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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青春伤口上的刺青

2017-11-02冠一豸

青春期健康 2017年10期
关键词:额头伤口宿舍

冠一豸

A

“你们两个从乡下来的负责擦窗户,我们都不习惯爬那么高。”严丽在班级劳动时,指着高高的玻璃窗对我和江英说。

“凭什么呀?我们就要负责擦四个窗户?再说了,谁愿意和江英一起擦?”我愤愤地顶了一句。倒是江英,严丽的话才说完,她就忙不跌地答应了。可她代表不了我,她愿意擦,就一个人去擦。我一把扔了手中的抹布,伫立在窗前。

我不高兴,虽然拼尽全力考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但一种挥之不去的孤独一直如影随形,和我最初想要的,以为展开新的一页,一切都会有全新的改变不同,在这里,我依旧找不到可以温暖自己的友谊。

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是从市区中学考进来的,只有我和江英来自同一所乡镇中学。她们整天呼朋引伴,有意无意中把我们孤立起来。她们嘲笑我们穿着土气,说我们的普通话夹带酸菜味,还有更多不屑的话语如一根根刺让我难以释怀。我也看不上她们,无论哪一点,我都不觉得自己比她们差。江英倒是一如既往地傻乎乎,别人的嘲笑、讥讽,她后知后觉,好像自己来自乡下,天生就比别人低一等。

江英可以接受被人排斥的境地,我接受不了,就像当初,我接受不了江英在班上任劳任怨,毫无主见的样子。那时,虽然她一次次想靠近我,向我示好,但都被我生硬地拒绝了。我想要的朋友是那种和我一样的,可以不畏流言蜚语,在逆境中绽放出最美的光华,就像傲雪的梅花。

B

还在乡镇中学时,江英也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她盖的被褥,穿的衣服,真是够“乡土”的,一块一块完全不同的花布拼在一起当成被套,要多土就有多土。她头上扎的两个麻花辫,最让我无法忍受,可她全然不知我的反感,从我和她同学的第一天起,就时常主动来找我说话。

我是初三那年才从城里打工子弟中学转回老家的,因为没有学籍,我不能和原来的同学一起参加中考。从小我就跟随外出打工的父母在城里读书,那种漂泊的岁月就像无根的浮萍。在一个个陌生的班级里,我总是很难得到一点温情,在我努力融入班集体时,又一次新的转学开始了。一直以来,我就没有一个可以长长久久相处的可以说悄悄话的好朋友,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离开,一次次周而复始,我疲惫了。随着年纪的长大,我就越发不愿意打开心扉。可能正是这样的情形吧,在别人眼中,我总是格格不入。

刚转学回老家的乡镇中学时,我真的不习惯。想着自己是一定要考出去,这里只是我人生的一个驿站,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任何人建立友情,我也看不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一直很明确自己的目标,学习很努力。

我的努力程度可以用“废寝忘食”来形容,成绩好是应该的。我没想到,不起眼的江英居然和我并驾齐驱,每次考试,成绩都和我不相上下。对她,我有过一丝的欣赏,但很快就被她毫无主见的表现击落了。她是班长,别人不愿意干的事情,她都要自己动手,还时常出力不讨好被人埋怨。她那种“乐呵呵”傻笑的样子让我深恶痛绝。

我以为我们的缘分只有一年,与其到时又要因为分开而难过,还不如不要开始。我习惯身边没有朋友,一个人孤独的生活。孤独久了,就可以成为习惯。

C

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是我的目标。我没想到,江英会以和我同样高的分数考进来。那所乡镇中学,因为我们两人的成绩很是风光了一阵。毕竟每年,全县只有成绩前十名的学生才会被市一中录取。

报名时,江英在教室里看见我就像看见久违的老朋友,一脸欣喜和兴奋。我对她淡淡地,有些迟疑,她还真是如影随形。江英说我们俩的缘分深,我没附和她。又分在同一间宿舍,我无语,难道真是缘分?

江英有事没事的总爱和我聊几句,开口闭口都是:我们是一起从乡镇中学考上来的。我是刻意地想与她拉开距离,她的形象,她的表现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让人笑话都不知道。也因为她一次次的强调,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我们是一块儿从乡下考进来的。她们说话时,总是以一句“那两个乡下女生……”开始,让我对江英恨之入骨。

我常常一个人抱着书本坐在操场角落的绿茵,看看书或独自冥想。别人的快乐和我无关,我的独孤也不需要别人陪伴。可是江英,却一次次打扰我的清静,无论我在哪儿,她都能找过来,然后挨着我坐在一块。她兴高采烈地和我说话,我却是不吭声,任她说,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那么明显的拒绝,江英怎么会不懂呢?可是她看见我后,还是主动搭话,热情得像一团火,特别是回到宿舍,她更是主动积极,还抢着帮我洗衣服。同宿舍的女生看见后,不解地问:“江英,她都不领情,你干嘛对她那么好?”江英笑着说:“我和小萍是一起从乡镇中学考上来的,理应互相照顾。”

躺在床上看书的我,再次听见这句话,火气突然就上来了,我瞪着江英说:“你是你,我是我,别总把我和你扯到一块。”看见我满脸的愤怒,江英抿着嘴,目光暗淡。见她颓然低下头时,我心里莫名地刺痛起来。我不知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排斥江英?

D

严丽因为我不屑于搭理她,三番两次来找我麻烦,还藏了我的课堂笔记,把我交上去的作业撕毁,害我被老师批评。我找到严丽,质问她,她倒也爽快承认,还撇着嘴反问我:“那怎么样呢?乡巴佬。”我二话不说,直接扫了她一记大耳光。严丽没想到我敢打她,哭喊着扑打过来。江英跑过来拦在我们中间,在争执中我不小心一把将江英推了出去,一个趔趄,江英一头撞在桌角上,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我和严丽都吓傻了,恰在这个时候,班主任走进了教室。看见额头流血的江英,他赶紧送她去校医疗室处理伤口。我傻站着,看着他们匆忙离开教室的身影半天缓不过神来。严丽也跟了过去,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我。

大家众口一词,说我先是打了严丽一耳光,然后又推倒前来劝架的江英。老师为此狠狠地批评了我,虽然江英一直在向老师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但“心狠手辣”这个词还是严严实实地扣在了我头上。

我不想为自己解释,只是看见江英额头的伤口时,心里还是会隐隐地难受。

E

我每天形单影只行走在校园里,看见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时,心里渐渐地生出一丝羡慕。我时常会呆呆地坐在宿舍的窗前望着远空愣神,这样孤单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想要的友情却那么遥远。

江英用自己的友善言行赢得了大家的喜欢。看见一脸笑容的江英,我就匆忙躲开,我不想被她看见我的落寞。为了虚荣的面子,我一直倔强地不肯对她说那三个字。

周末,她们结伴出去玩了,宿舍里只剩下我。望着苍茫的夜空,我站在窗前,泪水不知不觉聚积在眼眶,悄然滑落。我的生日,却没有一个人为我祝福,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个星期前江英生日时,大家在宿舍为她点燃的生日蜡烛和送上的礼物。

“小萍,祝你生日快乐!”在我顾影自怜时,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江英带着几个女生涌进来,她们欢叫着为我祝福。就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隔阂,江英麻利地摆放蛋糕、点起蜡烛,还把我拉到她们中间。

我愣愣地看着她们,半天缓不过神来。江英快人快语:“小萍,我报名时看见了你的生日,比我迟一个星期,所以记住了。来,你坐中间,你是寿星。”霍霍跳跃的桔黄烛光中,我望着眼前一张张生动、微笑的脸,泪水模糊了双眼。

“来,许愿吧!”江英说。她们唱起了生日祝福歌,我抬起头,又惭愧地垂下。

“许愿啦!祝小萍永远快乐!”江英热情地搂着我的肩膀。

感受着从她身上传递过来的脉脉温暖,我的心突然就踏实和安定了。这个我一直以来看不起的女孩,她却一次又一次用真心和真情感动我。

望着江英额头的疤痕,我埋下頭,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我再也不要故作清高的孤独了,我再也不想错过身边的每一个朋友。孤独的时光,内心茫然,那是青春伤口上的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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