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脚猫侉子机车俱乐部公路上的机车骑士
2017-11-02陈泓州
陈泓州
三角型车架、水滴状汽油箱、打磨得光洁靓丽的挡泥板以及像是火箭筒一样的排气口,古典的造型和全金,属的粗犷结构,充分诠释了侉子所蕴藏的属于男人的浪漫情怀。从一个世纪以前侉子诞生到现在,无论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还是无人的旷野,以及夕阳下的公路,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群·像
缘分不期而遇
因为电影《沉默的羔羊》,我注意到了“汉尼拔博士”安东尼·霍普金斯2005年主演的另一部电影《世界上最快的印第安摩托》。这是一部典型的人物纪传电影,影片讲述了新西兰传奇摩托车手伯特·孟若驾驶着自己修理和改装的印第安牌侦察兵摩托冒险来到犹他州完成毕生愿望,屡屡创造奇迹的故事。影片上映以后,很多人因此对片中的侧式三轮摩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侉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将之作为毕生信仰,梁戟就是其中之一。
2009年的一天,梁戟跟朋友正在江北区九街吃饭,路边是他心爱的坐骑。这引起了重庆“三脚猫”复古机车俱乐部的杨浩以及刘勇的注意。因为车上并没有联系电话,刘勇和杨浩在路边蹲守了两个小时,却还是没有等到梁戟回来,只好无奈离开。
那时候,重庆玩侉子的人特别少,所以每次在街上遇到一个侉子的爱好者,杨浩和刘勇就像遇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巧合的是,梁戟和“三脚猫”俱乐部的成员都参加了第二天的一个复古机车活动,杨浩立马就认出了梁戟的那辆侉子。“当时我们的心情就像是红军部队终于在井冈山会师了一样,心里特别激动。”提到当年的那次相遇,故事的每一个参与者都心潮难平。那天以后,梁戟就正式加入了重庆“三脚猫”复古机车俱乐部。
从2017年成立到现在,“三脚猫”从一个松散的侉子机车俱乐部发展成为了一个拥有将近70多名成员、30多辆侉子机车的爱好者联盟。俱乐部每一个成员的加入,都有一段不可不说的故事,而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正是对侉子机车的热爱。
或许这段自白更有助于大家理解“三脚猫”俱乐部成立的初衷:“我们认为,要作为一名的优秀俱乐部成员,只靠戴上一张头巾就认为是摩托车文化的象征,那就太过肤浅了,对个性的展示以及不羁生活的热爱只是其中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对摩托精神的理解,对摩托车技术的严谨对待,以及对团队协作的认同。”
诞生于纷飞战火
随着汽车的飞速发展,高速路网的规划和铺设,侉子在实用属性上日趋弱化,不再以人们生活中的主要交通工具而存在。可当我们回溯历史,侉子在人类的交通工具史中,也曾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1893年,一名叫M Bertoux的法国军队雇员为了能加大自行车装载量,想到了改装侧置边车结构的方法。但直到1903年,才有人开始将这个结构应用于摩托车上。
侉子真正开始大放异彩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当时的德国装备了大量的摩托单车和挎斗摩托车,使得部队的行军速度大为提高,为闪电战的成功奠定了基础。1937年11月,德国陆军最高统帅部要求宝马和聪达普二厂为军队研制专用挎斗摩托,两个公司分别推出了自己的产品BMWR75和ZundappKS750。
然而,并非只有德国人看到了挎斗摩托在大规模战争中的潜力,前苏联也敏锐地发现了挎斗摩托在战争中的前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前苏联国防部门秘密举行了一场会议,专门讨论参照哪种型号的摩托车,才能制造出适合野外作战的军用摩托车装备到前苏联红军。最后,德国宝马公司的R71得到了一致的青睐。
在随后的秘密活动中,前苏联在瑞典通過中间人私下购买了5辆宝马R71摩托车。莫斯科的工程师迅速对这五辆车的技术进行了破解,并于1941年初将第一台试验样车M-72装配成功。斯大林看过之后,立即批准生产这种摩托车,这就是后来的乌拉尔摩托车。
在后来的卫国战争时期,乌拉尔摩托战功赫赫,斯大林格勒、库尔斯克、柏林都有它活跃的身影。解放战争以后,新中国百废待兴,国际环境较为恶劣。1951年,第一批井冈山摩托下线,这款车的原型是德国的聪达普K500。而我们所熟知的长江750的原型750M1型摩托车,直到1956年才正式量产。从血统上来看,井冈山摩托和长江750可以算是远房亲戚了。
现在国内所说的大部分侉子正是长江750,水滴状饱满的油箱、优美的车身线条、高昂的车头正是长江750给人的第一印象。然而因为技术的几经辗转,长江750在技术上有着先天的不足,可以说是一个早产儿,大多数侉友都面临着边骑边修的情况。可也正是因此,在修修补补的磨合之中,人与车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侉圈里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也就是家里的床不够宽,要够宽的话我把车骑到床上去搂着睡!”
不骑行无兄弟
如今,除了侉圈的爱好者,鲜有个人再把侉子当做交通工具使用。反倒是在公安、电信、邮政等系统,以及大型厂矿企业和电影公司里,侉子依然忠诚地完成着自己的使命。或许正是因为长期“服役”于集体之中,在侉子文化里烙印着深刻的集体、兄弟、友情的印记,而这也是三脚猫俱乐部的成员最珍惜的东西。
“不骑行,无兄弟!”梁戟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严肃,这句话也得到了俱乐部里所有成员的一致认同。平日里,大家都有各自的家庭、工作和生活,一旦骑上车,生活里所有的窘迫和疲惫都在马达的轰鸣之中烟消云散。他们之间有时候也会有吵闹,但遇到大事的时候彼此都是可以交托后背的好兄弟。
“之前俱乐部里的南瓜结婚了,我们都骑着侉子去给他的婚车开道。那天天公不作美,暴雨骤然的就下了起来,但我们还是骑着车等在他的楼下。拍婚纱的地方是重钢的一个老厂,因为久无人烟,大门堆了块大石头,人、车都进不去。我们又找来了吉普车把石头拖走。虽然那天大家都有点狼狈,但照片里留下了我们最美好的回忆。”难忘的事还不止于此,每一个相互扶持的时刻,都让这个集体的感情更加深厚。就像梁戟说的那样,“我们这一代人都是独生子女,长大以后社会节奏比我们成长的年代也快了太多,感情愈发淡薄。也许我们喜欢骑车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源于大家对集体的怀念吧。”
特·写
杨浩:追风的队长
作为“三脚猫”俱乐部的队长,杨浩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享受着每一次追逐风雨的快感。兄弟们的机车出现了故障,他也总是最热心的那一个。杨浩的话不多,但却总是能用最真诚的心去感染别人。俱乐部的人都叫他“队长”,这是对他最大的褒扬。
89年的时候,杨浩应征入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武装警察。三年的武警生涯,让他从一个青涩的年轻人成长为一个壮硕勇敢的汉子。那个时候,还有不少侉子在武警部队的基层列装,作为通讯车使用,一般一个中队只有一辆。训练之余,每次看到侉子杨浩都眼馋得厉害。退伍以后,杨浩回到了重庆,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激情将会慢慢地被生活磨灭。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把他的生活推向了另一个方向。
回到重庆以后,杨浩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得知,一个美术老师有两辆长江750。出于对侉子的热爱,杨浩软磨硬泡地让那个美术老师让出了一辆给他。2009年,杨浩给自己的长江750注册了重庆第一块个人使用的侉子牌照。
杨浩喜欢跑长途,每次车队活动,他总是冲在第一个,队员们都说队长在追风,我们追队长就好了。慢慢的,杨浩身边聚集了更多喜欢侉子的人,他们又把这种爱传递给更多的人。在全国的侉子爱好者里,提到重庆侉圈,就不能不提杨浩,他的名字在全国的侉圈里,都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杨浩响亮的名声源于这些年不断骑行的脚步,玩侉子以来,他曾经骑着侉子两次入藏、三次去三亚、还和爱车一起到过云南、贵州,在无数的地方留下了足迹。有一年,他骑着侉子去川西,路经平武的时候车陷进了淤泥里,不一会儿路边山崖上的泥石流就奔涌而下,把车整个埋在了里面。杨浩幸运地逃过一劫,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也过来帮忙,终于把车挖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杨浩觉得最亏欠的是妻子。结婚的时候,他对妻子说我也许不能带给你特别好的生活,没有丰厚的物质基础,但我一定带着你走遍所有我们想去的地方。这是他对妻子的承诺,也是他这些年都没有停下来的另一个理由。2009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了,成为了俱乐部里最小的成员。女儿是坐在侉子的挎斗里长大的,杨浩相信女儿长大了一定会成为一个英武的女骑士。
刘勇:考古学者的机车情怀
刘勇是“三脚猫”创始最初的铁三角之一,因为做事稳重,被队里的成员安上了“政委”的称号。在车队行进时,刘勇总是在最后面为大家保驾护航,不让一个人掉队。就像他的外号那样,刘勇是队里的成员最信赖的人之一。
倘若在街上遇到刘勇,你很难想象这个带着一副眼镜还有点腼腆的男人是一个侉式机车愛好者。刘勇认为自己的生活就像名字一样,特别平凡。在人群中一眼望去,首先被注意到的一定不会是自己。
刘勇在市里的文化遗产研究院工作,俱乐部的朋友都笑称他是挖坟的,刘勇也不辩解,只是一笑置之。实际上,刘勇从事的工作主要是对文化遗产的保护和研究,包括实体的文物以及传承的文化。刘勇认为,他们从废旧的厂区或乡下找到无人问津的老旧侉式机车,维修、保养,然后使之焕然一新,正是对文化的一种传承和保护。当所有人都慢慢遗忘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坚持,而他们就是正在坚持的那群人。
在刘勇五六岁的时候,他的二叔是一名骑侉子的基层公安警察,二叔骑着侉子的英武形象至今还烙印在他记忆最深处。九十年代,社会经济状况逐渐好转,刚参加工作的刘勇托朋友买到了一辆部队退役的长江750,终于有了人生第一台侉子。后来因为共同的爱好,刘勇认识了杨浩,成为了三脚猫的创始铁三角之一。
因为性格稳重,大家都平时叫刘勇“政委”,也都乐于找他帮忙。俱乐部里不少人的侉子都是通过他买到的。刘勇说侉子不同于现在生产的新车,买车讲缘分,原装的车或者原始车那都是可遇不可求。每次俱乐部一起刷街的时候,刘勇都在车队的最后面押后,以防有队员的车坏掉或者掉队。因为他的存在,大家骑车也都更加放心了。
有一年,刘勇和队友张力一起骑车去川西,一天骑了七百多公里,车子出现了高原反应,只能挂在一档上。当时已经天黑,天上下着雪车灯又坏了,只能打着手电筒抹黑前进。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片黑影,刘勇当机立断把车停下,后来发现那是一群牦牛。最后,刘勇终于还是带着张力一起安全地回到了重庆,而路上经历的一切都成了他们最宝贵的回忆。
梁戟:发动机的轰鸣里有我的心跳
朋友们都叫他“之之猩”。因为学习美术出身的原因,之之猩感情充沛,总是最乐于表达的那一个。“三脚猫”的logo、文化衫等周边产品都是出自他的手。不管是画画、还是骑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情感的释放与表达。
梁戟早年曾经在法国学习美术,当时城里有两支哈雷摩托车队,有天他走在街头,正好看见其中一支车队呼啸而过停在了前面的不远处,梁戟的目光立马就被这种张扬的机车所吸引,其中一辆三角型机身带侧斗的机车尤其惹他注意。车队的领队问他想不想上去坐坐,梁戟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过去。正是这一次与机车的邂逅,让他从此对这种钢铁座驾念念不忘。回国以后经过多方打听,他终于入手了一辆长江750,正式成为了一名机车骑士。
要说最早在心里埋下对侉子的热爱的时间,梁戟认为应该追溯到他的孩提时代。梁戟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每天和小伙伴们呼啸而过,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之一。当时大院儿里就有一台伏尔加的侉子,这是梁戟爷爷的配车,孩子们一看到就两眼放光,都想骑到那个宝座上。可当梁戟跑去向爷爷撒娇的时候,爷爷却说这是政府配给他的公务用车,你一个小孩子坐上去干嘛。从此梁戟心里对侉子是又爱又恨,“发誓”一定要买一辆坐个舒服。
现在,梁戟已经拥有了不止一辆侉子,喜爱这种摩托车也不再仅仅因为它剽悍的外观和霸气的造型,他关注的还有更多内涵的东西。从最早设计的定型到现在,侉子已经经过了一个世纪的风雨沧桑,每一次驾驶它在路上飞驰,梁戟都仿佛能感觉到这辆老爷车活了过来。梁戟说,现在自己已经习惯了用骑车来发泄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在骑上车的一瞬间都被抛在了脑后。“之前看到这样一段话,我一直深以为然。在侉子发动的一瞬间,在发动机的轰鸣中,我的灵魂也随着油路流入发动机里,在里面锤炼燃烧,然后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推动着我前进。发动机的轰鸣声就是我的心跳。”
张力:就想骑着侉子去远方看看
张力是一个行动派。因为热爱西藏的文化,就一定要去看看。喜欢侉子,不管自己会不会骑也一定要买。因为这种狂热,大家都叫他“教主”。对于张力来说,玩侉子的原因很简单,就想骑着侉子去远方看看。
2012年7月,一个名叫杨帆的21岁大男孩儿骑着一辆国产长江750侉式摩托开始了一场漫长的旅程,他将要在旅途中寻找跟他一样出生于1990年10月5日的人,记录世界各地的“另一个他”的生活。杨帆用镜头记录下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最后整理成了一部电影纪录片——《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这部电影的主人公跟张力很像,张力总是这样说:“世界很大,我就想骑着侉子去远方看看。”
张力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大学的时候就十分痴迷于二战历史和西藏文化,一直琢磨着要去西藏看看。参加工作的头几年,因为工作忙碌,西藏之旅始终不能成行。一段时间后,张力终于下定决心辞职,到黄桷坪开了一家名字叫“风马”的酒吧,只为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旅行。
当时间不再能够停滞他的脚步,张力又开始想究竟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西藏才能充满仪式感,忽然就想到了骑侉子去西藏。
经过一番辗转,张力找到广州的一家林業机械厂,终于买到了自己想要的坐骑。接到车以后,张力才发现自己对摩托车一窍不通,甚至车都不会骑。好在这个时候朋友向他推荐资深的侉子玩家杨浩,杨浩立马就成了张力的救命稻草。张力记得当时他们约的见面的地方在洪崖洞,而见面的过程则充满了戏剧性。那时张力正被新车弄得灰头土脸的,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意兴阑珊,杨浩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就来到了他面前,两个以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就这样凑到了一起。
2009年的时候,张力开始了第一次骑车去西藏的尝试,结果因为准备工作不充分,路上连发高烧,不得不在康定打道回府。第二年,张力再次尝试骑行,这次车骑到雀儿山因为操作失误抛锚停在了路上,幸亏路过的藏民帮忙把车推到了自己家里,朋友又从成都赶过来修理,行程才没有耽误。当张力踏上拉萨的土地那一刻,内心的激动简直难以表达。张力说,以后还想骑着侉子去甘肃、去新疆,去更多已知或者未知的地方。
对话玩家
记者:在买侉子之前有什么是要必须知道的?
侉子的年纪大多很老,有些甚至是爷爷辈的。所以不能用现在生产的高性能的摩托来和侉子比。还有就是像长江750这样的侉子,故障率是比较高的,要做好长期修车的准备。
记者:现在市面上主要有些什么类型的侉子?
国产的主要以嘉陵、鑫源以及银刚为主,国外的话比较常见的有乌拉尔以及高端点的哈雷和印第安。
记者:玩侉子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首先是一种精神的传承。侉子大都是爷爷辈的老车,但是这些老车却有一颗不安分的澎湃的心脏,时刻提醒着我们去追逐自己的目标。另外就是收获了一群有共同爱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