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 炉
2017-10-16金彩
金彩
杨状元是一个老矿工了,十八岁的时候来了矿地就这么干到四十多岁,寻思寻思,还是留在了矿地。他们这群自称是“搞能源的”其实搞的是井下工作。每天只有在黑暗的地下进行无止境的重复动作,脸上手上总是黑的,说不清楚为什么洗不干净,怕是灵魂都泡在泥里几十年了,也懒得挣扎起来清理了。每每问起工资,他们总是爽朗答道:“不求富,不求钱,只求一个肚儿圆,快活似神仙嘞!”尾声是几个聚在一起的矿工哧哧的笑声。
杨状元这个名字是他爷爷起的,家里几代地里拔起来的农民,就盼着这个娃能成为人中龙凤。杨状元也不是不努力,就是运气不好,没个会变通的脑子,最后还是没捞着个大学来念念。
杨状元和平常的矿工一样,工厂按照“三八制”来分,一天二十四小时,三个小组轮番下井干活。杨状元被安排在早班,虽说睡不了懒觉,但杨状元倒是满意得不得了,他寻思着下午还能读个书,写个字啥的。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杨状元又拿起了高中的课本,渐渐地矿里有了嚼舌根的人。
“状元,你这是在干啥啊?又拿个小破书搁那读读写写的,你不累我们听着都累了。”听到有人起头,其他矿工也跟着喝了起来:“就是啊,不是俺们牢骚你啊,你平时读读那些书也就算了,这又开始折腾起高中的东西了,怎的,还想考大学不成?”
杨状元努努嘴,他沉默了一会儿,本不打算回复的,仔细想想还是低声嘟囔一句:“俺小点声就是了,再说了,俺这个年纪考大学又怎的了?”矿友们也不再说下去,只是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反正他们是懒得去念书,也懒得去管杨状元念不念书。
早晨开下井之前的安全教育会,杨状元是这个星期的第三天迟到了。领头的班长本来因为矿里的流言蜚语就看杨状元不顺眼,这下子矿友们可有热闹看了。“杨状元,这可是上大学逃课回来了?”“班长,俺……俺昨个晚上……读书读得有点晚,早晨愣是没起来,你瞅瞅,能不能宽恕宽恕俺,这离高考也没个几天了……俺……”
班长发起飙来:“考考考!有那本事就别来干活!你这样耽误大家伙时间,可是耽误大家伙赚钱。”
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迟到,被班长这么一说,矿友们也觉得是这么个逻辑关系,从那天起,也开始三言两语讽刺挖苦状元。有的甚至还把他的书给藏起来,怕耽误自己的财路和大好前景呢。
有一天早上,班长又开始点名。“杨状元,杨状元可来了?”底下没有回音。“杨状元?不会又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念书了?”底下一片大笑。“恁有谁知道杨状元搁哪了?”“班长,状元告诉我他考上大学了。不来上班了。”底下先是有些骚动,继而是沉默。“他还说,是块好煤就该进熔炉。”那位矿工补充道。“行行行,别说了,俺知道了。”班长神色有些慌乱,他只得理理手里的点名册,润润喉,继续点了下去。底下回应他的是一声又一声无精打采的“到”。(指导教师 宗银军)
点评
初读《熔炉》便被作者的生动刻画、饱满情感所打动。杨状元,一个底层小人物性格中的那份“执拗”,让读者领悟“是块好煤就该进熔爐”的背后深意。作者在人物刻画上多用口语、方言,写出了杨状元及其他人物的憨厚、质朴,而杨状元与其他人物的形象反差也更好地升华了文章的主旨。在当今快速发展的物质文明面前,还有多少人能够坚持耕作“梦想田地”,不得而知。杨状元的这份坚持,无疑让我们有所警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