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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怎样做子女?

2017-10-11谭山山

东西南北 2017年15期
关键词:王朔哪吒爸妈

谭山山

也许,真正能接纳至亲,真正能拯救与父母之间关系的,是时间。是成长让你懂得了父母当年的各种辛苦、困顿,是有了孩子之后,才真正体谅当年父母的不易。岁月,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去彼此打量,彼此了解。

一转眼,就到了90后也开始焦虑父母养老问题的时候,更不用说既要给父母养老,也开始考虑自己如何养老的70后、80后了。

可不是么,最大的90后已经27岁,他们的父母也到了50+或者60+的年纪,在他们已经面临或者即将面临的“421”(三代同堂)、“2421”甚至“4421”(四代同堂)家庭结构中,养老问题是个大问题。

90后也要考慮父母的养老问题了

这也是《奇葩说》第四季第九期讨论该不该送父母去养老院时,让在场的人“哭得像鬼一样”(马东语)、让屏幕前的观众也哭得像鬼一样的原因。因为戳心的点实在太多了。

比如黄执中说,我们不太善于跟爸妈沟通(爸妈也不善于跟子女沟通),大家没有说真话的习惯,都在客套,跟陌生人在客套,跟爸妈也在客套;“都用真心来猜真心,错过好多心”。

比如马薇薇说:“我做儿女的时候,要求自己做最好的儿女;我做父母的时候,要求自己做最好的父母。所以,我绝不在做儿女的时候,期待父母为我做什么。”

比如张泉灵引述的一个数据:到2030年,我国将有90%的老人是空巢老人。届时,2亿多老人将孤独终老。

比如何炅跟95后、00后观众说,不妨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时候,想想自己的爸妈;用什么理由想想自己的爸妈,都不过分。

戳心就在于,只要你为人子女,只要你爱自己的父母,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反思:我身为子女够格吗?应该怎么做子女才合格?

子女的问题,其实是父母的问题

在《致女儿书》中,王朔写道:“我不记得爱过自己的父母。小的时候是怕他们,大一点开始烦他们,再后来是针尖对麦芒,见面就吵;再后来是瞧不上他们,躲着他们,一方面觉得对他们有责任应该对他们好一点但就是做不出来,装都装不出来;再后来,一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

“很长时间,我不知道人是爸爸妈妈生的,以为是国家生的,有个工厂,专门生小孩,生下来放在保育院一起养着。”这就是以王朔为代表的那一代人对父母的看法(蒋方舟在《我和我妈》一文中说,她妈妈尚爱兰也这样)。

王朔对父亲的第一印象是怕——他和哥哥从一岁半开始住保育院,两个星期或一个月回一次家,直到10岁出保育院。回了家,王朔还是和哥哥两个人过日子,脖子上挂着钥匙吃食堂,几乎见不到父母。他父亲也几乎从不表达父爱,偶尔流露父爱的方式,就是下班吃完晚饭后到保育院窗外看儿子们,有一次看到阿姨不给王朔饭吃,冲进去大闹了一场。王朔小时候最怕父亲吼他,初中时他旷课和几个姑娘去一个餐厅吃饭,把“王师傅”听成“王朔”,几乎昏过去,缓过来才发现是一个服务员叫另一个服务员“王师傅”。自此,他听不得别人喊“王师傅”,听了就心头一凉,头皮发紧。

王朔对母亲的感情更复杂。在《致女儿书》里,他写道有一次和母亲争吵,他问母亲:“你对我好过吗?我最需要人对我好的时候你在哪儿?”母亲冷静地说:“你在幼儿园。”王朔很悲愤,说:“父母跟老师一样,那要父母干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任母亲,更没有提到爱——那是母亲理解范围之外的事,“她只认对错,按她的标准,要一个孩子永远正确就是她的爱”。2007年,王朔带着时年79岁的母亲上《心理访谈》节目,在节目上,他再次问了母亲这个问题:“妈你爱我吗?”这次他母亲的回答是“当然爱你啦”,王朔追问:“如果现在我是通缉犯、强奸犯、反革命分子,那你还爱我吗?”他母亲顿时哑然。节目嘉宾李子勋对王朔母亲说道:“他其实是想问你,你对儿子的爱是无偿的爱吗?”

父母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恐惧传递到孩子身上,家庭关系都破裂了大家还在演。到了王朔自己成为父亲,有了女儿王咪后,他不愿意复制父母对他的冷漠,对女儿热情得过分,“知道你小时候我为什么爱抱你爱亲你老是亲得你一脸口水?我怕你得皮肤饥渴症,得这病长大了的表现是冷漠和害羞,怕和别人亲密接触”。

子女的问题,其实是父母的问题。“中国的事情很镜像,总给人错位倒置感,最后老是要子女原谅父母,虽然大家都很可怜,其间只见强弱关系的转换,亲人之间的忏悔和赦免搞得像做贼,怕丢脸,结果老人鬼鬼祟祟或者假装宁静致远,中年发福的孩子都成了伪君子,一家子演戏勤勤恳恳,说起来都默然嘿然,家家一本糊涂账。”王朔写道。

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告诉

正如蒋方舟所说,“大部分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很残酷”。50后、60后的问题是缺爱,父母多半冷漠或矜持,不善于表达爱意;而到了70后、80后那里,问题却可能是溺爱,父母满溢的爱令人窒息。

作家绿妖的短篇小说《少女哪吒》就描述了一个“希望自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谁的情也不欠”的少女形象。少女王晓冰有个单身母亲,表面上看上去是个理想母亲——“像电视剧里的妈妈一样文明,从不大声呼喝”,然而,王晓冰并不愿意自己成为母亲唯一的生活目标:她母亲永远在窥视她,想知道她在想什么,连洗澡都不放过,一定要给她搓背。“我妈还坚持冬天要我跟她睡呢,我脚凉,她爱把我的两只脚紧紧贴在胸口给我焐……太可怕了。”

王晓冰后来上了卫校,她母亲为了给她找工作,花了上万块钱。王晓冰偷偷参加自考,考上医大,没有选择母亲铺好的路。她母亲气得把她软禁起来,叫了三个舅舅来一起批斗她。她母亲不明白的是,女儿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自己,如此无情,像一个仇人。后来王晓冰一直在逃,“她像哪吒,剔骨还母,彻彻底底自己把自己生育一回”。endprint

故事的尾声,王晓冰的好友李小路回乡时偶遇晓冰妈,被叫到王家做客。晓冰妈展示她给女儿备下的嫁妆:“你看看,这个红颜色,现在找不到这么正的红了,这是给她结婚用的被罩……我连小孩一岁到三岁的衣裳、兜肚、棉袄还有鞋都做好了,男孩一份,女孩一份,只要她生孩子,什么都是现成的,什么都不用操心。”看到这一幕,就像王朔所寫的,会心头一凉,头皮发麻。

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告诉父母自己在想什么,自己不想要什么?就像黄执中在节目中说的,在东方的亲子关系中,就是没有办法做到很好地沟通。一谈到亲情,不论是父母还是子女都没法理智对待。双方都有顾忌,都觉得需要为彼此考虑,双方都是真心,但结果却是两颗真心永远走不到一起。

绿妖曾是“父母皆祸害”豆瓣小组的成员。这个小组把核心成员称为“哪吒”,因为觉得哪吒“剔骨还母”的形象很符合该组的定位。所以,绿妖创作《少女哪吒》是受了这个小组的启发?

父母老弱后,轮到子女牵着他们

养老只是亲子关系中所面临的诸多问题的一个——当然,因为压力越来越大,使它变得很重要。王朔很早就表示,不需要女儿给自己养老。“孩子给你带来多大的快乐,早就抵消早就超过了你喂她养她付出的那点奶钱,这快乐不是你能拿钱买的,没听说过获得快乐还让快乐源泉养老的,这不是讹人么?她大可不必养我,我不好意思。”

有心理专家说,中国的父母和子女之间,习惯了一种基于孝顺和等级制度的相处模式,可是这种模式放在现在的环境里已经不再适用。年轻一代更适应现代社会,在和父母的关系上也要有相应的变化。

就像作家杨照所理解的“养儿防老”——“年轻的小孩回过头来保护父母,不至于被时间侵蚀,遗忘或遗失了自我,这才是‘养儿防老”,以前,是父母牵着儿女学会走路、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现在,父母变老变弱了,对新的时代变化表现出恐惧和不知所措(这会导致他们变得固执),就轮到子女牵着他们,帮助他们适应新的变化。

比如,父母对子女催婚、催生,更多的是因为感受到了来自朋友圈的压力。身为子女,会觉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理会就好了啊。但让父母放弃交往了一辈子的朋友圈,这不现实,被孤立的滋味我们都懂;所以,不如行使“围魏救赵”策略,帮助父母发展新的朋友圈,比如同为子女婚姻大事焦虑的其他人,让他们找到同道。

再比如,父母沉迷于广场舞怎么办?这是一个自我价值和生活目标实现的问题,他们需要在广场舞上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那么,我们就要帮助他们开拓实现个人价值的机会和方法——参加一个老人交响乐团怎么样?2016年上映的日本电影《老人交响乐团》中,那些最初把《威风堂堂进行曲》演奏得惨不忍睹的老人,却有着一个伟大的梦想:到音乐厅堂堂正正地演奏一回。打动观众的,正是他们那种不服老、不认输的精神。

身为子女,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希望每个人永远都不会有机会遗憾地说:“为人子女,我很抱歉。”

(郭宇荐自《新周刊》)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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