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
2017-10-30
到了竹海,我们才想起来,出来这么久了,就吃了拈花湾一顿禅意早餐,一路都吃的带的水果小食,三个人比着带,实在太多,又舍不得坏了,一路都拿那些填肚子。到了竹海,住的是农家小馆,丁丁功课做得足,网上查好了,评价甚高,说这家农家小吃做得特别地道。点了几个,那个红烧鸡的,虎狼地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怎么翅膀骨架这么小,我乐:不会是田鸡吧?
那个会蹦哒的青蛙。大个头的叫牛蛙。我们方言叫田鸡。占着鸡名,个头和我一样,太小。喊来老板娘问,老板娘说:是竹鸡,野生在竹林里的小鸟。这个名字亏了,就叫竹鸟,听上去也值钱得多。不管叫啥,味道真好。也有可能是我们一直没有好好吃饭。老板娘有些自得:那是!来我们家的,必点!这个真叫好吃,这一小盘,得两只的!
好吧。我再夹了一块。丁丁和清开始安排次日的午餐,需要背吃食到山上去的。
还真没瞧得上竹海。瞧不上不是其它,是说,以为它就是竹子多,里面就算有个把小山,也就是堆起的坡吧。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三个大头凑到一起自拍,好生轻松。脚边踢得到的乱石,喜欢着呢,藏在我的包包里。丁丁和清急了,为了好爬山,我们在山下把衣服吃食都减到不能再减,我这个时候还能捡石头放包包里。石头再小也有块头的,撑得我的包包嘴张好大,清偷拍一张,传到我们的群里,还有几个家伙各种琐事出不来的呢。她们习惯了我的神经,上次从镇江采回一大把草,原打算养好了挨家挨户送给她们的,结果只活了一棵。
石头背在身上,因为只是初上,路道平坦,我开始放歌。放歌是我年轻时常干的活。家里的小楼,四面走道,站在走道上,对着夜空: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歌词基本就是废话,那会儿爱得紧。再来一首:昨夜的,昨夜的星辰,已坠落,前一首高昂后一首低沉。再换一首: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寒风呼啸凉意森森。那是我的青春。后来越来越少放歌,一是因为生活的不轻松,二来家里的相公比较文静,要和他匹配,自己就得装得淑女些。这一装多年,快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模样。回到我的丁丁和清中间,我就是那个十多岁的疯丫头。我撮手而歌:山下的溪水哟,荡起波罗。山里的崖妹哟,唱起歌罗。几乎成了每次必放的歌。那年我十六岁,天真无邪青春年少。
竹海够大,并没有导游,也没有太多景点提示。因为不赶时间,走得特别从容。路边矗着两块石头,我加快了步伐:米芾拜石。果真的。近来多读帖,米芾是我的宗教。喜欢他古怪不群的性格,喜歡他遍学名家自成一路的书体。因为他有很多怪癖,所以他的字,奇险峭绝,他最大的爱好,便是玩石。话说他做官到涟水,竟是因为那里多奇石。后来因为沉迷石头之中,实在误事。朝廷便差人来劝说的。来的是个老者,先是陈述了一番理由,然后做了一番要求。米芾左袖里藏着一块石头,被盘玩得玲珑剔透,米芾一边听一边把玩。右袖口再掏出一个。形状又不同了。完了再往袖口深处掏去,还有一块石头,更是奇珍异常。米芾凑到老者面前:您不觉得可爱么?老者嘻嘻笑着,从米芾袖口里搜出三块石头,拿到手心,颠来倒去:还真好玩!揣怀里就走,再不提劝说不要玩石的事。
讲给我的二剑听,然后站在石下,学米芾的样子,拜了几拜,背影实在寒碜,哈哈笑着逃着离开,想想又回过来,倚在石头上淑女地摆拍了几张。要是放张米芾的作品,在一旁多好呀。
近日常读他的淡墨秋山帖,故人好在重携手,不到平山谩五年。看看。这个家伙。他是我唯一没能读到他的八卦的书法家。他和苏东坡不一样,苏的世界蝶儿蝶儿满天飞,米的世界,几乎没有女人。也是,他这么一个怪胎,能驾驭的女人不多。完全性情中人,不到平山就要挨骂的。我就猜想,这个平山上,一定堆满了石头。要不,怎么那么吸引我们米大人呢?
对了,我那个背回来的石头,一直还没空拍个照得瑟一下,在想着,怎么才能搭配得我自拈花笑,清风徐徐来。
没瞧得上的竹海,却把我们彻底拿下。走到一半路时,我们开始了登山生涯,在我们前面一个美女,几乎被男人强搀着爬上去的。我们开始还能放歌谈笑摆拍,后来就只够埋头攀爬了。清最瘦小,耐力却最难得,一路遥遥领先。丁丁平时看她体质挺好,爬山显得够呛了,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气喘吁吁自有一份娇媚流露。我哈哈大笑,夹在清和丁丁中间,爬几阶歇一会儿。清在前面,大声数着:100!坐下歇会儿!
到得山顶,恢复了人样。清发朋友圈:愉快的庆生之旅。下面是繁花如飞瀑的多多花园,汪洋一片的竹林,三人双手合十的自拍,峰顶迷蒙的太阳……每年三人生日,必聚一场。那天是清的生日,说好了,今年起,不在家了,直接出来庆祝。和最亲近的人一起,是不谈艺术不谈人生,看到我家清那么文艺,我说,我来朗诵一首诗吧,爷爷即兴发了一首过来:
相约江南听竹声,欣逢点烛顶峰登。三剑之中清上坐,应为主角是寿星。
竹声飒飒,微风习习。三个人吵嚷喧闹的声音,自峰顶,传向谷底,一波一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