事。午后，周磊将妈妈按在沙发上，饱含深情地给她读回忆录。

“1999年我13岁，爸爸遭遇车祸离世，我因悲痛成绩急剧下降。你将封存在冰箱里爸爸吃剩的最后半块馒头埋了，然后带着我重新生活……”记忆碎片渐次在黄秋莲脑海里重新连接，她眼里涌出两行清泪：“我记起来了，你是小磊，你爸去世好多年了。”一句话，让周磊喜极而泣。

2016年3月，黄秋莲的外伤性失忆症彻底恢复。她眼含热泪，向儿子还原了不堪回首的过往……

2015年8月28日下午1时，马朝阳上洗手间，将钱包落在茶几上。黄秋莲随手拿起来翻看，在夹层里竟然藏着两张身份证，一张的名字是马朝阳，另一张写的是乔根宝，身份证上的照片都是马朝阳。马朝阳出来后，黄秋莲厉声问：“乔根宝是谁？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否则我打110报警。”厮打中，马朝阳残忍地将她从4楼窗户推了下去……周磊决定赴河南追凶。黄秋莲要求陪同前往。

2016年4月5日，母子俩到达河南信阳。谁知乔家人去楼空，一片荒芜。周磊母子无奈回了北京，周磊坚持在网上发乔根宝的照片，征集信息。6月4日，他接到网友电话，说乔根宝在山东潍坊的洗浴中心出现过。母子俩连夜驾车赶了过去，分头排查了三十多家洗浴中心，于6月16日发现乔根宝在一家度假村的洗浴中心当清洁工，周磊当即报警。一个小时后，警方将乔根宝抓获归案。

面对警方审讯，乔根宝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这年9月，乔根宝因杀人罪、故意伤害罪两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赔偿黄秋莲医药费、误工费等各种费用共计15万元。

2017年3月，周磊将南三环住房出售，在五环外的门头沟区添置了两套小两居。一套让妈妈住，一套作为自己与陆媛的婚房。两套房子位于同一社区，只相隔一碗汤的距离。

为帮儿子减轻负担，黄秋莲开了一家网店，出售婴幼儿用品。儿子即将大婚，自己多了一份网店收入，黄秋莲心情灿烂，每晚都去公园跳韵律操。由此认识了常年在公园健身的刘宝乐。频繁接触中，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

6月20日，两人约会时被周磊发现了。因有过教训，周磊与陆媛特意去刘宝乐原单位、小区暗访。所有结论只有一个：刘宝乐是个品德高尚的好男人。周磊幸福地向妈妈宣布：“我支持你恋爱。”陆媛与男友商量：“干脆咱们推迟婚礼，今年国庆节与阿姨一道办喜事。” 风雨过后，温暖阳光终于普照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

责编/昱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