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大后方的文化堡垒
2017-10-31
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不仅促进了重庆经济的发展,也使重庆文化教育事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一方面对改变重庆文化教育的落后面貌,缩小中国东西部地区在文化教育上的差异,促进整个中国历史的进步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也使中国的文化教育事业在长达8年之久、战火纷飞的抗战时期,得以保存并取得长足的进步。
这些贡献是巨大且永久的,不可忘却。
保存文化教育命脉的教育重地
重庆,在战前西部地区属文化教育相对发达的地区。到1935年,重庆一隅,即有日报8家、晚报7家、通讯社1家、杂志社6家,印刷机关18家、大小书店40余家。此外,还有大学2所、中学20余所。但是,若将之纳入全国的范围来考察,这些数字又显得微不足道。
以全面抗战爆发前的1936年为例,从数量上看,1936年全国共有高校108所,重庆仅2所,只占全国总数的1.85%;全国共有中等学校3200所,重庆仅25所,只占全国总数的0.78%;全国共有私立小学39565所,重庆只有26所,只占全国的0.065%。再就质量和知名度看,在这些学校中,除创办于1929年的重庆大学稍具规模,有一定影响外,其余各校皆默默无闻。
而重庆所拥有的10余家报纸、杂志和40余家书店,也全属地方或行业性质,没有一家全国性的舆论阵地。其中除《商务日报》《新蜀报》《国民公报》等少数几家在四川有一定影响、存在时间较长外,其余各报大多为一方之言,存在的时间既短,编辑、印刷质量也差,故其印数极少,影响也微。
全面抗战爆发后,作为我国文化教育精华荟萃之地的华北、华东,相继沦为战区并很快陷入敌手。为了减少日寇的破坏,避免日军之蹂躏并摆脱其奴役,保存我国文化教育的命脉,使之不因战争的破坏而中断,并能于战争的恶劣环境下保持、发扬和光大,在国民政府的组织、领导下,一些国立、省立和私立的大专院校纷纷内迁,从而形成了我国教育史上有史以来第一次最大规模的自东向西的大迁徙。
据统计,战前全国专科以上学校共有108所,全面抗战爆发后被迫迁移的有52所,其中先后迁入四川的有48所;在迁川高校中,又以迁往重庆的最多,其总数多达27所(这里的行政范围以当时重庆市及其紧邻的巴县、江北县、北碚管理局的行政区域为准,不包括璧山的3所,江津的2所,迁移标准也以市外迁入重庆为准——作者注),占战前全国高校总数的24%强,占全部迁川高校48所的54%强。
迁渝高校不仅数量多,而且大多是当时中国的著名学府或特殊学校,如国立中央大学、陆军大学、中央政治学校、国立交通大学、私立复旦大学、私立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国立中央工业职业专科学校、国立药学专科学校、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中央国术馆体育专科學校等。它们的迁入和集中,不仅打破了日本帝国主义毁灭、摧残中国教育的迷梦,粉碎了其利用中国原有教育阵地、设施,施行奴化教育的野心;而且保存了中国教育的精华,使得中国的传统教育不因战争而中辍;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学校为抗战培养了大批的各类专门人才,为中国抗战的最后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
与此同时,国民政府及有关部门为适应战争的需要,又先后在重庆设立了国立重庆商船专科学校、国立音乐学院、正阳学院、中华剧专、中国美术学院、私立乡村建设学院、私立求精商业专科学校、私立储材农业专科学校等8所高等院校。由此一来,外地迁入、本地新设,再加上原有的2所大学,作为中国战时首都的重庆,其高等教育学校最盛时达37所,约占当时全国高等院校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
如此众多的大专院校密集在重庆这样一个狭小的地域内,这不仅在重庆历史上前所未有,而且在中国教育史上也是第一次。
抗战时期重庆人口数量的增多、政治经济的发展、高等教育的进步,也促使重庆本身的基础教育得到发展和进步。
重庆中等学校在全面抗战爆发前的1936年只有25所,到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时已增加到71所,共增加了46所,平均每年增加4所还多;国民教育在1940年只有42所,到1945年时则增加到294所,5年间增加了6倍;职业学校在战前只有7所,战时则大量增加,抗战胜利后虽然复员、停办了一些,但到1947年上期仍多达23所,为战前的3倍多。
战时中国的出版中心
与抗战时期重庆教育的发展进步相适应,战时重庆的文化事业也得到了快速发展并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
这种发展与繁荣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一大批全国性的文化机关、学术团体、报章杂志、新闻出版、书社书店纷纷迁移重庆;另一方面,一大批全国性的文化机关、学术团体、报章杂志等在重庆新建和创办。迁来、新建的众多文化机构与重庆原有的文化事业交相融合、共同作用的结果,汇集成了重庆文化史上有史以来最为繁荣昌盛的局面。
据不完全统计,8年全面抗战中,在重庆先后出版的报纸有113种(包括各种日报、晚报和导报),其中最盛时一同出版的多达22种;先后设立的通讯社有36家,其中最盛时一同发稿的多达12家;先后出版的杂志有604种,包括周刊67种,旬刊30种,半月刊101种,月刊299种,双月刊32种,季刊68种,不定期刊物7种;先后设立的书店有146家,印刷社、所160余家;活跃在重庆的各种全国性文化学术团体,也多达130余个。
作为文化事业繁荣发展重要标志之一的图书出版,在战时重庆也相当著名。全面抗战爆发前,重庆只有中西书局、新文化印刷社等17家以机械印刷为主的印刷厂,另有商务印书馆重庆分馆、中华书局重庆分局等大小书店40家,其出版的图书不仅数量凤毛麟角,其影响也是微乎其微。随着一大批著名印书馆、出版社、书局的迁移重庆以及为适应抗战需要的新创,使得重庆的图书出版,不仅于数量上在战时中国占有首屈一指的地位,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在编辑、校对、印刷特别是图书类型等方面,都有明显的提高和进步。
至此,重庆一跃成为了战时中国的出版中心:全国七大书局中,商务、中华、正中、世界、大东、开明6家将其总管理处迁到了重庆;国民党中央所属的6家书店——正中书局、中国文化服务社、独立出版社、青年书店、拨提书店、国民图书出版社,也全部集中在重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出版机构则有生活书店、读书出版社、新知书店、中国出版社等。
据不完全统计,在1938年1月至1940年12月的3年里,在重庆的中华书局即出版各类图书282种,正中书局出版263种。另据有关方面统计,抗战时期重庆有出版社和兼营出版的书店300多家,共出版各类图书6000多种。战时重庆出版界的这些数字,不仅在重庆历史上前所未有,而且在战时整个中国大后方出版界也独占鳌头,无地可比。
1943年10月,时任重庆市图书杂志审查处代处长陆并谦不无自豪地对外宣称:“1943年3至8月,重庆出版图书1974种,杂志534种,约占全国出版物的三分之一。”
一个城市的图书出版能达到全国的三分之一,其发展、繁荣程度不言而喻。这些出版物中,虽然有一部分是为国民党的统治服务的,当中也有不少是宣传进步、宣传抗战、宣传民主、宣传团结且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和欢迎的书籍,尤其是《新华日报》社和《群众》周刊社出版的《新群》丛书。它们不仅是以重庆为中心的中国抗战大后方各界、各阶层人民团结抗战的号角,而且是指引国统区人民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坚持抗战、反对投降的灯塔。
群星璀璨的文化星空
抗战时期,成千上万不同身份、不同流派、不同区域的作家、艺术家、思想家、画家、音乐家、诗人、戏剧家、哲学家、历史学家、翻译家、电影艺术家等文化工作者和社会名流,纷纷会聚重庆,在这个历史的大舞台上生活、战斗了8年之久。他们的作品,不仅在当时产生了巨大影响和作用,而且泽被后世,彪炳史册,有的至今仍被当作传世佳作。
这其中,如郭沫若的《屈原》《甲申三百年祭》,老舍的《四世同堂》,巴金的《寒夜》《憩园》,梁实秋的《雅舍小品》,茅盾的《腐蚀》,夏衍的《法西斯细菌》,翦伯赞的《中国史纲要》,阳翰笙的《天国春秋》,张恨水的《八十一梦》等等,无一不是作家们在抗日民族解放战争的大背景下呕心沥血、含辛茹苦,为中华民族的苦难和重生而创制的鸿篇巨著,同时又共同汇集成了中国抗战文化史和世界反法西斯文学史上辉煌且永恒的篇章。
当年,著名文学家王平陵曾著文称赞说:
抗战时期重庆出版事业之发达,一般著作家之努力,较之战前尤有过之而不及。更足称道的,就是那时期陪都新闻纸的进步,无论哪一家报纸,都充满着第一流的作品,无不是流寓此间的名作家所执笔。……而印在土纸上的材料,甚至是发表在副刊上的散文小品,却不是土货,可说是斐然成章,无美不具,随在可以发现中国的文化已在抗战中获得长足的进步,中国精华的凝聚,人材的集中,文化的发扬,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大放异彩的还远不止此。如话剧演出,仅战时重庆各个剧场公演的话剧,就多达240余出;电影拍摄,当时大后方仅有的3家电影制片厂——中国电影制片厂、中央电影摄影场和中华教育电影制片厂,全部集中在重庆,并在物资条件十分艰苦的条件下,摄制了抗战故事片16部、新闻片80部和科教片23部。至于诗歌、散文、小说、杂文等,更是难以数计。当代著名话剧史研究专家石曼在其《中国话剧的黄金时代》一文中,如此评价战时的重庆:
没有哪个时代能出如此多的文坛巨匠,也没有哪个年代能出那么多的优秀文艺作品,更没有哪个城市能拥有如此灿烂的文化星空!抗战八年间的重庆,话剧创作和演出风起云涌,经典佳作迭出,舞台上群星灿烂……重庆创造的辉煌文化和文化的辉煌,是中国任何一座城市都无可比拟的。
与此相辉映,抗战时期的重庆,全国性的各种各样的文化交流活动,诸如讲演会、座谈会、纪念会、庆祝会、招待会等,比比皆是,无日不有;文化、美术、报刊、艺术、绘画、摄影、古物等展覽,也是频频举行,一个接着一个;全国性的各种各样的学术会议及其年会、会员大会、理事会、讨论会等,也大多在重庆举行;而每当文艺节、戏剧节、诗人节、美术节、音乐节、教师节、儿童节、记者节等节日来临之际,作为战时首都的重庆,更是有计划、有组织、有目的地举行各种各样的盛大庆祝活动,其规模、声势与影响,都是中国历史上的创举,也是战时中国文化进步、艺术繁荣、学术活跃的象征。如重庆的“千人大合唱”,给郭沫若、茅盾等名人的“祝寿”活动以及热闹非凡的“雾季艺术节”,迄今仍给人们一种向往不已的激情和难以忘怀的思念。
这些著名作家、学者、教授会聚在重庆,既书写了他们个人生活中永远值得纪念的一页,结下了他们之间永垂青史的友谊,又总汇成了中国文化史上一个璀璨夺目的辉煌时期,为重庆、为中国抗战大后方、为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作出了巨大且永久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