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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的虔敬(外一篇)

2017-11-03耿立

星火 2017年1期
关键词:蓑衣庄稼泥土

○耿立

泥土的虔敬(外一篇)

○耿立

耿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家、诗人、教授。

2014年第5期《北京文学》封面人物。获《人民日报》与中国作协“美丽中国”征文奖、第四届在场主义散文奖、第六届老舍散文奖、《中国作家》第二届“中山杯”华侨华人文学奖。作品多次被《新华文摘》和国内多家权威选本选载。散文多次名列中国散文排行榜前列。

曾出版《遮蔽与记忆》《无法湮灭的悲怆》《藏在草间》《青苍》《缅想的灵地》《新艺术散文概论》等十余本散文集。

顺着畦埂走,不知不觉,你就忘了回家的路。特别是有青纱帐的时候,那畦埂的深处,就像有一种诱惑,逗你让你向更深处走,前边无人,后面也无人,你只想这样一直走下去。母亲的声音传过来了,显得辽远,显得空茫,那声音在庄稼的秸秆上来回震荡,一圈一圈,最后把你包围,你知道,有母亲声音的地方就有家,在畦埂上走的时候,能听到母亲的叫声,是一种幸福。

畦埂是大地的肋骨,她撑起村庄和田野,以免精魂松懈,支不起摊子。这些肋骨有直的,有斜的,犬牙交错,抑南抑北,或东或西,那就要看田地的走势,水流的高低,有时也看主人的脾性。哪里有畦埂,哪里就有人迹哪里就有收成,顺着她,顶头就能和庄稼和播种以及汗水、收获、储藏撞个满怀。

人们说乡村是泥土做的,是啊,老家的一切都在泥土上。那里的人不识字,但他们知道大地上的一切都是泥土给的。从炊烟呼吸,鸡啄驴鸣,到花草物种。如果说草的种子是汉语印制的,父亲能读懂,那村主任折腾土地的脾气就是英文印制的,他读不懂。因为有时村主任让大家种水稻,却颗粒无收。父亲说我们这里的地寒,水稻是金贵喜暖的玩艺,泥土有脾气,你不要拗,种子也有脾气,你不要拗,你能把庄稼种到石板上?

当牛下晌了,从对面走过来,父亲总是停下来,退后一步,给牛们闪开让路,虽不像西方的人把手捂着胸脯那样,但绝对的虔敬,如同除夕从祖坟上把先辈的神灵请回过年一样。父亲相信牛和人一样,离头三尺的地方有神灵。

每次从城里回木镇,把随身的东西往家里一扔,如果不到畦埂上走走,心里就像欠缺一块。父母知道我这个心病,有时才到家门,没和父母搭话几句,母亲就会急着撵我,走吧走吧,到地里转转去吧,反正在父母跟前待不住。

一回家就往地里跑,这举止是被某些乡间人耻笑的:已经是城里的人,还脱不了乡下的土气。我有时就想,在田野中间的畦埂上,搭两间草庵或者弄两间黄泥屋子,住下也不错,索性就做一个陪伴庄稼和自然的耕读者。但我没敢说出来,乡下人一定会说我作,大家都挤破头往城里钻,你偏好折身归返到田地里。

是的,我承认自己内心对泥土的迷恋,总觉得自己的一部分还在泥土里。记得小时,在街道或是畦埂跌倒,母亲总是在地下抓一抷土,喊:“回来,回来!”萎顿的神态就立时精神了。

有一年的冬日,我在城里整日整夜睡不着,每到晚间,必得把两只耳朵用棉花堵上,否则一点响动就心惊肉跳。当时还不知抑郁这个词,但总觉得生活就像冬日里的薄暮,沉默压抑。常常是天黑透了,我推开老家木镇的门,当时母亲总是惊愕地从油灯下站起,起身时,母亲带起的风把那油灯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斜,我却觉得温暖无比。特别是下雪的时候,我进屋,母亲用笤帚为我的身上扫雪。

是什么让我迷恋那些畦埂呢?我自己也摸不清。也许这种神秘的牵引,只能用古老的乡间哲学——命这个字来解释,其实所谓的命就是一种生命的密码,没有人能破译得了。

一踏上畦埂,漂泊已久的人,就像接通了某根神经,情绪一下激荡,好像听觉味觉嗅觉都重新张开了。有时走着走着,你不自觉地就想吆喝一声,哎——哎——哎。想到小时候,我们在地里割草,割累了,就把草摆在畦埂上,然后就吆喝起来,哎——哎——哎,不多一会,远处也有人吆喝起来,哎——哎——哎。这边呼,那边应。

整个平原都是哎哎的吆喝声,仿佛无数孩子的嘴在半空中呼喊。

麦子扬花季节的晚上,我曾扛着铁锨追随着父亲把河水引到地里给麦子浇水。那些草啊庄稼啊,像是过节在等着这一顿酒似的,有的庄稼像是酒量大,刚喝完,还没咂巴嘴,就引诱畦埂网开一面,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松软出一道口子,再喝几口。这时父亲就大喊着:快堵上口子,别把麦子撑死了!

其时,经过少雨的春天的庄稼,灌了几口猫尿似的酒,一个个如灵魂附体,浑身颤抖。酒不是把他们灌醉了,而是把这些小生灵们的筋骨唤醒了,伸胳膊伸腿的,大呼小叫的,到处都是吱吱的争先恐后的拔节上蹿声。那些畦埂却好像是父亲给出的一个个咒语箍住那些小生灵,怕他们得了便宜卖乖,发疯。

原本我想放这些麦子一马,让他们喝个东倒西歪,前仰后合,到麦子登场的时候,好记得我的好,把最好的面筋和淀粉奉献出来。但听了父亲怕撑死他们的话,就让小生灵的肠胃欠一点,不知他们会不会怨恨我。

还记得那夜,很多的人家都在浇地,累了,就穿过畦埂聚拢一块说话。因为久不在家的缘故,看到镇里的人,我总是早早地把烟掏出来。我并不抽烟,每次还乡,母亲就教导我,兜里多装几盒烟,见了人先让烟,免得人说你才离开土地几天就摆架子。大骡子大马架子大值钱,人架子大不值钱。大家接过烟,说一句,这是城里的烟,要吸一口;有的满是惶恐,把泥手在衣襟上搓搓,慌忙接过;有的则是接过烟并不吸,而是把烟在耳朵上一夹,说留着等烟瘾来了再吸。

等大家星散走开,我也递给父亲一支烟。父亲一愣,接过来,然后就把铁锨往畦埂上一横,坐在铁锨的木把上。凑近些,我给父亲点着,父亲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好像长出一口气,把生活的积郁吐出一样,就如那些刚灌过水的小精灵们,一副享受的模样,恬然,自足。

你也抽!

父亲要我陪着他抽,我只是象征性地把烟点着了夹在手指间,压根儿就不会,心里也就没有想吸的意思。

抽吧!

我刚吸了一口,就咳咳咳地呛了,接着,我把一支烟,随手插在畦埂上。让畦埂吸一口吧,过过瘾。

父亲的手,虽然如树皮一样皱褶苍老,有点变形,条条青筋如蚯蚓,但有着泥土的温暖,我一握的时候就感觉像庄稼的汁液传到我的血管,这是泥土的温度。

我常想畦埂是农人的精神线条。是农人的美学。父亲在田地里打畦埂的时候,把畦埂打得非常规矩非常讲究,就像做活的木匠一样仔细。我们家的地,每一块都是笔杆条直的同样宽窄,那畦埂也是宽窄一样,如模子倒出来的。每次打畦埂,父亲先是眯起眼照一下,用步伐量一下,或者放线,然后把打畦埂的松土用脚踏实。每个地方踩几脚,父亲都用心查着,口里念叨着,一脚不多,一脚不少;这个畦里种甜瓜,那个畦里种辣椒大葱,在畦埂的边上,就种绿豆或者小豆;父亲爱喝酒,每次都是从畦埂的边上摘两根黄瓜,回家用井拔凉水一洗,然后用刀拍一下,放上盐、醋、蒜或者芥末,然后用他的锡制的咂壶温了酒喝。每次母亲都劝他少喝点,父亲总是讨好地笑着说:“就二两,就二两。”那时就像个馋嘴的孩子。

畦埂有四季,也有脾气。我以为春温、夏酷、秋沉实、冬肃然。在木镇,我生活了二十年才离开,那畦埂就像我的肋骨,我知道她的根底。惊蛰了,地里的一些生灵开始活动筋骨,那时畦埂上就像起了泡泡,一堆一堆的土。父亲说,那是蚯蚓或是别的虫子开始钻出来透气。那时的田野总是蒸腾着一层热气,是封裹了一冬的阳光,开始在田地里溢出来。刚播下的种子或是经历一冬的麦子,这时都像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呼吸,这时的土地和畦埂是温暖的。而到了夏季,你再赤脚踏上畦埂,就感到像踩着了红通通的鏊子底;到了秋季,畦埂好像陡然瘦下了,那是庄稼把他们挤的。别急,收获过后,畦埂是霜和雪留恋的地方。那时的畦埂变硬了,一场大雪后,那些畦埂突出在田野里,如散了架的马倒在雪地里。

畦埂会老,但他会活着,即使龙钟年纪,那更有沧桑。我原先曾天真认为,畦埂也如这土地上的人会生生不息,就像一代人老去,他的子孙依然顶替着在土地上活着。但我现在回到木镇,看到很多的土地荒芜,畦埂也委顿了,甚至再也看不到踪迹。我想到,有一次地里回来的父亲脸上有一块泥巴,母亲想用手抠下,又想卷起衣襟擦,父亲招呼了一下说不用了——父亲羞涩了,但母亲的亲昵是对劳作的一种尊重。泥土在脸上怎么了?有时米粒和碎馍掉到地上,父亲拾起吹一下,或者母亲用衣襟擦一下,就填到嘴里。泥巴在父亲的脸上,不就是土地的徽章么?作为对一辈子的老邻居的奖赏,是否在父亲的脸上撒一把草籽,用洗脸水一浇就能发芽?诗人雅姆说:

如果脸上有泥的人从对面走来要脱帽致敬/先让他们过去。

是啊,我们什么时候,对有泥的人有过足够的尊重呢?我们向泥土敬个礼吧。

现在,父母故去,我看到的乡间,多的是田园荒芜兮,心中难掩悲抑。回吧,回吧,我低声告诉自己。在归去的田野里看到一具鸟的遗骸,鸟的零散的骨架和半片羽毛,这小小的飞翔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我把她埋在田野里,低头祈祷,会有人发现那像小坟包的鸟的埋葬地,来凭吊飞翔么?

我心里一紧,有谁凭吊小时的畦埂呢?这土地的肋骨已灭绝,其实灭绝的何止是这些畦埂呢,那些老旧的街道、碾盘,还有远离这片土地的萤火虫,乃至更远的白鳍豚华南虎,这些文化的或者生物的精灵们,因为什么灭绝呢?是为人类的贪婪殉葬么?

顺着畦埂,我不知能否走到人心的深处,告诉他们畦埂想他们!

与雨周旋

雨对乡村说:我来吧!牛的眼窝就湿润了半圈。当春天雨来的时候,乡村是谦卑着感恩,夜里半截子蜡烛好像也躬下了身子,那墨水在孩子草纸的本子上开始有了绿字。雨感觉自己来晚了,有点惭愧。

雨是乡村的血液,关乎着乡村的生死,多了不行,少了不行,黏稠了不行。雨与土地周旋过久,分不清他们是否有契约。当然违约的多是雨们。

记得一年春天,一个春夜,父亲坐在院子里一张耙地的槐木的木耙上无奈地看着满天的星斗抽烟,那些日子,母亲和一些农村的老太们正张罗求雨。她们迈着裹了的小脚围着碾盘扫碾盘,围着井台扫井台,然后跪在碾盘和井台前,祈求上苍不要收了这一方人,要给个活路。一冬无雪,一春无雨,整个空气都是干燥的,手一碰空气,就哗哗地响。

连续的几个春夜,父亲都是呆坐在槐木木耙上。忽然有一天,他说了句:要下雨了!当时还是满天的星星,但父亲说,他摸到了木耙上的潮气。我也摸一下木耙,还是干燥的,没有异样。天旱得太久了,我担心父亲的烟头把夜都点燃了。父亲白天一次次到地头,看那些麦子,都黄巴巴的,像锈在地上。父亲担心那些农人的口粮会旱死,他白天脸色凝重,看着东南方,夜里脸色浓重看着西北方。母亲还是和那些老太太辛苦祈雨。

就在父亲说要下雨的那天夜里,天空竟然真的来了一场久违的暴雨,就是从东南方来的。

第二天,我和父亲赶到地里。只一个晚上,那些昨天白天还干枯得奄奄一息的麦子,如今却是踮起了脚。他们的叶片不再匍匐在地,它们在雨水的怂恿下,都把自己的叶片像手举起来,每个手心都写着“真解渴”。到处都是麦子,到处都很蓬勃,像病人吃了救心丸,开始横着身子,霸道地把畦埂都占满了,还有大胆的竟然想走到田中的小路上。

雨给了乡村以生气,以润滋,没有雨水的地方,只能是沙漠和荒芜,那里恐怕是少有生物的。虽然雨有时有脾气,大了或小了,给土地和人们以灾难,但我们想,什么东西没有利弊?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事物往往是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看你如何顺遂她,早做打算,摸透她的脾性。不管怎样,人要和雨水纠缠一辈子,这是命定的,雨水可以离开你,你却离不开雨水。

如果把人比成一粒种子,一辈一辈的都会在雨水的滋养下萌发,爷爷也好,父亲也好,儿子也好,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如果问父亲一辈子经历过多少次雨,就像问父亲一生握过多少铁锨的木柄,戴过多少草帽和斗笠蓑衣。但问他记忆中哪次雨给他留下了悲怆?他可能会把端起的酒盅慢慢放下,痛苦会撞击他的神经。

父亲一定记得,那年的秋天,雨落在鲁西南平原整整四十七天,瓮里没米,灶下无柴,高龄孕妇母亲待产。我的落生并没有给这个只有两间土屋的家庭带来添丁的喜悦,父亲为给做产妇的母亲弄二斤小米,央求着,雨声中,向生产队里当家的人跪下,当着众乡邻,屈辱地喊了一声“爹”。但生活的冷漠拒绝了这个农民,秋雨连绵早已没有了雷声,但他喉咙里像是有轰鸣重浊地从肺腑爆出。季节目睹了这雷带来的水,父亲的脸颊上汹涌的水黏呼呼的,夹杂着枯叶泥土,如黄壤土墙上的屋漏痕。他不愿再在这个世道无尊严地活着,他已经把命给了儿子,一瓶药一根绳一眼井即可让我替他活,他想从生活里逃窜,倒净这苦胆一样黄连一样黏稠的胆液。但生活还没折磨够他,命运怎么能放他走?在雨中生产队新修的机井旁,苦难再次冷漠地拒绝了他,他被人在井口拽着大腿救下了。回到家,这个纯种的农民跪在地上,咧开棉裤一样的嘴巴,呜咽着,在自己两间土屋前毫无尊严悲怆地哭起来。他爬着,像一只动物要给主家谢罪,从雨声的门口爬向里屋,直到产妇的床前,他男儿的膝盖下并没有黄金,他站不起来。

我知道,我的灵魂一直沤在那年的雨水和父亲的下跪中。虽然,后来我喜欢听雨,也许是幼年的雨锻冶了我敏感的听觉神经。对雨总是从美德的一面看,觉得她给这个世界和人生营造了一种文化和氛围。

雨有时给人以力,有时给人以朦胧和隐私,好像为人拉下了一道帘子。

是雨成就了池塘河流,也成就了湖泊江洋,雨水是免费的,这样的好事,人要学会感恩才行。应该在一定的节气备下香烛醴酒祝词敬礼雨神才好,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上面有卜辞《四方雨》:“今日雨,其自西来雨,其自东来雨,其自北来雨,其自南来雨。”那时我们的祖先对雨一定是虔敬的,也像我的母亲祈雨时,对着池塘和井口锥心泣血地祷告:

其雨从草垛来,其雨从池塘来,其雨从大路来,其雨从东乡来,其雨从王庄来,最后是其雨雨霖铃,其雨水调歌头。

那些老太太们哭起来,哀求雨神别把这一方的人收走,给留一条活路。

雨是乡村的打击乐,雨在屋瓦上先是一个点子,扑的一声,那蓝色的瓦,如乡间的羽毛,覆盖着父老。雨有音长,扑,扑,变成了屋檐滴水的滴答,然后是瀑布想填平地上所有的沟壑和深渊。雨在大地上奔跑,挪步,打滑,跌跤,四脚朝天,他们在草垛上想使那些干枯的草再度受孕,变得发青,在牛的身上,清洗着硕大的睾丸,使情欲勃发。确实,雨有某些挑逗,把乡间的隐秘弄了出来。还是古人的词有意思,把交媾之事说成云雨,云雨是天地的交合,是孕育新的生命,云雨后,就是变化就是生长,只要是下雨三天,即使只一天,那土地和庄稼就是别样的成色。

雨把颜色给了花,把颜色给了草,那些植物遇到雨,就像换了一副骨骼和气色。最惹人的是雨中的荷,那田田硕硕的叶子,就如女人在雨里,叶子就是女人的裙子,在雨中凌乱,有一种色的味道,雨中的裙子反卷裸放,显示的是一种情欲。特别当有风的撮合,那更是给羞涩的被打湿的女人的裙子添乱,一个个如梦露在风中,紧紧用双手捂住要翻开的裙子。

我喜欢那些蓑衣穿行在雨中的情景,特别是黑夜,穿着蓑衣,如刺猬,如蝙蝠的外罩。蓑衣对农人来说,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可以披,可以坐卧取暖。用高粱的叶子编织的蓑衣,有着庄稼的体温和味道,穿上她在雨里制造出一种特别铁的氛围。我想到父亲雨夜归来,如一只鸟,在推开门的时候,翅膀收束了。父亲在地里护秋,当时是秋深,外面很冷,父亲进屋,从蓑衣下拿出一个烤地瓜,他说在护秋的庵子窝棚里,几个人为了取暖,弄些酒喝,没有菜肴,就烤地瓜。到下半夜换班,父亲就把一个地瓜捎给我,那时的我就想拥有一件蓑衣。如鸟的翅膀的蓑衣,也能在庵子窝棚里烤地瓜,轮到我喝酒,我也会像大人一样,抓着小酒壶晃一晃,然后再仰脖把酒倒进喉咙,那才真的是乐不思蜀的架势,是啸傲江湖,是一种杯酒释兵权后解甲归田的安逸。那蓑衣,就权当一副高粱制作的铠甲吧,那是回家的行囊啊。

雨对于大地生灵、庄稼草木,既有恩赐,也有杀罚,主生,也主死。天旱了,为旱做润,是主生;天涝了,再添沛雨,便是往生;雨,可谓是阴阳两面,海水和火焰,半魔半道。这是天道么?这是天道,但人要顺道而行,不可逆着性子。背离天时,人要学会该藏的藏,该露的露。天旱,是一种提醒,让你知敬畏,守天时;天涝了,也是提醒,未雨绸缪;风调雨顺,那是天走了中道,但人不可忘记天的属性,她只是打个盹,把脾气蛰伏下来了。她暴戾专横的基因还没有摘除,人啊,要小心行事。

我知道,在雨中,很多的鸟卧在巢里,在等待着何时能把湿透的羽毛晾干,就如母亲摸着返潮的被子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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