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礼
2017-10-30相裕亭
相裕亭
胡子围上宅院时,祁老爷已有所防备。
那时间,盐区沦陷,土匪四起,民不聊生。打家劫舍者,随便一凑,就是一个帮派;而看家护院的权贵们,自顾不暇,反倒成了一盘散沙。所以,盐区有钱的大户人家,纷纷购枪、制炮、雇用镖局或私养家丁,以备匪寇来袭。而一般的小财主,像东门外祁本福祁老爷家那样,拥有几十亩盐田的富裕户,只能靠提高自身防范意识,关紧房门,藏好自家的钱罐子、粮袋子和年轻貌美的姨太们。
那夜,祁老爷正和衣躺在阁楼的过道里,忽听隔壁人家的狗狂吠不止,立马警觉起来。祁老爷披上衣服,猫着腰,摸到阁楼上面的小窗口,迎着尖尖的小北风,伸头朝狗叫的方向张望,果然有几个黑黢黢的鬼影,正向着他家的宅院包抄过来。
祁老爷预感到事情不妙!他赶紧缩回身子,跑到楼内呼喊:“快,快起来,抄家伙!胡子围上来了!”
正在睡梦中的祁太太,一听胡子围上来了,瞬间吓得没了主见,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忙去床头摸子弹夹。祁太太不会用枪,但她在丫鬟豆花儿的指教下,学会了上子弹夹,而且能在黑暗中娴熟地把那种花生米大小的子弹粒儿,一颗一颗地按进豆角宽的子弹夹里。
豆花儿手脚麻利,她听祁老爷呼喊抄家伙,伸手就从枕头底下摸出“盒子”,且光着一双玉足,跑到祁老爷跟前,悄声问祁老爷:“胡子在哪?”
祁老爷用眼神告诉豆花儿,胡子们正在院门口集结。
豆花儿借助门灯的光亮,隐约地从大门的缝隙里看到门外有人影晃动。刹那间,豆花儿来了主意,抬手一枪,打灭了廊檐下那盏可以照亮院内院外的门灯。
祁老爷一愣。院门外的胡子们也随之一惊。但是,胡子们很快抬起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滚木,打门前加速撞向祁家大门,只听“咣当”一声,门闩断了,大门也随之倒了一扇,原本鱼贯而入的胡子,瞬间又被院内密集的火力给压了回去。
豆花儿在打灭门灯以后,灵巧地顺着一根廊柱滑到一楼院内,并借助一楼的廊柱为掩体,在黑暗中打一枪,换一根廊柱。此时,祁老爷在楼上也不停地放枪。胡子们几次强攻失败后,不得不退到院外去。
其间,豆花儿枪内的子弹打光了,她要到楼上祁太太那里去换弹夹,院内的枪声稍一停息,胡子们就抓住这个空当,再次围攻上来。没想到豆花儿上楼的工夫,新的弹夹就推上枪膛,并与祁老爷联手,绕阁楼的回廊,左右夹击,再次打退了胡子。
胡子们几次围攻告败后,队伍中便有人开始骂娘了:“妈儿巴子,豁子呢.你不是说他们家只有两条狗吗?怎么四处咬人。”
豁子,是指扒沟子、通风报信的人。狗,是指主人家的枪支。
看来,那个扒沟子的主儿,对祁老爷家的情况很熟悉。但对方并不晓得藏而不露的小丫鬟豆花儿,拥有一身好功夫。她是祁太太娘家那边带来的貼身小丫鬟。表面上看,她是祁家的使女。其实,她早就是祁老爷的小妾了。所以,此番迎击胡子,豆花儿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她楼上楼下放枪,时而,还“嗒嗒嗒”连射几响,弄得胡子们摸不准祁家到底有几条枪。
可胡子们根据枪声判断,祁家不止两条枪。于是,便拿“豁子”出气!黑暗中,“啪啪”两声脆响,分明是在掴那人耳光。
“妈的,祁家到底有几只狗?”
半天无人应答。想必,那个被打的豁子,正无言以对呢。
“去,去弄点儿颜色给他们看看。”说话间,就听“扑通”一声,豁子被对方一脚给踹到地上了。
接下来,就见一个黑影扛着一捆柴火,摸进祁家大院。气急败坏的胡子们,攻不下祁家,要给他们家纵上一把火。
可那个纵火者,怎么也没料到,就在他划着火柴,准备点燃竖在门柱上的柴火时,早有防备的豆花儿,手起枪响,纵火者捧着手中的亮光,一头栽到地上……
紧接着,后面跑上来两个胡子。
豆花儿再次把枪口瞄向他们。然而,这一次,豆花儿在扣动扳机时,她的枪管被祁老爷猛抬了一下,子弹没打中那两个胡子,反而让他们把先前倒在门柱旁的同伴抢走了。
豆花儿有些不解。可等胡子们逃走以后,祁老爷告诉豆花儿:“尸体留那儿,是个隐患!”
果然,三天后,西大街阿贵家的三儿子客死他乡,说是一伙人在海边打鸟时走了火,枪子儿穿了脑袋。祁老爷一家都明白,那人是豆花儿的枪下鬼。但祁家人都装作啥事没发生过一样。
次日,阿贵家哭哭啼啼办丧事时,祁太太问祁老爷:“咱们是不是也该去出份丧礼?”
祁老爷思忖了半天,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示意豆花儿:“你去吧,以我的名义,随个乡邻份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