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笋村奇案

卢树盈

这是云南的一个叫石笋村的小山寨，只有几十户人家，因为风景秀丽，怪石成林，常常有游客光顾。

一天晚上，下了一夜暴雨。天刚亮，一个老农去地里干活，看到山间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吓得尖叫起来。

警官李强接到报警，带着警犬赶来。死者倒在一块大石头旁边，脸上都是血，长发微卷，脚上穿着一只高跟鞋，白裙子上满是泥土。她的双肩包里空无一物，看样子被人洗劫一空了。

李强封锁了现场，进行勘察，发现石头上有被利器砍过的新鲜痕迹，石缝里还有淡淡的血迹。看来死者和凶手进行过搏斗，利器几次落空，砍在石头上。地上还有杂乱的高跟鞋印迹，留下深深的坑。但是一夜暴雨，附近找不到別的脚印。

李强把死者的衣服拿给警犬闻了闻，警犬就冲了出去在山间转来转去，最后在一个灌木丛里，叼出一把带血的斧头来。斧头很新，看样子是刚买的。经过村里人辨认，死者不是本地人，从她的穿衣打扮来看，有点像游客。死者被法医带回公安局，进行尸体解剖，发现被斧头砍了十几下，脸部接近毁容，死亡时间可推断为昨晚九点左右。那个石缝里的血迹是死者的，从现场的分析来看，很像一起抢劫杀人案。

为了查清死者身份，李强走访了附近的客栈。月亮客栈的老板看着死者的照片说：“从身材和装扮来看，她有点像住在我这里的游客。”李强查看住店信息，死者叫柏雪，今年三十二岁。李强问：“死者是一个人来的吗？”老板回答：“不是，一家三口来的。她老公和公公住一间房，她自己住一间房。她昨天黄昏出门，一直没有回来，行李还放在房间里。”

李强进了柏雪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小行李箱，箱子里只是些换洗衣物，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李强拿着客栈登记的三个身份证号码查询，三个人的身份证竟然都是假的。

客栈老板回忆：“他们来住店的时候，我就感觉很诡异，那两个男人都说得了重感冒，戴着帽子、墨镜、口罩，根本看不清脸。他们说话有点像湖南口音，说话很少，带着食物来，也不出门游玩，就待在房间里。从住店到离店，我只见过他们两次。到了黄昏，柏雪一个人出门，那两个男人就退房走了。”

李强不由怀疑起这两个人的身份，他们真的是死者的亲属吗？他们伪造身份证，到底想隐瞒什么？现在首要任务是确定死者身份，必须要联系到她的亲属，才能知道她是谁，案子才能查下去。李强把照片传到湖南公安局，请当地民警帮忙查询死者身份。

接着，李强走访了石笋村。有人看到出事那天黄昏，柏雪拿着手机，满怀心事地走进大山。没多久，一个戴墨镜的矮小男子也往大山中走去。

从村民的描述来看，很像是自称她老公的男子。可按常理，夫妻出门，应该住在一起，可他们为何住在两个房间？还有另外自称是公公的男人，他又是谁？在这起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李强百思不解。

一个星期了，案情没有一点进展。就在李强一筹莫展的时候，湖南警局传来好消息。有一个老太太报案，说她的女儿失踪几天了。经过湖南警方的协助，这位母亲来云南辨认尸体，她从死者右手上的伤疤，确认是她的女儿肖梅。

“我女儿和女婿周朝关系不好，女婿一直闹离婚。几天前，女婿带着女儿来云南旅游，就失去联系。没想到这天杀的周朝，竟然这么残忍地杀了她……”

李强对周朝进行摸底调查，发现周朝有了外遇，闹着离婚，可肖梅死活不同意。李强拿着周朝的照片，让石笋村的人辨认，大家都说他就是在黄昏出现的那个矮小男子。看来很有可能是周朝杀了老婆。李强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下，抓捕了周朝。

审讯室里，周朝低着头，全身都在颤抖。李强打量着周朝矮小的身材，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他连砍死者十几刀？

“你为什么要杀肖梅？”

“我没杀人。”

“你带肖梅来旅游，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是我父亲安排了这次旅行，希望我不要和肖梅离婚。可肖梅不知悔改，一路上还凶巴巴地威胁我。到了客栈，我就和我父亲住到一起，不和她说一句话，也不和她出门。”

“案发的那个黄昏，你到石笋村去干什么？”

“肖梅出去转悠，我就退了房，想回湖南。结果她给我发短信，说她在石笋村，如果我不出现，她就自杀。我就去了石笋村，可没有找到肖梅，就带着父亲回家了。”周朝满脸委屈，拿出手机，里面有肖梅发给他的短信。

“那你为什么戴着大口罩和墨镜，把自己封得严严实实，还用假身份证住店？”

“我和父亲都得了流行性感冒，才戴口罩。那三个身份证是肖梅捡的，她说看能不能住店，没想到老板粗心，就给我们登记了……”周朝说得滴水不漏，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李强把周朝带到杀人现场，让他拿起斧头，模拟杀人现场。周朝举起斧头，砍向石头，可距离石头上的印迹，矮了一截。

李强说：“你把斧头举高点，往高处砍。”周朝踮起脚尖，高高地举起斧头，往石头上砍去，可还是够不着石头上的印迹。李强百思不得其解，肖梅比周朝还矮，石头上新鲜的痕迹，是谁砍的？石缝里为何有肖梅的血迹？

周朝流着泪说：“肖梅有家庭暴力倾向，我忍受不了她的残暴，就想和她离婚。可我们是五年的夫妻，如亲人一样，我怎么会杀了她？你们竟然把我当凶手，放过真凶！”

李强很好奇：“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打不过一个小女子？”“都说好男不跟女斗，我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因此我很少动手，肖梅却拿起什么都敢下手……”周朝说。

案子陷入僵局，李强又困惑起来。就在这时，有人来自首，是周朝的父亲周福康。他比周朝高一头，满脸疲惫。

李强双眼如鹰，紧紧盯着周福康：“你为什么要杀儿媳妇？给我一个理由。”周福康脱掉衣服，身上都是伤痕：“肖梅只要一吵架，不管抓起什么东西，都往周朝身上砸。周朝无法忍受她的坏脾气，就提出离婚，可她就是不答应。周朝干脆离家出走，肖梅就拿我出气，打得我伤痕累累。”

“那你怎么不报警？”endprint

“我报警了，可肖梅给我泼脏水，说我跑进她的房间欲行不轨。她再打我的时候，邻居都不管，说我这老流氓该死。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就安排了这次旅行，表面上是帮助他们挽救婚姻，实际上是想杀死她。那三个假身份证，是我提前做好，丢在肖梅脚下的。”

“那天她给周朝发的短信，我也看到了。周朝走后，我抄近道进了大山深处，然后把肖梅引到无人的地方杀了她。”

“你用什么工具殺了她？”

“我用一把斧头，砍在她的背上，她转身，和我扭打在一起。后来，她失血过多，晕倒在地，我把她的脸砍得血肉模糊，抢了她的东西，在雨夜中偷偷逃离。”

李强去了湖南，走访了当地居民，有的人说周福康老实巴交，有的人说他是老流氓。从调查来看，周福康确实有杀人动机。李强把周福康带到案发现场，周福康主动提出模拟案发现场。只见他如愤怒的老狮，挥舞着斧头，砍在石笋上，正好和石头上的新鲜印迹吻合。“李警官，我就是这样砍死肖梅的，你快放我儿子出去。”

可案子还是有疑点，那三个假身份证据调查是肖梅所办，那周福康就是在撒谎。还有那把斧头，周福康支支吾吾说不出在什么地方买的。

李强提审了周朝，“你父亲已经自首，说他杀了肖梅。”周朝的精神一下就崩溃了：“是我杀了肖梅，你快放了我父亲。”

“你为什么要杀肖梅？”

“不是我想杀肖梅，是她已经设好套，要杀了我。那天黄昏，她把我骗到大山上，在暗处跳出来，想用斧头砍死我。还好我警惕性高，侧身躲过。然后我抢过斧头，疯狂地砍了她，直到她一动不动。我摸了摸她的鼻子，没有一点气息，才拿走她的东西，制造出被抢劫的现场……”

周朝说的话符合案情，现在的主要疑点就是那把斧头。经过几天的走访，李强找到一个老铁匠，他说有一个女游客买走了这把斧头。李强拿出肖梅生前的照片，老铁匠很激动：“就是她。”

案情看似明朗，可又迷雾重重，周家父子俩都争当凶手，到底是谁杀了肖梅？

李强穿着便服，到了石笋村，继续寻找目击证人。一个老人坐在村口，李强随口问了句：“你们这里为何叫石笋村？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老人回答：“因为我们地里的石头，都如雨后春笋，每年都会长高……”

李强感觉很神奇，以为这是一个传说。没想到老人和李强较上劲了，说这里的石头，都会在下雨后长高。李强不相信：“如果石头每年都能长高，长年累月，那还不成了擎天柱？”

老人说：“这石头长高也有限度，只要露出下面的石床，不管下多大的雨，也不会长高了。”

李强突然想到案发现场那晚，就是下起了暴雨。可石头不是植物，怎么会长高呢？李强选了几个大石头，在两米高的地方，用油漆刷了一根红线，做好记号。可暴雨不是说来就来的，李强只能蹲守在石笋村，等待下雨的时刻。

三天后，天气预报说有一次特大暴雨，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李强穿上雨衣，手拿摄像机，蹲守在案发附近的大石头旁。暴雨如约而至，淋得李强睁不开眼睛，他只能紧紧地握住摄像机。

天亮了，暴雨停了，奇迹发生了。那几个做了记号的石头，真如雨后春笋一样长高了。李强激动地拿起卷尺，发现最高的那个石头长了三十五厘米，最矮的那个石头，长了十六厘米。为了解开石头长高之谜，李强回放晚上拍的视频，发现不是石头长高了，而是石头根部松软的泥土被雨水冲刷掉，看起来就如石头长高了一样。这也是为什么石床露出后，石头就不再长高的原因。

石头长高之谜终于破解，也给案情带来新的转机。案件发生后，晚上下了一夜暴雨，石头根部的泥土被冲掉，那矮小的周朝，拿起斧头，肯定砍不到案发时的位置。

李强找到周福康：“案情已经水落石出，是肖梅设局，想杀了周朝。结果周朝机警，反杀了肖梅……”

周福康号啕大哭：“我带他们出来旅游，是希望他们能解开心结，为了孙子别离婚，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命案来。我有罪，请你们放过我儿子吧！”李强忍不住地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法不容情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