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新圣女公墓印象
2017-10-13马云飞
马云飞
新圣女公墓是我们到莫斯科后的第一个游览点。莫斯科有两处著名的墓地,一处是位于红场的列宁墓和克里姆林宫宫墙下的苏联时期名人墓,如斯大林、勃列日涅夫、高尔基、加加林等。另一处就是这个新圣女公墓,因位于新圣女修道院内而得名。这个公墓还有一个正式的名称,叫新圣女名人雕塑露天博物馆,因为太拗口,很少有人提及。新圣女公墓位于莫斯科城区的西南部,占地面积7.5公顷,是欧洲著名的三大墓地之一。新圣女公墓建于16世纪,起初是教会上层人物和贵族的安息地。到19世纪以后,俄罗斯文化界、政界和军界等各界名流开始安葬于此,逐渐成为俄罗斯为之自豪的民族精英归宿地。到目前为止,这里共埋葬着2.6万多名俄罗斯各个历史时期的各界名人。据了解,身后能否进入这座墓地,不是官方指定的,而是由民间人士组成的一个公墓管理委员会投票决定的。这里埋葬着普希金、果戈理、契诃夫、法捷耶夫等文学巨匠,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马雅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乌兰诺娃等艺术大师,图波列夫、米高扬等科技精英,也埋葬着赫鲁晓夫、葛罗米柯、叶利钦等政界名人。这里是俄罗斯历史的缩影,更是俄罗斯民族精神和艺术的体现。走进这里,你将体会到俄罗斯民族独有的墓园文化。
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之墓
这座墓碑可能是被世人议论最多的一座,也是使笔者最为感慨的一座。
墓碑的作者是俄罗斯著名抽象艺术雕塑家恩斯特·涅伊兹维斯特内。他同赫鲁晓夫之间曾有过一段纠葛:赫在权盛时期曾有一次参观涅的画展,面对涅的抽象艺术,赫竟然不屑地说道:“就是一頭驴子用尾巴甩,也能比这画得好!”听到此言,涅的心理感受可想而知。
赫鲁晓夫下台后,对自己如此粗暴地对待知识分子、对待艺术家有过深深的忏悔,并留下遗言,希望去世后由涅伊兹维斯特内为自己设计墓碑。
赫鲁晓夫去世后,涅伊兹维斯特内大度地接受了赫的遗愿,但同时提出,赫的后代不能干涉自己的设计思路。赫的后代也大度地接受了。
于是就有了这座墓碑。
墓碑是黑白大理石构成,简洁而抽象,似乎象征着逝者是非参半、功过难分的复杂人生;涅伊兹维斯特内自己的解释则是:生与死、白天与黑夜、善与恶交织在一起,虽不规则,但又是一个整体,生命由此得到升华。
赫鲁晓夫的头像塑在黑白大理石之间,粗犷而率真,坦荡而倔犟。
盖棺论定,为尊者讳,概莫能免。站在赫的墓前,不禁要发问:从古至今,从中至外,有几人能做到如此大度?
再多说一句,前苏联历任最高领导人中,赫鲁晓夫是唯一一位没有安葬在红场上的领导人。
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葛罗米柯之墓
这又是一个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
前苏联著名外交家,在外交部长任上近30年,以至他生前最高职位——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反倒不太被人提起。
墓碑上一凸一凹的头像雕塑,既形象地展示了这位五朝元老历经波诡云谲的政治风浪而不倒的性格特质,也反映了外交家应对各种场面的职业风彩。
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叶利钦之墓
用飘扬的俄罗斯国旗——白蓝红三色旗作墓碑,也只有叶利钦能享此殊荣。毁誉不论,改朝换代的开国元首这个地位是不会改变的。
只是不知道,叶氏墓为何不去红场,是不够格,还是本人不愿意,抑或是为俄罗斯时代立了新规矩?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列别德之墓
这位胸前挂满勋章、性格张扬的将军很值得一书。
他是一名传奇的哥萨克军人,在阿富汗、亚美尼亚、格鲁吉亚等战争中英勇作战,战功赫赫,却被称为“有政治头脑的军人”。
1991年苏联内乱,他作为苏军伞兵部队副司令,被苏共紧急状态委员会任命为前线指挥官,去捉拿“动乱头目”叶利钦。他却临阵反戈,态度鲜明地站到叶利钦一边,最终导致苏共的下台。
作为叶利钦的恩人和亲信,他在弃军从政后却在政坛上同叶利钦叫板,竞选俄罗斯总统。败给叶利钦后又被叶委以重任,出任总统国家安全助理和驻车臣全权代表。
由于同政界其他高层闹翻,再加上他手中掌握着一支仅听命于他的警卫部队,几个月后又被叶解除了全部职务。
他不甘寂寞,几年后又同普京叫板,再次竞选总统,却因名声不佳而被迫退出。
2002年一场飞行事故终结了这位具有哥萨克血统的军政强人的生命,死时只有52岁。据说普京闻讯后失声痛哭。这次空难此后却传出多个版本,成为俄政坛谜团之一。
赖莎·戈尔巴乔娃之墓
苏联末位总统夫人,生前以她的正直和平民形象赢得俄罗斯人民的尊重。
雕像以赖莎大学时代的一张照片为蓝本,把18岁少女的青春与美丽永久地留在人间。
雕像旁一块空地是为其丈夫、前苏联最后一位总统戈尔巴乔夫预留的。
卓娅之墓
《卓娅与舒拉的故事》是我们还在学童时代就熟知的故事。因在二战中参加游击队反抗德军入侵,17岁的卓娅被俘后被德军绞死,死前惨遭蹂躏,还被割去一只乳房。记得小时候读到这个故事时,总是热泪盈眶。
昂扬着勇敢的头颅,袒露着少女美丽的胸脯,大气凛然,英勇赴义,这尊雕像的艺术感染力确实令人震撼。
据说,卓娅之死传到莫斯科后,斯大林向朱可夫下令:将绞死卓娅的德国步兵团的番号通报全军,在今后的战斗中,凡俘获这个团的官兵,一律格杀勿论,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舒拉和母亲之墓
舒拉墓旁的红色墓碑是母亲的墓碑,它们立在卓娅墓的正对面。
卓娅牺牲后,舒拉经过在乌里扬诺夫斯克坦克学校培训后,驾驶坦克奔赴前线,奋勇杀敌,先后获得卫国战争一级金质勋章和红旗勋章,最终在二战胜利前夕牺牲在坦克部队指挥员的岗位上。
战后,卓娅和舒拉的母亲柳·科斯莫杰米扬斯卡娅将姐弟俩的成长经历写成纪传体小说,这就是我们小时候读到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这部书在世界各国传诵,感染了不只一代人。
卓娅和舒拉的母亲是幸福的,她永远守护在一对儿女的身旁。
尤利·鲍里索维奇·列维坦之墓
列维坦是前苏联著名播音员。
墓碑上方的无线电波天线,揭示了这位俄罗斯金话筒的一生。在卫国战争中,列维坦洪亮的声音把斯大林的命令、前线的战况、后方人民的期望传播到俄罗斯的战士耳中,苏军军心大振,德军闻风丧胆。据说,德军统帅部悬赏击毙苏方最具威胁之敌的名单中,第一名是斯大林,第二名就是列维坦。
安德列·尼古拉耶维奇·图波列夫之墓
右上角的飞机图案表明了逝者的身份——图氏系列飞机的设计者,俄罗斯科学院院士,空军中将。
拉夫里洛维奇之墓
墓碑上3个深深的弹孔形象地喻示着逝者的身份——有着“坦克穿甲弹之父”之称的兵器专家,他设计的坦克装甲弹具有穿透100毫米钢板的威力,足以使敌人肝儿颤。
墓碑作者的想象力如此简单,又如此鲜明!
戈洛夫之墓
炮弹专家戈洛夫大将。铜质的墓碑、英俊威严的半身塑像以及碑座上的发发炮弹令人印象深刻。
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之墓
逝者笔下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保尔·柯察金,几乎再现在这块墓碑上——消瘦的面庞,半瘫的身驱,碑座上的红军士兵帽和马刀,还有那手臂下的一叠手稿,一切都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
符拉基米爾·马雅可夫斯基之墓
我害怕/这几千行诗/就像一个小孩/害怕虚伪/害怕说谎/渺小的花冠/想凭借伟大的头颅/为之生色/我真担心/他们会遮没/真实/英明/朴实的/列宁的/宽阔的前额/我真担心/这些送葬的队伍/这些陵墓/这一套崇拜的仪式/这一套纪念的制度/会用甜腻腻的圣油/掩盖住列宁的纯朴/他像是我的瞳仁/我为他战战兢兢/生怕那/甜言蜜语的美/侮辱了列宁/我的心举手通过/我有责任提笔写作/义务/就是我的通行证……
说实话,这是笔者为写这篇游记而第一次认真地拜读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诗。这首诗的名称是《列宁》,作于20世纪20年代,字里行间可以读出诗人的思想深度。难怪斯大林在诗人死后这样评价:“马雅可夫斯基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我们苏维埃时代最优秀、最有才华的诗人。”
诗人往往是短命的,1930年,各种因素的纠结,使马雅可夫斯基以自杀结束了36岁的生命。这座传神的雕塑,是前苏联著名雕塑家基巴尔尼柯夫的作品。
亚历山德罗维奇·法捷耶夫之墓
法捷耶夫,斯大林时代的著名作家,他笔下的《青年近卫军》曾是青年人学习和崇敬的楷模,但在出版前后也招惹了难以调解的是非。
更为不幸的是,在把斯大林拉下神坛后,这位斯大林时代的文联主席、斯大林文学奖获得者竟无法接受,于1956年饮弹自尽。
加林娜·乌兰诺娃之墓
俄罗斯家喻户晓的“芭蕾舞女神”,她优美的舞姿永远留在了墓碑上。
费多尔·伊万诺维奇·夏里亚宾之墓
俄罗斯著名男低音歌唱家,被称为世界歌坛的低音王。他深沉悲怆的歌声曾使俄文学大师托尔斯泰流下眼泪。但他命运坎坷,曾流亡法国,最终客死他乡。在他去世46年之后,他的遗骸终于从巴黎迁回祖国,安葬于此。
这座白色大理石的雕像,是依照著名画家列宾为他画的肖像雕塑的——坐在沙发中的歌唱家头微微扬起,似乎正在倾听天上传来的乐曲。
尤里·弗拉基米洛维奇·尼库林之墓
这组雕塑为肃穆的墓地增添了些许诙谐的气氛。
尼库林是一位喜剧表演艺术家,莫斯科大马戏团创始人、著名的小丑,被称为“俄罗斯的卓别林”。他的爱犬忠实地卧在他的脚下。据说在主人死去的第二天,这只爱犬也随主人而去。
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之墓
果戈理去世后,起初葬于一座教堂,后迁葬于新圣女公墓。但在迁葬时出事了:一位狂热崇拜果戈理的读者竟在迁葬时偷走了果戈理的头颅藏于家中;后来果戈理的头颅虽经家人找回,但在不久后却再次失踪,而且从此永无踪影!
头颅缺失使果戈理的后人羞愧万分,万般无奈,于是便在墓前取掉了果戈理的半身塑像,换成一个十字架。
这段故事够离奇的吧?文学大师是否有意在他身后为又一部小说提供创作素材呢?
王明之墓
墓碑的碑文是:“王明同志 中国共产党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著名活动家”。
笔者始终没明白,俄国人为何把这位落魄的前中共领导人安葬在俄罗斯赖以自豪的名人墓地中,显然,这不会是为了给中国人面子。
唯一可能的解释是,王明去世于1974年,那时正是中苏交恶的峰值时刻,苏共当时的领导人想借此向中共领导人宣示些什么吧?
王明是20年代中叶的中共早期党员,但他的一生,对中国革命几乎没做过什么贡献。在中国革命最艰难困苦的年代里,在他的同事们为革命出生入死的岁月中,他几乎是在苏联优裕的和平环境中度过的。非但如此,凭借着肚子里装着的成套马列词句和善辩的口才,在共产国际某些人的支持下,他居然回国揽权,俨然成为了中共太上皇,又拉拢了一帮没有实际革命经验的留苏年轻学生(即所谓的二十八个半布尔什维克),占据了党和军队的各项要职,让中国革命走了不少弯路。
我不知道新圣女公墓中还有没有其他外国人,但把这样一个外国人放在庄严的俄罗斯历史名人公墓中,不管出于何种动机,绝对是新圣女公墓的一个败笔。
孟庆树和女儿合葬墓
孟庆树亦是留苏学生,1930年与王明结婚,育有二子一女,1956年随王明出走苏联;女儿王芳妮,做过共产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的养女,是一名飞行员。母女二人于20世纪80年代先后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