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主播：寻找大大世界的小小光亮

◎韩小暖

电台主播：寻找大大世界的小小光亮

◎韩小暖

前阵子接受凤凰视频的邀请，根据“北京夜”这个主题，拍摄了一个短片。两天的时间里，从早晨6点到深夜2点，我们换了很多场地，拍我举着收声话筒站在海洋馆的隧道里收集鱼和水的声音，拍我坐在卧室里轻轻翻着书页的样子，拍我静默地站在南锣鼓巷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拍我在末班地铁里听着歌，封锁着专属于自己的世界。

我们想记录的是一个最真实的我。如无数人一样的平凡普通，却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领域，找到小小光亮的魔法。最后那个拍摄场景，是在一个小房间里。我的电脑连着声卡，窗外是北京的闪烁夜色。我对着话筒，像很多个平常夜晚那样，我说：“H e y，欢迎你通过此时此刻所收听到的电波频率以及荔枝F M25331《暖调频》和我在声音里相逢。我是主播韩小暖，谢谢这样的夜晚能和你在电波里一起度过。今天你过得还好吗……”

是的，很多个这样的夜晚，我都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对着话筒，说着话。影子打在墙上，手边是温热的英式红茶。有时候我会在节目里读一些自己特别喜欢的文章，在得到作者的授权之后。垫乐总喜欢用电影原声，特别喜欢轻轻柔柔有画面感的纯音乐，铺垫在字里行间，仿佛文字也多了份温暖。

有的时候，我会根据一个符合心情的主题来整理精巧的歌单。喝咖啡时听的歌，想念一个人时听的歌，下雨天坐在城市的公交车里听的歌。那些旋律，来自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内容和不同的节奏，却被我拼凑出同一种心情，听着听着，就坠了进去，仿佛进入了一片情绪涌动的汪洋，随波逐流。又或者，我将那些旅行路上所录下的声音，搭配着那一刻所产生的心情，在电波中还原那些风景里的美好与动人。伦敦皮卡迪利大街人来人往，脚步声混合地铁刷卡的声音，你仿佛看到从西区剧院看过《歌剧魅影》流着泪走出来的女孩，或者匆匆前往诺丁山市集赴一场日光约会的男人。位于日本冲绳中部地区西侧的恩纳村海滩，我录下海浪翻涌的声音，想告诉你那片清澈见底的海水里住了多少珊瑚礁和成群的稀有鱼类。当然，还有巴厘岛的乌布，下过雨的小镇子里，猴子在街头乱跑，艺术家举起画板画着那个将篮子顶在头顶挡雨的女人，我录下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混合着远处山谷的雷声，在节目里带回那片湿漉漉的空气。

作为一名电台主播，面前总是只有文稿、音乐播放器以及录音剪辑软件。这是一件孤独的事，一个人对着夜幕下的城市、对着看不见的人们，自说自话，喋喋不休。10年前我拥有这个小小的电台梦想，一个人坐在窗前学习录音软件，埋头进去，再抬头看表，便已过去7个小时。我在学生会广播台，用一个月的时间从组员升为组长，半年的时间升为副台长，一年后成为台长，将大学期间很多的心力和热忱都投到广播这件事里，偏执而充满喜悦。好像没有什么理由，但这世界上，一定有一件这样的事，会牵动着你的心。哪怕只有你一个人沉醉其中，它也带给你呼朋引伴所远远无法拥有的热闹，属于你一个人的热闹。

10年后，我的节目在很多电台里播出，我的荔枝F M《暖调频》有了近八百万次收听，4万名听众。我想，或许这一切，都像那句我深爱的话：林深处见鹿，海深时见鲸。有听众在我的微博里发来私信说：小暖姐，我一个人在外地工作，每一天下班到家，都会打开你的节目，一遍一遍地听，直到睡着，这样便觉得，自己不是孤单的，还有你的声音在陪着我。有女孩说，在我读的那篇文章里，找到了坚定梦想的勇气。她说她决定去拼一把，为自己想要的未来最后再努力一次。于是她辞了职，去了一次远方，回来后用心寻找着最想去的方向。她说，我听着你的节目一次次泪流满面，你知道这些声音对我的意义吗？还有人把我的节目分享给暗恋的男生，借着我节目里的故事向他表白心迹。

这些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才是被陪伴的那一个，原来我从未孤独过。或许是因为我知道，这些我曾以为孤零零单方面传递出去的声音，在城市的上空，默默投射进一些灯火里。它们替我守候在一些人身边，抵挡掉他们的孤单，也替我见证或创造着一些故事，安慰了一些心伤，成就了一些圆满。再之后，一个人对着话筒的时候，那份孤独感就变得越来越薄弱了。说出的每一句话，精挑细选的每一首歌，旅程脚步下铺垫的每一段背景乐，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风景，再将它们放入节目里，都会落入一双双真实的耳朵，会有人陪我哭或笑，会有人在这些喃喃自语里，也仿佛加入了一段故事。

某一次接受杂志的专访，也聊起这样的心情。我说，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人，所以我躲在声音的背后，觉得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可当越来越多的人告诉我，这些声音带给了他们陪伴，我才明白，有一种孤独，是需要独自去酝酿的美好。你不得不一个人走那段漫长的路，却总有一天在路的尽头，会迎上大大的拥抱，会有同路人等着和你并肩前行。如果曾与你在电波里相逢，愿你知道，我多幸运拥有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