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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诗:伊沃诗选

2017-10-30董继平

文学港 2017年10期
关键词:巴西

董继平

莱多·伊沃(Ledo Ivo, 1924-2014),世纪巴西诗人、作家,生于巴西东北部的港口城市马塞约,1943年移居里约热内卢,开始了其新闻生涯并参加文学活动。后来他进入巴西大学学习法律,但从未做过律师或法官。1944年他20岁时,便出版了第一部诗集《幻想》,从此崭露头角。此后他笔耕不辍,又推出二十余部诗集,主要有《颂歌选》(1945)、《十四行诗大事件》(1948)、《赞美诗》(1949)、《语言》(1951)、《一个巴西人在巴黎和欧洲之王》(1955)、《魔法》(1960)、《中央车站》(1964)、《海之天》(1972)、《信号灯》(1976)、《倒下的士兵》(1980)、《神秘之夜》(1982)、《国民的黄昏》(1990)、《鱼栏》(1995)等;另著有长篇小说、短篇小说、自传、论文集近二十卷。此外,他还翻译过法国诗人兰波的作品。他是巴西文学院成员,其作品被翻譯成欧美主要语言,获得过很多国际国内文学奖,包括其长篇小说《蛇巢》所获的瓦尔马普文学奖。

莱多·伊沃是20世纪巴西诗坛上的奇才,以其第一部诗集《想象》(1944)一举成名,现在很多评论家认为这部诗集是他那一代诗人与巴西现代主义诗人的分水岭,因其打破传统及否定过去的精神而闻名,自此拉开了一代诗人——“45年的一代”走上巴西诗坛的序幕。他善于从日常琐事中提炼出诗歌精髓,深刻而细腻地表现出人与人、人与社会和人与自然的各种微妙关系,其想象力常常能超乎于读者意外,语言简朴,不事雕琢,艺术感染力和渗透力极强,在20世纪葡萄牙语诗坛上具有很大影响。

真理与谬误

大海混乱:

星座

是船。

诗歌是谎言。

群星不是船。

天空是幻觉。

真理在世上——

船只沿着码头

碇锚停泊。

财产拥有者

当我在夜里到达那里,我偶然发现

那飞过我的车道的鹰。

车灯打扰它,片刻间

它缄默的愤怒在栅栏柱上面盘旋。

“这个入侵者是谁呢,敢在我

曲折的睡眠或永久的警戒中打搅我”。

它在黑暗中寻找新的位置。

谁拥有这片土地?谁是这关闭的

房子、这水和这树林的主人?

是哪家事务所给这空气注册了所有权?

人与鹰争夺这同一片领地。

两者都是猛禽,在黑暗中飞翔,

或静静寄宿在那害怕一道不恰当的闪光的

看不见的财产入口。

磁性的词

在小便处的墙上

我写下你的名字:

尽管已经吃掉果实,它

也从不曾消除我的饥饿。

螃 蟹

就像螃蟹

穿过红树丛漫游

我就这样穿越

人们的时辰。

在夜晚和梦幻的泥淖中

我向前移动,

搬运我的

沼泽的黑色家园。

我所在之处

有熔岩和浮垢,

鳞茎和腐败的空气。

我也隐藏在

那上帝隐藏自己的

恶臭的水中。

在一家廉价旅馆

不敲门就进入。当我们爬上

那犹如我们的欲望一样曲折

用鱼骨压迫我们肉体的

楼梯之际

褪色的地毯就吸饮我们的脚步。

白色床单上有一个小斑点。

仿佛曾经有一支军队那样经过,

留下一个我们的眼睛接收的符号:

在一场领先于死亡的漫长战争中

短暂胜利的符号。

治疗方案

海鸥

飞翔在

灯塔上面。

水没有低语。

海藻没有颤动。

只有下水道

把生活的秘密排放到

流畅的大海中。

写给一只番石榴

你是

健康女人的姐妹

那被触及时

张开的嘴壁。

咸味的丛林中

你深厚的滋味

在所有嘴唇可及的范围内。

风 景

钻塔的影子

在颓败的港口的

泥浆中颤抖。

日光舔着

那远离喷流的噪音

而潜入沼泽的

乡村之狗的后背。

家庭垃圾

天空是大地的荒地。毁坏的卫星

在群星间漫游。

我们在辉煌灿烂的星际垃圾下面

等待信号。

我们就这样度过生活,直到死,我们的

灵魂排泄物

被发射到永恒之中,污染星系。

鱼类的梦

我不能接受梦幻

是人类独有的特权这一观点。

鱼也做梦。

在沼泽水塘,在沼气之中

渴望生命变得厚重的尊严,

它们总是睁着眼睛做梦。

在恶臭之水的无比幸福中

鱼静悄悄地做梦。它们不像人类

在不幸的床上辗转反侧。实际上

鱼跟我们不同——我们尚未学会做梦,

我们仿佛在可怕的形象和死去已久的鱼骨中间

淹溺,挣扎在混浊的水中。

在我命令放空积水的池塘边,

让童年的一个令人烦恼的梦应验,

我询问那幽暗的水。罗非鱼躲避

我那怀疑的主人的凝视

还拒绝教我应该怎样做梦。

不完整的沉寂

那么多声音中间,多么不完整的沉寂!

现在,只有现在,他们才试图告诉我们

他们恋爱,他们遗忘,总是一直远离

所有最后的真理。爱是一种在黑暗中约定的

无法赎回的债务

唯有死亡才能让债务人摆脱债务。

万物都将在影子的海洋中终结。

在那么多泪水、唱起的弥撒

和日报上的通知之后,死者也停息。

在成为那轻拍船坞下水坡道的

水波之后,我们生来就要蒸发。

我们生来就要对风述说自己的名字。

我们的身体爬向洞口。

但在那个入迷而束缚的时刻

我们的灵魂在哪里?它们像蝙蝠一样

隐藏着,沉睡着,平静得如同胎盘。

无 题

当我写作,

现实就像一只蝴蝶

落在我的书桌上。

实 质

我的灵魂是肉做的:

是那在黑暗中

观察你的躯体的眼睛

和摸索你的躯体的手做的。

冒 失

是谁在敲门

敢来打搅我?

那肯定是

夜风

或者永恒。

大 门

大门整天开着,

然而在夜里,我自己去关上它。

我并不期待任何夜间来客

除了那跳过梦幻之墙的窃贼。

夜晚寂静得让我听见了

森林喷泉的诞生。

我的床白得就像银河,

把我软禁在夜晚的黑暗中。

我占领世界上所有的空间。我粗心的手

打翻一颗星星,惊起一只蝙蝠。

我的心跳迷住猫头鹰

它们在雪松枝条上沉思

那诞生水域的昼与夜的神秘。

在我石头般的睡眠中,我静止又漫游。

我是风,吹掠洋蓟,让悬挂在

厩棚中的马具生锈。

我是蚂蚁,被星座引导

呼吸陆地与海洋的芳香。

一个做梦的人就是他所不是的一切:

被船只损坏的海洋,

跨越高架桥的火车的黑色汽笛,

熏黑煤油灯鼓形灯罩的斑点。

尽管我在入睡前关上大门,

它也在我的梦中自动打开。

那在白天没有踩着

桉树的枯叶前来的人,

在夜里像死者一样熟悉道路而来,

他尚未到来,却熟知我在何处,

裹着尸衣,就像所有那些做梦的人

躁动于黑暗中的人,大喊那逃离词典上

词语的人,出去嗅闻散发着茉莉花香

和肥料发酵的惬意气味的

夜间空气的人。

不期的来客穿越锁上的门

和那过滤微风的威尼斯百叶窗。

他们包围我。

哦,世界的神秘!铁锁不曾关闭夜晚的大门。

夜幕降临时,我徒劳地想独自去睡觉

那围绕我的土地的铁丝网

和我那睁着眼睛做梦的狗保护我。

夜里,仅仅一缕微风就摧毁人们的围墙。

尽管我的大門在早晨关闭着,

我也知道有人在夜晚的沉寂中打开过它,

还在黑暗中监视我不安地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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