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出击 三乡歼敌
2017-10-29梁集祥
梁集祥
1947年8月8日,中共粤东地委在梅埔丰边的大埔县洲瑞区麻子坜村,召开了第一次执委扩大会议,研究贯彻中共闽粤边区工委扩大会议精神。出席会议的有张全福、陈仲平、陈明、王立朝、何勇为、黄戈平、廖伟和我等同志,边区工委常委朱曼平、刘永生、王维到会指导。会议由地委书记张全福主持,传达了边区工委扩大会议的决定,朱曼平代表边区工委和闽粤赣边人民解放军总队,在会上作了《开展粤东武装斗争条件及其可能前途》的报告。
当时,我刘邓大军已渡过黄河,挺进中原,揭开了人民解放军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序幕。而闽粤赣边的国民党兵力又极为空虚,闽西南调走了保三团,梅埔调走了曾举直部队,并取消了“闽粤赣边清剿委员会”,在梅县只有一个保警大队,大埔只有一个刚组成的“强民大队”,丰顺只有一个自卫大队。总的形势是极为有利的。朱曼平在报告中还提出首次大规模出击的军事行动,可在梅县、大埔、丰顺县间选择条件比较成熟的地点进行。地委根据边区工委扩大会议和朱曼平的报告精神,决定粤东支队首先打开我们的工作基础比较好的梅埔丰边,然后挺出梅兴丰华和韩东的饶和埔丰边地区的计划部署。
粤东支队根据地委扩大会议的部署,决定出击大麻。大麻是大埔县西南部约八十华里的韩江西岸的一个重镇,是区署所在地,驻有一个自卫队,约七十人,是坐落在梅、埔、丰三县边境上的一个重要堡垒。我们要打开梅埔丰边局面,就必须拔除这个反动堡垒。
为了确保大麻出击的胜利,地委和支队领导采取声东击西、迷惑敌人的办法,准备先把梅县的敌人从梅埔边拉开。因此,决定先打粤赣边的平远县长田乡公所。在支队政委杨建吕和副支队长程严率领下,带着支队的主要骨干张友才、刘安国、张凤书、陈学等十七人组成的小分队,向长田进发。我和廖伟同志也参加了这次战斗行动。
9月22日,小分队从梅南出发,昼伏夜行,渡过畲江,经荷泗、南口、瑶上、署田等地,25日抵达梅西区的布上,26日早上化装敌人,突袭长田多公所,俘乡长丘灵传及乡丁9人,缴驳壳枪六支.长枪七支,子弹数千发。然后虚作向北撤退,至晚上又折回布上,还是从原路昼伏夜行,回到梅南。10月4日又突袭梅南的官塘田粮处等地,缴长短枪十多支。同日又由梅蕉边的游击队摧毁了隆文乡公所。果然,梅县敌人把兵力调到梅南来袭击我们。我们则从梅南秘密转到大埔县银扛乡冠山村进行出击大麻的准备。这时粤东支队已由三个班扩编为二个中队,共七十多人。当时,我们还组织了埔丰边游击队和民兵共百多人协同配合行动。
大麻出击
事前,我们先派出粤东支队副队长徐达和中共埔丰县委熟悉情况的叶炳周,对大麻和小留一带的敌情、地形以及区署、警察所等情况进行了全面的详细的调查了解。地委和支队长刘永生等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后,决定由刘永生亲自指挥,以粤东支队第一中队负责攻击大麻镇,第二中队配备重机枪占据制高点“鳄鱼朝天”,警戒三河坝援敌并掩护第一中队的战斗,同时,分出部分兵力负责解决小留乡公所。
1O月22日(正值农历9月9日重阳节)是大麻圩日。那天,风和日丽,从四面八方前来赴圩的人特别多,十分热闹。第一中队在埔丰边游击队和民兵的配合下,有的扮成农民挑着农副产品,有的装成学生,化装成赴圩的群众。于21日晚集合,从银江乡冠山村出发,22日上午约八时就到了大麻镇。各自按原定部署执行各自的任务。约十时左右,第一中队队长陈道、指导员黄克庸带领部分突击队员,从区署右侧门跃出,擊毙了持枪值岗顽抗的所丁廖凯样。副中队长张友才带领的队员从正门冲入区署,将妄图顽抗的巡官郭克雄和一名催兵员、一名司号员击毙,其余自卫队员都缴枪投降。电话所长郭亚湘听到枪声后,正拟打电话向大埔县城报告时,我游击队员陈宏一枪就把郭亚湘打倒在地。每逢大麻圩日的时候,有部分自卫队员背着枪在街上人群中巡逻,我们早已布置了化装为群众的游击队员紧紧地监视着他们,一听到攻击区署和警察所的枪声响起,就立即将巡逻的自卫队加以解决。因为这天是重阳节日,当枪声卜卜响时,有的自卫队员还以为是群众放鞭炮。而我游击队听到枪声后冲上前去缴他的枪时,他还满不在乎地吆喝道:“老兄,你搞什么?”等到我游击队员的短枪顶着他的胸口时,他才举起双手大叫“饶命!”但对这些自卫队员,我们都给予宽大释放。
在“鳄鱼朝天”监视三河坝敌人并掩护大麻战斗的第二中队部分同志,当听到大麻圩上枪声响时,也在制高点上吹起了冲锋号,以壮声势。
在同一天的同一时间里,第三中队长黄振德、指导员亚禄的率领下,除部分队员占据“鳄鱼朝天”制高点之外,其余也化装突袭了离大麻约十五华里的小留村,没收了国民党反动派郭思演的家财,破了其谷仓,将物资粮食分给当地穷苦的群众。
就这样,我们从22日上午约十时多开始突击,约一个钟头就非常顺利地全歼大麻警察所自卫队六十多人,其中当场击毙警察所巡官郭克雄等四人,其余自卫队员都已投降,有的放下枪枝逃跑,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我们无一伤亡。此次出击,共缴获了长短枪六十多支,子弹三千多发,将大麻区的户籍薄、田粮册等档案文件当众全部烧毁,井打开区政府的谷仓,将几百担粮食由配合行动的民兵挑走。赴圩的不少群众拖着箩筐,拿着米袋前来分到谷子,十分欢喜。
粤东支队全体指战员在银江乡冠山村集合出发时,每人都准备了一顶缀有红五角星的八角军帽(印“红军帽”)。战斗打响后,即戴上红军帽,亮出“粤东人民解放军”的番号,以扩大影响。
我和何勇为等同志及一些工作人员带了“反三征布告”标语、传单等宣传品负责宣传工作,跟着队伍一齐出发。临到大麻时,让队伍先进入街区,我们紧跟在后面。等到发动突击的枪声响时,赴圩群众表现惊慌、奔走,不知发生什么事情,我们立即戴上红星八角帽,边走边向群众宣传,高呼:“我们是共产党、人民解放军,是专门反对国民党反动派征兵、征粮、征税,欺压人民,反对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内战,祸国殃民的;是专门为拯救广大人民群众而来消灭大麻反动区政府和反动乡公所的,请大家不要害怕!”许多群众听到后,都以惊喜的眼光看着我们,不再慌乱了,直至战斗胜利结束,赴圩的群众还很拥挤。我们加快步伐走到群众最集中最热闹的沙霜颈牛岗坪,召开群众大会进行宣传。同志们则散发传单,张贴布告标语。我站立在麻中街沙霜颈最高处,大声地向聚集的群众演讲,既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祸国殃民的罪恶统治,又讲述当前解放战争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伟大胜利,宣传国民党反动派必然要被彻底打倒的大好形势,号召大家一致起来拥护共产党,支持解放军,打倒蒋介石,翻身求解放。一时群情振奋,人气昂扬。有的青年人当即要求参加解放军闹革命。
在出击大麻的战斗中,我们神出鬼没地迅速歼灭了敌人,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头戴红军八角帽的粤东支队解放军,纪律严明,对大麻所有工商业店铺秋毫无犯;对广大群众亲切相待,耐心进行宣传解释,就是对大麻区署,警察所和自卫队人员,除了顽固抵抗的巡官等四人被击毙之外,其他六十多人都宽大释放,不予惩处。这不但在军事上,而且在政治上、政策上的影响都是十分重大的,具有深远意义。
在大麻出击的同一天,梅埔边游击队摧毁了距大麻二十公里的英雅乡公所,击毙自卫队分队长管南生,缴枪十多枝,并破仓分粮,宣传发动了群众。埔丰边游击队出击银滩,缴枪六枝。
三乡歼敌
大麻出击一战取得胜利之后,大家怀着十分兴奋的心情,迅速撤至小留。二个中队会合后,当晚即经过三河区英雅乡汶子里转移到梅县三乡的小都村留岌岗,进行休整。
三乡是梅县东南部与大埔交界的山村。这一带山高林密,地形很好,群众觉悟高,是我们经常活动的最巩固的基地之一。粤东支队到了这里就如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三乡人民看到自己的部队打了第一个大胜仗,大家都欢天喜地,宰猪杀牛,热烈劳军。有的群众抚摸着缴来的枪枝,爱不释手;有的战士则向群众讲述出击大麻的胜利情况,眉飞色舞。
10月25日晚,粤东支队和梅埔边游击队以及当地群众举行联欢晚会,热烈庆祝大麻出击的辉煌胜利。晚会由梅埔县委书记黎广可同志主持。他首先赞颂了部队取得的胜利,并鼓励军民团结一致,继续努力,奋勇作战,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随即请闽粤赣边总队长兼粤东支队队长刘永生同志讲话。会场掌声雷动。刘永生同志从人群中走到会场中满面笑容地说道:“乡亲们,同志们,今晚的联欢会,我老货不讲什么话啦,就唱一条山歌好了。”群众中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于是,刘老货就操着上杭客家口音,开喉高唱:“九月九日是重阳,红军化装入圩场,东西担到警察所,打了反动缴了枪!”啪啪啪又是一阵掌声。黎广可也是个有名的山歌手,当即也站起来说“我也陪老货唱一条山歌:粤东支队真英雄,大麻出击立头功,为了解放全中国,再接再厉莫放松!”。于是,男的女的,战士群众-一个接一个登台演唱。歌声,掌声,笑声,欢呼声,响彻三乡,军民们热情、踊跃,斗志昂扬。
在欢庆胜利的同时,我们地委和支队领导清醒地估计到敌人是决不甘休,一定会向我们进攻的。因此,在三乡休整时,我们一面进行战斗总结,表彰先进,一面派人侦察敌情,加紧练兵。
国民党广东省第六区保安司令部,在大麻区自卫队、区署、警察所被我消灭摧毁后,慌忙组织大埔和梅县的保警共六个中队对我进行跟踪。大埔的三个中队从大麻、银江出发,梅县三个中队从白宫、丙村分路前来,妄图包抄我们。其中,从丙村来的梅县保警大队第一中队。于27日下午已窜至三乡小都,驻在中和学校。
这里离粤东支队驻地留岌岗很近,由于这里的群众基础好,敌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就住在其旁边。而我们则通过群众对敌人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侦察调查,地委和支队领导经研究之后,认为敌人的兵力少,只有80多人,装备差,而且,孤军深入,人地生疏。而我军则是胜利之师,经过几天休整,斗志昂扬,又有当地游击队、民兵和广大群众的积极支持,地形熟悉,必胜的条件很多。因此,果断地决定,坚决消灭该敌,以击破敌人围剿我们的企图。在刘永生同志直接指挥下,部署以第一中队负责消灭中和学校之敌,第二中队和梅埔边游击队及民兵则负责阻击白宫、丙村的援敌,以埔丰边游击队及民兵牵制大麻、银江之敌。
中和学校是一座独立的平房,坐落在燕尾山脚下,背靠丛林大山,校门前和左右两侧都是开阔的平地。29日凌晨,我第一支队突击队发起对敌袭击,没料到敌在夜里已把哨兵撤进校内,而把校门紧闭,突击队未能冲入校内消灭敌人,只好把集束手榴弹投到窗边,炸开缺口,但立即被敌封锁并用砖头桌凳把缺口堵上,突袭未能奏效。突击队只好在临天亮时撤回中和学校对面的阵地,严密地把敌人封锁在中和学校内,断绝其粮食和饮水的供给。至天亮后,我们发观敌人已把所有窗口和大门加固,并用火力封锁了能接近学校的开阔地段。为此,当天上午,我们决定向敌开展政治攻势,以中国人民解放军粤东支队司令部的名义起草信件,敦促梅县保警大队第一中队长何源放下武器。但敌人顽抗,继续向我射击。下午支队领导再研究,决定用火攻办法。
经过准备,到傍晚时,我一中队突击队掩蔽着接近学校,点燃柴火,发起攻击,但亦未成功。而我副中队长张友才和另一同志却负了重伤,只好再撤回阵地。我和刘永生等同志都去看望了负伤的同志。见张友才同志胸部受了重伤,子弹从右肺打入,呼吸时伤口咕咕作响,血水还不断渗出。刘永生同志看到这情况,禁不住眼泪直流。当我俯身下去握着友才的手安慰他时,他艰难而平静地说:“老梁,我这次恐怕是不行了,我衣袋里的钱,请你拿去代我交党费吧!”听着这感人肺腑的嘱咐,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我和刘永生都诚心地安慰他,一定能把你的枪伤治好,并鼓励他,安心治好伤后一定能为党为人民重上战场(后来经过治疗,友才的伤口终于治好了。但却又于l949年2月在大埔桃花黄竹枝战斗中牺牲了)!
因为我们的同志被敌人打伤,支队长刘永生更为愤怒了,决心一定要把敌人消灭。
30日上午九时许,丙村、白宫两路援敌进至风门凹和鲤子湖,分别遭我二中队和梅埔游击队及民兵的阻击。其中一部绕山间小径窜到中和學校后面的燕山上,又吹喇叭,又乱枪射击,向被围困在中和学校之敌暗示援兵已到,以求取得联络。敌军中有一人还站在燕尾山边向中和学校之敌打旗语。刘永生在相对的阵地上满腔怒火端起机枪瞄准那敌人,一个点射,枪声刚响,就见打旗语的家伙应声倒地。后来才知道他是敌第二中队副队长谢观发。我方立即以强大的火力向敌射击,敌人即向丙村方向溃退。
被围困在中和学校之敌已两天一夜断粮断水,听到援敌的信导之后即冲出学校爬向燕尾山上。我支队指战员在当地游击队和民兵配合下,立即向逃敌围歼。当地民兵地形熟悉,抄小路走到燕尾山后将敌围住。结果,又饿又渴、又困又惊慌的敌人,在燕尾山林里被我—个个生擒活捉。
在三乡战斗全歼梅县保警第一中队中,除敌一中队队长何源几个士兵被逃走之外,计毙敌二中队副队长谢观发等12人,生俘50多人,缴枪60多支,击退了从梅县来援之敌两个中队,大麻、银江之敌被我埔丰边游击队和民兵牵制住,不敢出动。闻知梅县保警一中队在三乡被歼时,银江之敌也慌忙退至大麻镇。
广东省第六区保安司令部调动梅埔两县六个中队,妄图“围剿”我们粤东支队的计谋,被我们彻底粉碎了。
从10月27日下午敌人窜扰三乡,到30日下午全歼敌人,三乡人民和粤东支队全体指战员,整整三天三夜,为消灭敌人而团结一致共同战斗。当押解大群俘虏,肩扛着缴获的枪枝弹药,取得完全胜利的时候,军民一体,欢天喜地的情景,实在是难以形容。当天晚上,群众再一次宰猪杀牛,送给部队,欢庆胜利。
五十多名俘虏被押解在一个较宽阔的草坪上,一排一排地坐着。他们从26日凌晨被围困到被俘,已两天一夜,不仅没饭吃,连水也没得喝,觉也没得睡。现在被俘虏了,是生是死,命运未卜,其惊慌疑虑的神色也是看得出来的。我走上前向他们说:“兄弟们,你们也是穷苦出身的人。我知道你们已经二天没有吃饭了,肚子饿了。等一阵我们会请你们吃饭、吃猪肉、吃得饱饱的,还要发路费给你们,放你们回家去,不要再为国民党反动派卖命了!”俘虏们顿时活跃起来了,但还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这时,群众把香喷喷的米饭送来了,大盆大盆的猪肉也送来了,还有大桶的菜汤。俘虏们真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饱。最后,我还向他们讲俘虏政策,每人发路费并让他们沿丙村的大路走去,他们中有的人叩头感谢,更多的人表示一定不再为国民党做坏事。
这时是农历的九月十七日,夜晚的月光还很明亮,看着俘虏们的身影在月夜中消失。后来,我们知道,我们宽大俘虏的政策对瓦解敌军起了十分有力的作用。
乘三乡歼敌的胜利,埔丰边游击队和梅埔边游击队配合粤东支队在梅埔丰边的广大地区,发动群众镇压反动。摧毁了三乡、银江、党银、洲瑞等乡公所,收缴枪枝、扩大队伍。半个月内共缴获手提机枪三挺,长短枪200多支、子弹2万多发。此外,光是三乡就有30多名青年参加了粤东支队和梅埔丰边游击队。
大麻出击、三乡歼敌,把梅埔丰边的局面打开了。为后来进击梅丰华,开展韩东的饶和埔丰地区的计划部署,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條件。
“大麻出击、三乡歼敌,燃起了灿烂的火花。火花!火花!烧遍了闽粤赣边的原野。”
是的,从此,我们粤东地区以至整个闽粤赣边区,都在放手发动群众,壮大人民武装力量;配合全国解放战争,迎接大军南下,奋勇前进,直至最后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