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森斯:指挥的“基因”被杨松斯唤醒
2017-10-20顾圣音
2017年10月,指挥新锐安德列斯·尼尔森斯(Andris Nelsons)首次率维也纳爱乐登陆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消息发出后,上海乐迷热烈响应,在短短几周内两场音乐会的演出票全部告罄,这无疑成为2017年的一大文化盛事。
距离上次维也纳爱乐的到来已经过去四年时间,彼时由当红指挥杜达梅尔执棒的音乐会获得了盛赞。此次,维也纳爱乐返沪再度选择了携手“蒸蒸日上”的国际新锐指挥合作,来自拉脱维亚的指挥家安德列斯·尼尔森斯将执棒乐团,在两晚的音乐会上分别演绎贝多芬的“第七”“第八”交响曲和《莱奥诺拉序曲第三号》以及理查·施特劳斯《英雄的生涯》等作品。这份融合了古典与浪漫的全德国产地的音乐会菜单和尼尔森斯对上海的印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座传统文化与现代精神相结合的国际大都市。
曾经是害羞内省的小号手
1978年,安德列斯·尼尔森斯出生在拉脱维亚的一个音乐家庭。他的母亲是拉脱维亚第一个乐团的建立者,父亲是合唱队的指挥、大提琴家。在父母的影响之下,尼尔森斯从五岁便开始学习钢琴和声乐,十二岁开始吹小号,之后加入了母親的乐团任小号手。彼时,尼尔森斯还是一个害羞而内省的小男孩,虽然幼小,却十分清楚自己绝不愿意成为毛绒玩具的主人。已经懂得以成熟眼光探索世界的他常常会对指挥棒的拥有者产生向往之情,但是内心又认为“指挥”这个太过“霸道”的角色也许不是自己所能承担的,毕竟当时的尼尔森斯只是乐队中的一个小号手,作为演奏员最重要的工作是聆听与配合。
在功成名就之后,尼尔森斯回忆起这段纠结的时光说:“在音符背后,真正音乐的产生源于对音乐意义的寻找,那是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而促使这种想法的背后,是卡洛斯·克莱伯和马里斯·杨松斯两位指挥家的纪录片,这两种全然不同的指挥流派让他意识到,对音乐的理解才是一个指挥家真正的灵魂。
杨松斯在尼尔森斯的音乐道路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1999年,于音乐学院毕业后在拉脱维亚国家歌剧院吹小号,又在圣彼得堡跟随亚历山大·蒂托夫学习指挥的尼尔森斯,因机缘巧合在杨松斯指挥奥斯陆爱乐乐团访问拉脱维亚期间顶替了生病的小号手,从而引起了后者的注意。在后台,杨松斯要求与这个临时顶替的乐手会面,并付给他额外的费用,但尼尔森斯只希望杨松斯能够准许他观看乐团的排练。随着一曲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结束,杨松斯向他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你愿不愿意学指挥?”这句话彻底改变了尼尔森斯的命运。
顶级乐团都希望合作的指挥新秀
在当今指挥界,年轻指挥就任于著名乐团已经不再是稀奇事。杜达梅尔成为洛杉矶爱乐首席指挥时只有二十八岁,俄罗斯人彼得连科接掌英国皇家利物浦交响乐团时才二十九岁。尼尔森斯也是当仁不让的“最佳选手”,在指挥道路上不断开辟疆土,从乐手到助理指挥再到首席指挥步步晋升,速度快得有些令人瞠目。
要知道二十四岁之前,尼尔森斯虽然已经是拉脱维亚国家歌剧院的音乐总监,却还几乎没有踏出过国门,相对封闭的环境让后来的他如此看待那段时光:“拉脱维亚的意识形态始终占据着我们的思想,从来没有独立,只有以一种精神的方式——艺术,特别是音乐,你才能将你自己解放出来,并日渐强大。”在决定解放自己之后,尼尔森斯被欧洲各国的乐团陆续聘为客席指挥,在瑞典、芬兰、德国等地不断磨炼。
三十岁时,尼尔森斯成为英国伯明翰市交响乐团(CBSO)的第十二任音乐总监,据伯明翰乐团的首席执行官斯蒂芬·马多克回忆说,尼尔森斯棒下的音乐“就像是地下出版物”。尼尔森斯在没有在伯明翰乐团指挥过一场完整的公开演出的情况下直接走马上任。伯明翰的市民说,在尼尔森斯“打鸡血”一般的指挥下,乐团重新回到莱托时期的巅峰状态,在BBC逍遥音乐节和瑞士琉森音乐节上大放异彩。尼尔森斯以其风格张扬而不失细腻的指挥风格名扬四海,树立了自己在乐界的旗帜。
如今,尼尔森斯早已成为世界顶级乐团都希望合作的指挥家。他曾代替生病的小泽征尔率维也纳爱乐出征日本,又在卡内基音乐厅顶替莱文指挥波士顿交响乐团上演马勒《第九交响曲》。此外,他的合作名单上还有一众大牌乐团,比如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纽约爱乐乐团、巴黎管弦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柏林爱乐乐团等等,大有势不可挡的意味。在前两年柏林爱乐总监桂冠尚未花落时,尼尔森斯曾被看作是强有力的潜在继承人。柏林爱乐毫不掩饰地称赞他说,“在众多青年指挥家当中,尼尔森斯确实卓尔不群”。
目前,尼尔森斯任波士顿交响乐团和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的音乐总监,并在多个国际音乐节中占有一席之地。在2016年的拜罗伊特音乐节上,尼尔森斯因不满指挥蒂勒曼的霸行而愤然宣布退出音乐节,昔日内向的小男孩已然成长为强大的新一代权威。
● -顾圣音 ○ -尼尔森斯
● 这是你第一次来上海演出,观众在开票前一天就到东艺票房门口排队,两场音乐会的门票在开演前几周就已售罄。你如何看待这种火爆的现象?上海这座城市给你怎样的印象?
○ 我很感激能有机会在上海与顶尖的维也纳爱乐合作。我将第一次亲眼观察和体验上海,而之前我已经听说了关于它的不少美妙的故事。在我的想象中,上海是迷人的、明亮的、充满活力的国际化大都市,同时仍然保留着其独特的文化遗产。我对即将在上海和观众见面感到很兴奋,也对他们如此期待听到美妙的音乐而感到荣幸。endprint
● 作为多个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或者首席指挥,你必须保持音乐水准、探索新作品、扩展观众群体、吸引年轻观众等等。在上述内容中,哪部分工作对你来说是最困难的?
○ 作为美国波士顿交响乐团和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的音乐总监,我既感到荣幸,也觉得充满乐趣。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当一名音乐总监总是要面对很多挑战,但跨越这些阻碍终究是有意义的。比如在探索新旧曲目之间保持平衡,使每个乐季都能吸引到观众;和各种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接触,其中有些人平时很少有机会听古典音乐。在舞台上发生的一切都需要达到顶峰状态,但其实舞台上的风光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台下点滴的付出,从乐手到乐团的管理。如果乐团里的每个人都把自己当作大家庭中的一员,就像波士顿交响乐团或者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那样,那么大家将众志成城,顺利应对这些困难和挑战。
● 事实上在欧洲,古典音乐正在失去观众,很多年轻人不听古典音乐。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你是否有推出计划去吸引年轻观众?
○ 作为音乐总监,我常常面对的重要问题不仅在于吸引新观众,也在于维持旧观众。将古典音乐视为精英艺术,这是一种误解。明白了这点,对于打破那些人为制造的藩篱是非常关键的。在波士顿交响乐团和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这两个音乐大家庭中,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去拥抱尽可能多的观众。举例来说,波士顿交响乐团拥有一个名为“休闲星期五”的系列活动——每到周五,乐团在休闲的氛围中进行表演。此外,乐团还会定期举办一些音乐节,借着美丽的风景、宜人的环境和不同风格的曲目,总能吸引到不同年龄和背景的人们来参加,比如波士顿交响乐团在坦格尔伍德夏季音乐节上的常规演出等。所有这些活動都致力于构建一幅更大的蓝图,让每个人在古典音乐的怀抱中都感到自在,以此来保持古典音乐的活力。
● 作为新一代的指挥翘楚之一,你认为你和较年长的指挥家有何不同?
○ 我无法将自己同那些从过去到现在的伟大指挥家相比较,因为他们给了我巨大的灵感,让我去深入了解指挥这门艺术。我也对自己在有生之年能有机会去指挥像维也纳爱乐这样了不起的乐团而充满感激,这实现了我的美梦。
● 众所周知,今天世界上有很多好的交响乐团,但没有那么多优秀的指挥。和维也纳爱乐这样的顶级乐团合作,你是否遇到过一些艰巨的挑战?你做了哪些工作来激发维也纳爱乐的魅力?
○ 世世代代都有很多有趣的指挥家,他们通过和乐团之间的团队合作,缔造了不少伟大的音乐成果。每个观众也都有机会跟随指挥家或者乐团,去感受他们彼此之间相互了解和尊重的音乐旅程。维也纳爱乐确实是世界上最棒的乐团之一。对我来说深感荣幸之处,不仅在于能够指挥这支乐团,和他们共同录制了一套由德意志留声机公司出品的《贝多芬交响曲全集》,还在于能和这群优秀的团员在台上台下建立联系。维也纳爱乐的乐手是如此投入地去演释他们深爱的音乐,以致于我在指挥时也很容易进入彻底忘我的状态。我发现和任何乐团合作时,与乐手保持眼神交流,以及将合作者视为一个团队,都是非常重要的。
● 与世界上的其他优秀交响乐团相比,维也纳爱乐有哪些独特之处?
○ 维也纳爱乐有自己独特的声音与个性。这很难用语言来解释,只能举一个小小的例子:维也纳爱乐弦乐组的声音是如此温暖、丰富,同时又非常精准,能够适应彼此。
● 能介绍一下这次上海音乐会的曲目吗?曲目安排上有什么特别的考虑?
○ 在两天的上海音乐会中,我们将演奏贝多芬《第七交响曲》《第八交响曲》,它们不仅和维也纳爱乐颇有渊源,而且德意志留声机公司也为我们录制了唱片。我们还将演奏贝多芬《莱奥诺拉序曲第三号》、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前奏曲和《爱之死》、理查·施特劳斯《英雄的生涯》。瓦格纳和施特劳斯是两位对我的生命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作曲家。这些曲目组合在一起,对我具有特殊意义,而且深得我心。
● 柏林爱乐将在维也纳爱乐上海音乐会举办的三周后登陆上海东艺演出。你对柏林爱乐有何感受?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有两支顶级乐团接连来沪,你怎么看?
○ 柏林爱乐同样是一支绝妙的乐团,也一直跻身于“最优秀”之列。这些交响乐团能够与中国观众分享它们各自不同的声音和传统,是非常美妙的事情。未来,我期待能给上海的观众带来更多精彩的演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