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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村庄(外二篇)

2017-10-19麻守仕

甘肃农业 2017年19期
关键词:年关社火村里人

■麻守仕

父亲的村庄(外二篇)

■麻守仕

父亲的村庄,也是我的村庄。

父亲一辈子没离开过这个村庄,而我却早早地离开了这个村庄,所以,我只有把我的村庄称作父亲的村庄。

父亲的村庄是一个山村,村庄很大,夹在两座迤逦起伏的高山之间,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在我记事的时候,村里人很多,好像正赶上联产承包,不久就分家搞单干了。那年头确也是风调雨顺,村里人的日子过得比较安逸,唯一的遗憾,就是山里没有电。

每到年关,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开始张罗社火,简捷急促的阵阵锣鼓声,将庄上过年的气氛渲染得异常热闹。大年初三开始,简短的起火仪式,就在半山腰的娘娘庙庄严地举行。于是每天晚上,社火就挨家挨户地去冲喜,白天全庄老少聚集在村口看大戏。台上唱什么,台下就哼什么,因为庄上不论大小,都能很厚实、地道地吼出几声秦腔来。那些能登台的人自然是大家公认的“把式”,不论其在台上怎样发挥,都一样会得到庄上人的欢呼。于是乎,老人们就很看重自己的儿女们能否登台,在他们的思想里这是件很给祖宗露脸的事。

可是,我们姊妹总没有机缘为父亲露脸。大哥中专毕业就离开了村庄,即便是年关回来,也是行色匆匆,对秦腔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激情;二哥虽然呆在庄子上,但他总是乐于台后忙乎,对能否上台是根本不去奢望的;轮到我,我又考上了重点中学,这一去就是六年!记得那时县城里到处飘着邓丽君的歌,跟着那歌声哼着哼着,自然就忘了秦腔的调子。但父亲每次看戏回来,对唱的出色的后生,都要特意在我们的面前绘声绘色地赞扬一番。看着父亲羡慕的眼神,我知道父亲这是恨铁不成钢!于是我对父亲夸下海口:等我考上大学,我就回到村上登台唱几天秦腔,为父亲争回这口气。父亲自然乐得合不了嘴。

待我上高中时,在政府的支持下,村庄上终于通了电,于是录音机和电视机就相继进了村。待我考上大学时,黑白电视已基本在庄上普及了,村里人兴趣都被电视剧吸引了,就是到了年关,村口的戏台依然冷落着。虽然社火还是要耍的,但多少有些例行公事的味道,待冲完喜后就草草收场了,也没有人有更多的耐心,在冰天雪地里去吼秦腔。每每望着父亲,我心里似乎有种愧疚的感觉。

大学毕业后,我又执意一路西行,来到这大漠深处。每到年关,已很难再回到父亲的村庄。十余年后的今天,我带着儿子终于回到了父亲的村庄。父亲领着我们在大山里蹒跚前行,让我吃惊的是,偌大的村庄已剩下不多几户人家,满山坡的庄院都是残垣断壁,耕地也被成片地退还成草地。父亲说考上学的孩子走了,没考上学的也走了,没有几个人愿意再待在这山里了。父亲还说他这辈子只听说过穷的背井离乡的,那听说过这日子好了也要背井离乡的。兴许父亲指的是那些去城、镇上卖楼房住的庄上人。父亲还把我们带到了庄上的小学。父亲说没有孩子上学了,老师都已被安排到别处,60多年的学校就这么没了。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闪着泪花。我望着杂草丛生的校园,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太阳还没有下山,山里的气候已变得异常清爽,我和父亲来到母亲的坟地。母亲已去世八年有余,母亲坟头的几棵槐树,已将坟地遮得严严实实。父亲说,庄上和他同龄的人已不多了,活着的也大多腿脚不便,蹲到一块儿说句话的机会越来越少,看来他真的是到去见母亲时候了。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我,父亲却满脸的欣慰!我伤感地告诉父亲,我已经没办法来兑现当年的承诺了,父亲却安慰我说,我们有饭吃,他已经很高兴了。听完父亲的话,我心里才有所释然。

晚上,我躺在老屋的炕上,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间我想起电视里的一句广告词:城市是座森林,我是森林里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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