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会拍《冈仁波齐》

张扬

1991年的时候，我还在中央戏剧学院读书，那一年的暑假刚好和毕业实习连在一起，这就让我有了一段比较空闲的时间，所以我决定来一次背包旅行。

父母也非常赞成这个计划，给了我3000元钱。我内心深处对广袤、苍茫的边远地区有一种天生的向往。于是就隨身带了一个walkman、十几盘磁带和两本书，从甘肃到青海，再到新疆，最后从新疆进入西藏，足足在外流浪了3个月。

那是一次非常随性的旅行，交通方式是搭长途客车、顺风车或者徒步，住的地方都是最便宜的大车店，也会在小旅馆的多人间凑合住一个床位。做的事情同样并无规划：可以在青海湖边随便找一个小旅馆住下；也可以在途经塔里木湖时，心血来潮地跳下长途客车，径直走进一家牧民的帐篷里，跟他们同吃同住；更可以在天池边任性地搭个帐篷，等待第二天的日出。

从可可西里出来后，我顾不上20多天没洗澡，又赶忙日夜兼程地奔向拉萨。在拉萨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去周边的地方闲逛。在萨迦寺时，我曾住在寺庙旁边的一个藏式小旅馆里，和来自英国、瑞士、前南斯拉夫、泰国和日本的5个背包客住一间房。我们6个人，五男一女，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点大杂烩的意思。晚上睡在卡垫上聊天，我随身带的磁带，正是他们也都很喜欢的摇滚乐，自然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后来瑞士人和南斯拉夫人要去珠穆朗玛峰，我跟他们同去。到了定日过检查站时，我因为没经验，不知道要提前办边防证，所以哨兵不让我过，苦苦哀求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用，只好和旅伴们道别。他们答应会给我寄他们在珠峰的照片，但我的心里仍然感到失落。

1991年的这趟旅行对我非常重要，像是打开了我的另一个世界，不仅见到了许多无比壮美的自然景观，而且遇到了跟之前生活中的人完全不一样的一些人。在旅途中那些颠簸的长途车上，我经常听着Led Zeppelin的音乐，心里就和自己聊了起来，我的理想是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这些看似很大的问题，在自己和自己的对话中，逐渐地清晰起来。这次旅行，让我感到自由、清醒、无拘无束，也成了改变我一生的一次经历。因为它让我变野了，在城市中再也待不住了，心里总是向往着那些神奇的土地。

大学毕业后，我拍了两年关于自然和人文的纪录片，拍了云南的怒江、缅甸的佤邦、甘南的草原、青海的长江源头和黄河源头。后来，我开着车又去了这些地方。这已经成了我的一种生活习惯，在城市里待上几个月就要找机会往外跑。而现在，我干脆把家都搬到了云南的大理。在这些边远的土地上，我的内心总能找到一种平静，感觉有了归属。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将会拍摄和这些土地有关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