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支付、支出分权与地方政府债务*
2017-11-01贺俊,邢路,曹苏
贺 俊,邢 路,曹 苏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026)
转移支付、支出分权与地方政府债务*
贺 俊,邢 路,曹 苏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 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026)
在Barro(1990),Greiner和Semmler(2000)理论模型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包含转移支付、支出分权与地方债务的内生增长模型,从理论层面上探讨了转移支付、支出分权对地方债务的影响。然后根据理论结果构建计量模型,基于我国2005—2015年30个省份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研究发现转移支付与地方债呈显著正相关关系,支出分权与地方债呈非线性倒U型关系。最后考虑了地区差异性影响,并给出了相关政策建议。
转移支付;支出分权;地方债;内生增长
一 引言与文献综述
我国的地方债起源于20世纪80年代末,为了筹集资金用于基础设施建设,但规模并不大。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我国地方政府债务规模增长迅速,审计署两次审计数据显示,2010年底,地方政府债务余额为10.72万亿元,截至2014年末,地方债务余额为15.4万亿元,年增速超过9%,远高于GDP增速。迅速积累的地方债务不仅会加剧金融系统的风险[1],极端情况下,还会引发银行或汇率危机,对经济增长造成负面影响。[2-3]因此,深入研究影响地方政府债务扩张的因素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财政分权是导致地方政府债务增加的重要原因,分税制改革之后财权集中于中央,支出责任出于效率的考虑多由地方承担,财权和事权的严重不匹配导致地方政府通过借债以弥补其财政缺口。[4-5]分税制改革也是我国现行中央财政转移支付制度的基础[6],一方面,中央政府通过转移支付将部分财政盈余转移给地方政府,以弥补其财政缺口,缓解纵向财力不平衡问题;[7]另一方面,不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等条件不一,转移支付有助于缓解不同地方政府间横向的不平衡,保障居民享有均等化的公共服务。[8]财政分权程度越高,地方承担的支出责任越大,地方政府债务规模越大。[9]而中央转移支付能够弥补地方政府财政缺口,缓解其举债需求。[10]
对于转移支付制度的现有研究大多集中在转移支付对地方政府的行为模式造成影响,引发地方政府道德风险,从而导致过度支出[11],如粘蝇纸效应、公共池效应、预算软约束等。而对于转移支付与地方政府债务关系的研究相对不足,张俊通过对中部某县的个案研究,发现转移支付加剧了县际竞争的激烈程度,县级政府在转移支付激励下选择过度举债。[12]钟辉勇和陆铭以地方融资平台公司所发行的城投债为样本,研究发现专项转移支付会显著增加地方城投债规模,非专项转移支付则对地方城投债的发行并无显著影响。[13]
在财政分权与地方债务方面,Qian和Roland认为,财政分权有利于硬化地方政府预算约束,中央政府通过限制对地方的财政援助,使其在自有财力内合理控制支出规模,从而减少财政赤字。[14]De Mello指出,转型经济体在财政分权提高的过程中,由于事权增加、基础设施建设融资压力、财政收入增长空间有限等因素,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增速低于财政支出增速,导致地方政府的财政赤字以及通过借债为公共支出进行融资行为。[15]杨灿明和鲁元平认为,现行财政分权导致地方政府事权和财权的严重错位,造成地方债务快速增加。[16]陈凡和王海成认为,财政分权会导致公共池塘和预算软约束问题,而地方政府过度举债主要出于政府间对可支配资源的竞争,因此地方债问题是现行财政和金融体制下的必然产物。[17]
然而,上述研究有两个不足,第一,现有研究都局限在实证研究上,缺乏理论模型分析。因此笔者选择在内生增长理论模型的基础上,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分析转移支付、支出分权对地方债务的影响机制。第二,现有研究大多认为财政分权与地方债务的关系为线性的正相关关系,我们通过理论分析和实证研究,发现支出分权与地方债存在类似于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的倒U型关系。
在内生增长领域,Arrow和Kurz首先将政府公共支出引入增长模型,认为政府通过提供生产性的公共服务可以增加私人资本的边际产出。[18]Barro进一步认为政府公共支出是以流量而非存量的形式进入生产函数并对私人生产产生互补效应。[19]在此基础上,Greiner和Semmler放宽了政府预算平衡的限制,允许出现财政赤字,从而将引入政府债务引入内生增长模型,讨论了财政政策对经济均衡增长率的影响。[20]
笔者在以上研究的基础上,做出如下工作:首先构建了一个包含转移支付、支出分权和地方债务的内生增长模型,通过构建Hamilton函数得到了它们的显式关系;然后为了验证理论结果在现实经济中的适用性,利用我国2005—2015年省际面板数据进行了实证研究,发现转移支付与地方债务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并且通过影响地方政府支出规模进而促进了地方债务增加,支出分权与地方债务则呈非线性的倒U型关系;最后通过引入虚拟变量考虑了地区差异。
二 理论模型
本文的理论模型建立在Barro[19]以及Greiner和Semmler[20]的研究基础上,不同之处在于,我们将政府支出分为中央和地方两级政府支出,并将其引入生产函数和效用函数,同时将转移支付引入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预算约束函数。从而构造出基于内生增长理论的转移支付作用于地方债务的理论模型。
1.生产函数
本文生产函数采用柯布—道格拉斯(Cobb-Douglas)生产函数形式,最终产品部门的生产投入要素由私人物质资本存量k、中央政府支出f和地方政府支出s三部分要素构成,产出水平y为:
y=f(k,g)=Akαg1-α=f(k,f,s)=Akαfβsγ
(1)
其中:0<α,β,γ>1,α+β+γ=1。A表示技术进步率,k为人均物质资本存量,f为人均实际中央政府支出,s为人均实际地方政府支出。生产要素均符合边际报酬递减规律:yk>0,yf>0,ys>0,ykk<0,yff<0,yss<0。
均衡条件下资本和劳动的边际价值如下:
(2)
2.消费者行为
在内生增长理论中,由于研究的是长期过程中经济的均衡增长路径,一般假设消费者具有无限的寿命,而作为理性人,在自身预算约束下通过选择当期消费来最大化其总效用水平。
在效用函数的形式上,Barro在经典的CRRA效用函数中引入政府开支[19],Gong和Zou[20]又进一步将政府开支分为中央政府开支和地方政府开支,本文借鉴了Gong和Zou的设定,认为政府支出也能够影响消费者效用,并将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支出引入了效用函数[21],其效用函数为:
(3)
代表性消费者预算约束表达式为:
(4)
其中q是物质资本k和政府债务d之和,即q=k+d,这里政府债务分为中央政府债务m和地方政府债务b,满足d=m+b。
3.政府行为
假设中央政府的收入来自于税收收入,支出分为中央政府公共支出,和中央对地方的财政转移支付两部分。中央政府达到收支平衡的预算约束为:
(5)
地方政府的收入来自于税收收入、中央财政转移支付和净新借入债务三部分,地方政府支出分为地方政府公共支出和对现有债务付息。地方政府达到收支平衡的预算约束为:
(6)
其中τf为中央政府实际税率,τs为地方政府实际税率,T为转移支付率。
4.竞争性均衡的求解
综上所述,代表性消费者的决策是一个如下的动态最优化问题:
(7)
H=u(c)+λ[(rq+w)(1-τf-τs)-c]
λ为Hamilton乘子,表示资产的影子价格。最优化的一阶条件为:
(8)
由上式可得平衡增长路径下的经济增长率:
(9)
均衡增长路径下可以认为每个生产要素都以相同的增长率进行增长,有:
(10)
由式(6)、(9)、(10),可得到转移支付与地方债务的关系:
(11)
至此,本文已经构建出转移支付T、支出分权s/g作用于地方债务b的基本理论框架。下面,将从经验研究的角度来探讨其作用机制。
三 实证研究
(一)实证模型
上述部分讨论了在内生增长框架下转移支付、支出分权和地方债务的理论关系,为了验证其在现实经济环境中的适用性,本文构建的标准固定效应模型中包括因变量的滞后项(Debtit-1)、可观测的自变量(Xit)、未观测到的异质性(ci)和随机误差项(uit),具体表达式如下:
Debtit=α0+α1Debtit-1+α2Xit+ci+uit
(12)
其中i和t分别表示省份和年份,αi为系数项,uit为随机误差项。被解释变量Debtit表示省份i第t年的债务规模,鉴于城投债在我国地方债中占比较大,具有较好的代表性,本文选用城投债占GDP的比值来衡量各省地方债务规模。核心解释变量Xit有两个,一个是省份i第t年时的转移支付水平Trit,本文采用转移支付占GDP的比值进行衡量;另一个是省份i第t年时的支出分权水平Fdit,本文采用预算内本级政府财政支出指标进行衡量,为了控制地方政府支出规模与地区人口数量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的相关关系,本文进行了人均化处理,用地方人均预算内外财政支出与中央人均预算内外财政支出的比值表示。
本文还选取了一系列的控制变量,结合已有文献以及本文模型,本文采用的控制变量有:(1)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指标(Gdp),采用对数化的人均GDP进行衡量,本文选取此为控制变量,首先是因为在理论模型推导出的式(11)中可以看到人均资本水平k对地方债务有直接的影响,此外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也是影响地方债务规模的重要因素;(2)地方公共预算收入(Rev),财政预算收入是地方政府确定性和稳定性较高的收入来源,财政预算收入增加会提高地方政府日后对债务的还本付息能力,从而引起更强的举债激励。(3)对外开放程度指标(Open),用对数化的人均进出口贸易额表示,杨灿明和孙群力等研究认为地区贸易开放程度所带来的外部性风险会影响政府规模,即政府支出规模会随着贸易开放程度提高而增加[22],因此本文也选取人均进出口贸易量,来验证贸易开放程度对于地方政府举债的影响。(4)城镇化指标(City),用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值表示。巴曙松等认为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作为地方政府突破财力限制、综合运用社会资源服务经济发展的一种体制创新,在城镇化快速推进的过程中,成为地方政府融资的主要模式和资金来源,为推动城镇化建设发挥了重要作用。[23]因此本文选取该指标控制城镇化进程对地方债务的影响;(5)老龄化指标(Old),表示65岁以上人口数占总人口数比值,Ronald和Ryan(2002)认为,人口老龄化会对美国财政造成影响,导致养老等相关支出占GDP的比重提高并增加政府债务。[24]因此本文选取该指标来控制人口年龄结构对地方债务的影响;(6)产业结构指标(Industry),表示第二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安国俊和林苏阳认为底特律陷入债务违约的主要原因是产业结构调整不当。[25]因此本文选取该指标来控制地区产业结构对地方债务的影响。
根据本文的核心变量和选取的控制变量,实证部分的回归模型分别为:
(13)
(二)数据来源和变量说明
城投债数据来源于Wind数据库,转移支付和支出分权数据来源于《中国财政年鉴》,其他控制变量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鉴于城投债数据从2005年以后的发行量显著增多,本文采用的样本区间为2005—2015年,样本中共包含30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除西藏外)。
(三)单位根检验
为了保证面板数据的平稳性,避免出现回归分析中的伪回归的现象,需要对变量进行单位根检验。本文综合采用了LLC、Fisher-ADF、Fisher-PP共3种方法来检验变量的平稳性,通过观察各统计量P值来判断变量是否平稳。只有当这三种检验结果的P值都小于显著性水平时,才拒绝原假设,认为变量为平稳的。由表1的检验结果可知,以上各变量的一阶差分的伴随概率均小于显著水平的1%,因此拒绝原假设(序列是非平稳的),即各变量的一阶差分序列均为平稳序列,都满足一阶单整I(1)。由此可知,各变量之间可能存在协整关系。
表1 面板数据单位根检验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上显著。
(四)实证结论
本文首先利用固定效应模型对面板数据进行估计,估计之前需要进行Hausman检验,判断标准为:Hausman检验的P值在10%的水平上拒绝原假设,采用固定效应模型(FE),Hausman检验的P值在10%的水平上接受原假设,采用随机效应模型(RE)。模型1、2是采用固定效应模型的估计结果,注意到F统计量对应的P值均小于显著性水平1%,说明回归模型是显著的。
固定效应模型可以较好地控制难以观测而又不随时间变化的省份间异质性,有效减弱由于遗漏变量所导致的系数估计偏误。但是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对本文数据进行估计也存在一些不足,为了消除省份间的异质性,本文在模型中引入了因变量的滞后项,这样会使得滞后项与随机误差项之间可能存在相关性,从而造成估计系数有偏,因此单纯使用固定效应模型估计可能得到结果存在偏误。[26]另一方面,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需要遵循严格外生性假设,即任何时点上残差项与自变量都不相关,同时因变量的滞后项不会对自变量的当期与未来值产生任何影响。但我们知道,由于预算软约束效应的存在,地方债务规模与地方政府获得的中央转移支付可能存在互为因果关系,这意味着变量之间存在内生性问题。
对于这一问题,Arellano和Bond提出了广义矩方法(GMM),其方法是根据随机误差项独立同分布对模型取一阶差分,以内生变量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进行估。DIF-GMM估计之后,利用Sargan检验来判断工具变量的有效性,利同时用AR检验统计量来判断随机误差项是否存在二阶或者更高阶的自相关性。[26]模型3、4是DIF-GMM方法的回归结果,Sargan值和AR(2)统计量P值表明,工具变量是有效的并且扰动项不存在二阶自相关。
表2报告了转移支付对地方债务的回归结果。模型1作为对照组未加入自变量,模型2中加入转移支付后各个控制变量系数的符号和显著性均无明显改变,说明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是比较恰当的。模型2、3使用不同的估计方法,转移支付系数均显著为正且在1%水平上显著,这也说明了本文回归结果的稳健性。在模型3中,转移支付率每提高1个百分点,会使地方政府债务规模上升0.2417个百分点,这与理论模型结果相悖,说明在现实经济环境中,转移支付并没有很好地起到理论上的补充地方财力,缩小债务规模的效果,反而促进了地方债务规模进一步增长。原因可能是,地方政府追求政绩而有强烈的冲动提高本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来自中央的转移支付资金诱发地方政府过度支出行为,地方财政缺口不仅没有因为得到转移支付资金而缩小,反而由于支出规模的迅速扩大而扩大,进而导致地方政府债务增加。理论模型只能从理论上对转移支付与地方债务做出解释,通过实证检验,发现理论结果在现实经济中并不适用,其原因并非理论模型有误,而是因为在中国式财政分权情境下,转移支付诱发了地方政府道德风险,刺激地方政府过度扩大支出规模,从而导致了地方债务的增加。这种道德风险存在于现实经济中,导致转移支付不仅未能补充地方政府财力,缩小债务规模,反而扩大了债务规模,这也说明了当前转移支付制度需要完善和优化。
模型4中地方政府支出规模与转移支付的交叉项系数显著为正,转移支付高的地区,地方政府为了维持当前水平或争取更高水平的转移支付,会选择更大幅度提高支出规模,造成财政收支失衡的现象,也就是说,政府支出行为强化了转移支付对地方债务的正向影响。
表2 转移支付与地方债务的实证检验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上显著;括号里为t统计量;
对于控制变量,各个模型的人均GDP指标与地方债务呈显著负相关关系,在模型3中人均GDP每提高1个百分点,会使地方政府债务规模减少2.0799个百分点。这可能是因为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能给地方政府带来更多的财政收入,缓解地方财政压力,从而降低债务规模;政府公共预算收入水平每提高1个百分点,会使地方债务规模增加4.3206个百分点,这可能是因为财力水平的提高会增强地方政府对于现有债务的还本付息能力,同时由于地方政府的债务违约风险降低,能够发行更多的债券获得收入,导致债务规模增加;对外开放水平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可能是因为对外开放水平的提高会使本地区所面临的外部风险也相应提高,地方政府为了抵御外部风险,会扩大在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等方面的支出,从而增加债务规模;老龄化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可能是因为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提高,政府会相应增加医疗养老保障等社会性支出比重,同时由于劳动力人口减少导致政府财政收入下降,导致地方债务增加;产业结构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可能是因为地方政府为了招商引资以赢得GDP竞赛,而倾向于提高基础设施等配套服务,并给予企业税收优惠政策,这会增加财政支出,减少财政收入,从而导致更多的借债。
表3报告了支出分权对地方债务的回归结果。模型6、7中支出分权与地方债均呈显著的倒U型关系,即地方债随支出分权水平的提高先增加后减少。模型7中的拐点为3.8901,大于2015年各省相应数值,这说明现阶段我国经济仍处在倒U型曲线的增长部分,支出分权会促进地方债务的增加。支出分权代表了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自主权,分权水平较低时,地方政府在预算软约束下具有中央财政兜底的预期,地方官员出于政绩考虑,倾向于实施需要大量资金投入资源密集型工程来拉动本地区的经济发展,但地方财政预算收入很难满足这种资金需求,于是更多地举债就成为地方政府突破预算约束的有效选择;随着分权水平提高,这种道德风险对地方政府行为扭曲程度下降,在硬化的预算约束下,地方政府的支出行为会更加谨慎,从而减少负债规模。
表3 支出分权对地方债务实证检验结果
注:*,**,**分别表示在10%,5%,1%的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t值。
(五)地区差异化分析
由于我国各地区差异较大,不同地区间转移支付对地方债务规模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因此,本文在回归模型中引入地区虚拟变量DumE、DumW,分别用虚拟变量对我国东、中西部地区的省份赋值1,对其他省份赋值0,这样,东、中西部省份所对应的地理位置虚拟变量为(1,0,0)和(0,1,1)。
表4报告了地区差异性分析结果。结果显示,东部地区转移支付系数显著为负,中西部地区则显著为正,这可能是因为东部地区经济更加发达,政府财政收入较高,地方财政对中央依赖性较小,来自中央的转移支付在财政收入中占比普遍低于中西部地区,财政转移支付对东部地区地方政府举债激励的影响程度较低。另一方面,由于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居民对政府提供公共品和公共服务的要求提高,地方政府经济建设性支出比重下降,社会性支出比重上升,转移支付资金更多的被用于其原本的提供公共品和公共服务功能,对地方财政缺口影响较小。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落后,来自中央的转移支付在地方财政支出中占比很高,地方政府有很强的冲动推动本地区经济发展,导致地方政府扩大支出规模和负债增加。支出分权系数在东部和中西部地区均显著为正,这表明分权水平的提高会增加各地区债务规模。
表4 地区差异化分析
注:*,**,***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上显著;括号里为t统计量。
四 结论与建议
我们首先通过构建了一个包含转移支付、支出分权与地方债务的内生增长模型,在内生增长理论的框架下分析转移支付、支出分权对地方债务的影响。然后,为了验证理论结论在实际经济中的适应性,利用中国2005-2015年省际面板数据进行实证研究,得出如下结论:转移支付与地方债务规模呈显著正相关;转移支付通过地方政府支出对地方债务的正向影响被加强;支出分权与地方债务呈倒U型关系,现阶段处于倒U型曲线的上升部分。此外,本文还通过引入虚拟变量对我国地区性差异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东部地区转移支付与地方债务为负相关关系,中西部地区转移支付与地方债务为正相关关系,而支出分权与地方债务在东部和中西部地区均为正相关关系。基于上述实证结论,对于地方政府债务问题的治理,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不断优化改进转移支付制度。建立健全转移支付配套监督体系,提高转移支付资金分配过程的透明度,降低转移支付对地方政府支出行为的影响,以及所引发的道德风险。第二,完善我国的分权体制。从收入分权与地方债的倒U型关系来看,未来应在适当合理分权的基础上,不断优化调整中央政府赋予地方政府的财政自主度,使其能达到控制地方债务规模的目的。第三,从地区差异性考虑,对中西部经济欠发达地区,中央政府可以通过承担更多的事权和财权,缓解地方财政压力,并使债务规模得到有效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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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nsferPayments,ExpenditureDecentralizationandLocalGovernmentDebt
HE Jun,XING Lu,CAO Su
(College of Management,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China,Hefei 230026,China)
First,this article builds an endogenous growth model which contains the transfer payments,expenditure decentralization and local government debt on the basis of the theoretical model of Barro(1990),Greiner and Semmler(2000).We discuss the effect of transfer payment,expenditure decentralization to local government debt.The econometric model is constructed by using the theoretical result,and the empirical analysis of panel data of China’s 30 provinces during 2005—2015 based 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transfer payment significantly promots local government debt scale;2.The effect of transfer payment on local government debt is enhanced by government spending,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xpenditure decentralization and local government debt is an inverse U shape.Finally,this article considers the influeuce effection of regions,and delivers policy suggestions.
transfer payment;expenditure decentralization;local government debt;endogenous growth
F810.451
A
1008—1763(2017)05—0049—08
2017-04-19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71573240)
贺俊(1967—),男,安徽淮南人,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宏观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