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战车在颠簸中蹒跚(纵横)
2017-10-26沈丁立
沈丁立
特朗普政府自起步以来,一路蹒跚而行,崎岖颠簸。
在很大程度上,美国党派政治在给治国理政带来权力制衡的同时,也在本性上附带了内耗低效的特质。但在过去,在对外政策上,美国主流还有着两党一致的长期传统,其基础还是民众对国家外部利益认知的趋同。
随着全球化的发展,美国资本在全球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扩张。几十年来,美国投资方多在海外取得远超国内的利润,美国民众通过消费来自海外的廉价商品,其收入的含金量也有所提升。与此同时,美国本土出口优势稳步下降,制造外包导致技术加速流失,由出口而驱动的制造业就业出现低迷,社会财富分配愈加不公,公众对国家的前途感到迷茫。
面对新时代的国政运行,美国政治家们对如何开出安邦兴国的处方,不仅莫衷一是,而且竞相极端。进入本世纪以来,面对美国遭受“9·11”恐怖袭击,小布什政府在既无证据又缺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对伊拉克滥施“先发制人”,以武力推翻萨达姆政府,造成当地30多万人丧生的严重灾难。奥巴马总统上任不到一年,仅凭“改变”的竞选口号就轻易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但他在并不能保障伊拉克治安的情况下撤出美军,此举造成“伊斯兰国”极端势力在伊拉克与叙利亚地区沉渣泛起,对中东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面对种种内忧外患,美国人心思变。然而,建制派的美国政治家实在拿不出多少凝聚人心的政纲。即使是政治素人特朗普,也跑不出“出口提振就业”的传统套路。但是,他提出了“美国第一”的民粹立场。具体而言,就是“买美国货、雇美国人”。其政策一旦落地,就一切以美国为优先,扬言驱逐所有非法移民,限制穆斯林入美,在边界造墙搞物理阻断,逼迫美国外包企业返美制造,威胁对中日德等所谓货币操纵国实施关税报复。特朗普推动选择性地开展国际合作,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退出巴黎气候变化协定,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并启动重谈北美自由贸易区协定与美韩自贸区协定,不免激起人怨。
然而,特朗普特立独行的施政已经取得一系列斩获。在经贸领域,日本方面已在今年2月宣布将在未来几年对美投资1500亿美元,为美国创造70万个就业机会。与此同时,中国的台湾企业积极推动对美投资,大陆的阿里巴巴公司也表示在未来5年在美创造100万个就业机会。由于特朗普威胁对美国的海外企业产品返销美国将课重税,这已迫使一些美国厂家承诺未来将在本土更多开厂。要是没有特朗普,上述现象大概不太会发生。
在特朗普上台后的前几个月,白宫山头林立,管理混乱,内幕频频外泄。尽管特朗普用人路线狭窄,但他却善用军人,成功地任命了多位退役将军为他把守住国家安全机构的大门。由马蒂斯、麦克法斯特和凯利分别镇守美国国防部、国家安全委员会以及白宫,从形象和内涵上大大增强了其内阁的严谨务实。这些前高级将领具有较高的职业素养,关键时刻能够直率面对总统,以合适方式规劝总统,并在公开场合婉转表达与总统不一致的意见,从而平衡特朗普冲动性的人格,确保在包括朝核等重大敏感性问题上美国的道路不会走得太偏。
尽管特朗普的言行“逢奥必反”,但其“反奥”路上阻力重重,在诸多重大立法问题上难以取得突破,所以只能屡屡祭起总统行政命令的快速通道。迄今,特朗普要推翻奥巴马医保法案仍未成功,关键是他拿不出更有价值的新医保法案。特朗普为了限制穆斯林入美而推出的行政命令,接连受挫。在种族与控枪等问题上,特朗普屡屡失言,一再激怒美国公众甚至其内阁高官,以致国务卿蒂勒森被报道在国防部会议上称特朗普为“白痴”,白宫更被当作“老人日托所”。
特朗普非寻常的民粹主义治国,在给美国经贸带来一定利益的同时,更多是让美国战车从统治世界的传统通衢上脱轨,并使美国在更多领域主动放弃对世界的领导,其影响将是深远的。鉴此,现行美国制度与美国价值正在受到拷问。美国前两位总统小布什与奥巴马近日不约而同地不点名批评了美国目前的处世之道,就反映了美国两党建制派的深刻忧虑。正因如此,美国强大的体制力量正在试图对特朗普的偏激予以矫正,这种力量来自府会制衡、党派牵制、媒体问责,甚至来自行政部门内部的种种制约。
这迫使特朗普政府不断做出妥协,反映在其对朝政策雷声大、雨点小;也反映在对伊朗核问题的立场上,尚不敢退出伊核协定;更反映在台湾问题上,能在执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返回到已经延续了45年的一个中国的立场。人们有理由相信,美国制度依然有强大韧性,特朗普政府未来的极端性施政,不可能走得太远。▲
(作者是复旦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