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干

孙培用

我记事的时候，家里生活比较困难。一家八口人都靠父亲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一入冬，再想吃时令鲜菜已不大可能，再说也没钱买。因此，咸菜就成了饭桌上整个冬季和春季的家常菜。咸菜吃多了，胃里的油水就少，能吃顿青菜，特别是有鱼、有肉打打牙祭，就感到特别满足，特别幸福。

母亲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她不仅承包了家里和田里的劳动，还把困难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年夏季她都要开辟一块地方，细心播种，精心侍弄浇灌，直到破土长出绿叶。把萝卜长得叶子——“萝卜菜”吃得差不多，萝卜也成熟了。这时节，已到了十月份，收获萝卜就像一场战役，神圣而兴奋，母亲知道，这些萝卜跟以后一段日子的生活有关。

接下来，母亲开始腌制萝卜干的各道工序。先把萝卜洗干净，切成长条。均匀地放在盖帘上到阳光强的地方晾晒。大概一周时间，阳光把萝卜条内的水分晒去七八成后，把萝卜条放入口小肚大的坛子中用盐拌和，然后再放入用擀面杖压成粉末的花椒、大料、熟芝麻，把擀好的粉末揉进萝卜条内，第二天要进行“倒缸”，就是把萝卜条上下翻一遍，有利于萝卜条吸收盐份和佐料。最后，把萝卜条分层压实，每压一层再撒一些酒、放一些酱油，用塑料布和绳子把坛子口封实，这样，再经过二十几天就可以取出食用了。

母亲腌制的萝卜干是我们贫困生活年代的调味品和副食品。别人家做的咸菜，放不了几天就变质，吃起来还有些怪味，或者很咸。母亲做的萝卜干易存，吃起来口感好，又香又脆，還很筋道。

每每看着母亲一刀接一刀细心地切着萝卜，一条一条地摆放，总觉得我吃进嘴里的萝卜干不只是香甜，还有一份浓浓的母爱掺在里面。那时候，总幻想有一天，一定要把天下所有的美食都做一道，让母亲放下手中的萝卜干，吃个够，以回报母亲的爱。我知道，那时候的母亲一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其实，天下没有哪个母亲需要自己儿女的回报。生活好了一点，母亲还是一如既往每年入冬之前腌制萝卜干。如今，母亲已不在了，再没有人为我和家人腌制那种味道的萝卜干了。我对腌制萝卜干有了日甚一日的想念。我很后悔，那时侯年龄小，不知道帮母亲干一些活，也没跟母亲学到腌制萝卜干的手艺。我也学着母亲的手法腌制过萝卜干，却没有那种味道，其实母亲的心里永远装着自己的儿女们。现在再吃萝卜干，怎么也找不到母亲腌制萝卜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