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歌示威”风波分裂美国

●本报驻美国特派记者  张朋辉  ●任重  ●本报记者  邢晓婧  苏静

“当队员下跪后，彭斯离场了——就像特朗普告诉他的那样做了。”10月9日，这条消息迅速登上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首页，宣告前不久曾闹得沸沸扬扬的美国部分橄榄球队员在奏国歌时“下跪示威”的风波仍在发酵，而正副总统都已站在了炮轰这些队员的“爱国统一战线”上。“上帝保佑你，正在做正确事情的美国副总统。我们只期望，更多爱国人士能追随彭斯”，福克斯新闻网9日为彭斯的离场叫好。不过更多媒体质疑，彭斯离场像是“事先编好的剧本”，“副总统毫不心疼地花着纳税人的钱在西海岸来了个折返跑，只为给公众树立一个爱国的榜样”。“美国的分裂进一步加深了”，中国外交学院教授李海东对《环球时报》说，自从9月22日特朗普就此事激烈表态之后，美国全国橄榄球联盟（NFL）几乎每次比赛开场奏国歌时都会有球员“下跪示威”，“对于伤痕累累的美国族裔融合而言，这种对抗就是在伤口上撒盐，只会令国家认同的努力受到重挫”。

彭斯离场，特朗普大赞

据美国广播公司报道，美国副总统彭斯在拉斯维加斯参加了枪击案纪念活动后，于当地时间8日偕夫人到他曾经担任州长的印第安纳州的一座体育场内观看一场NFL的比赛，由印第安纳波利斯小马队主场迎战旧金山49人队。演奏国歌时，小马队的球员手挽手站着以示团结，而旧金山49人队当中有20多名球员单膝跪地。一些球员身穿黑色T恤，前面印上“我们会”的字句，后面则印上“捍卫平等、公义、团结、尊重、对话、机会”的语句。

据法新社报道，专程前来观赛的彭斯颇为震惊，他随即离场以示不满。离场后，彭斯连发6条推文表明自己的态度，并将这些推特的内容总结成一份声明，力挺特朗普。

他说：“总统和我都不会给那些不尊重我们的军人、我们的国旗或国歌的任何人面子，所以我退场了。”

彭斯还说：“尽管每个人都有权表达意见，但我不觉得要求NFL球员尊重国旗与国歌是过分的事；我站在总统和我们的军人这边，我一向会为我们的国旗与国歌起立。”

特朗普随后在推特上留言称，为彭斯夫妇“感到骄傲”。特朗普还说，是他指示彭斯若遇到有球员单膝下跪，做出不尊重国家的行为，就要离场。白宫随后也发表声明称，若有人在任何活动中，做出不尊重军人、国旗及国歌的举动，特朗普及彭斯都会拒绝出席。

9日一大早，特朗普再次发推特称，在那些球员表现出对我们国家如此的不尊重后，彭斯正因为他的离场之举受到极大的称赞！

花纳税人的钱政治作秀？

事实上，彭斯的离场引发了媒体的激烈质疑。“是否是事先编好的剧本？”——《华盛顿邮报》9日称，因为旧金山49人队每次举行比赛时至少有一名队员会在唱国歌时单膝跪地，彭斯的提早离场让很多人质疑，此举就是一个噱头。《今日美国报》称，如果有哪支球队能让彭斯看到抗议，非旧金山49人队莫属。报道称，随同彭斯的一行记者并未被允许随副总统进入赛场，而是在车中等待，“因为他们已被告知，副总统可能提前离开”。

路透社9日引述彭斯办公室的匿名工作人员的话说，彭斯观看这场比赛是几周前就决定的事情，相反，他是临时决定到拉斯维加斯参加枪击案纪念活动的。《纽约时报》9日称，虽然彭斯将他的举动美化成“爱国之举”，但此举具有明显的政治作秀痕迹，并且成本很高。他在美国西海岸来了个折返跑，目的是在印第安纳波利斯的橄榄球场找个座位，那里有NFL中反对种族不公的球队在打比赛。对于特朗普来说，彭斯的离场能让一个他需要的政治争端保持热度。CNN9日质问，彭斯没看比赛就匆匆离场，赶往洛杉矶，他花了纳税人多少钱？如果他从拉斯维加斯直飞，要花掉纳税人4.5万美元，但从拉斯维加斯到印第安纳再到洛杉矶，各种费用加起来超过24万美元。

CNN此前评论称，特朗普拿NFL球员开火，是因为这场口水战对巩固他的基本盘非常有利：NFL球员们都很富有、球员多数是非裔以及特朗普能将其塑造成一场爱国主义之战。就连素来跟特朗普不和的共和党参议员克鲁兹近期也表态称：“我不是那些不尊重国旗的富有且被宠坏的运动员的粉丝。”

福克斯新闻网9日则为彭斯辩护称，彭斯这么做，是因为他最终厌烦了一群不容忍、非美国式抗议者的鲁莽行为，而尊重国旗和国歌是每个美国人的本分。曾经组织特朗普竞选活动的卡普托9日在CNN撰文说，整个NFL的“国歌示威”一直具有挑衅性，“我为彭斯副总统选择离开感到骄傲”。

橄榄球队员与总统过招

“国歌示威”始于去年美国接连发生多起警察对黑人滥用暴力事件之后，前旧金山49人队四分卫卡普尼克开始在比赛前例行奏国歌时，以单膝下跪方式表示抗议。他说：“由于这个国家对黑人兄弟的不公正待遇，在这种情况改变之前我不会对这个国家的旗帜表达敬意。”

当时还是共和党总统参选人的特朗普就曾大骂卡普尼克：“叫那个家伙去找一个更好的国家吧！如果有人不喜欢美国，赶紧滚，越快越好。”

时隔一年，今年9月22日，特朗普在亚拉巴马州参加集会时再度公开批评下跪示威的行为：“当有队员不尊重我们的国旗时，你难道不希望看到NFL的球队老板们会站出来说：把这个狗娘养的给我赶走，他被解雇了，被解雇了！”

事实上，2017年3月，卡普尼克已经退出了旧金山49人队。日前他的队友里德对《纽约时报》爆料称：“直至今日，卡普尼克仍处于失业状态，被描绘成意图分裂国家的反美激进分子……他的失业与他在球场上的表现没有任何关系。”里德解释他们“下跪示威”的原因时称：“我爱我的祖国，我为自己身为美国人感到骄傲，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坚决保留永远批评她的权利。”他说，看到卡普尼克被无休止诬蔑非常难过。“这可是一个曾经包了一架商用飞机，向遭受饥荒的索马里运送食物和补给品的人……我很自豪地称他是我的兄弟，我们应该赞扬他努力在重大问题上寻求改变的勇气。”

美国的撕裂下沉到公众层面

“国歌示威”的风波正在扩散，一些白人球员也加入了“下跪”的队伍。本赛季美国职业篮球联赛（NBA）季前赛中各球队也都在赛前奏国歌仪式中手挽手进行抗议，联盟给各支球队发去内部通知，禁止在奏国歌仪式中跪地抗议。而纳斯卡车赛（NASCAR）的老板对特朗普表达支持，这项美国最流行的汽车赛事每年有超过1.5亿人次现场观看。著名赛车手裴迪说：“奏国歌的时候谁不起立，谁就应该离开这个国家。谁给了他们现在的一切？美国！”

美国雷明顿调查公司最近的一项舆情调查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当被问及NFL球员是否应“在国歌奏响时站立并表达尊重”时，64%的人表示同意，支持特朗普的立场，仅有25%的人表示反对。很多被调查者表示“不想看到球员把NFL当成宣传政治观点的平台”。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刁大明9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这起事件实际上体现了“到底是谁的美国”的争论。长久以来，民主党阵营、自由派以及少数族裔认为特朗普的口号与其说是“让美国再强大起来”，不如说是“让美国再白起来”。这种族裔矛盾、国家凝聚力的下降、所谓的身份认同或者国民特性的撕裂夹杂在一起。他说，国歌事件“公开怼”的情况在美国比较罕见，一般是政治精英撕裂，而公众是重要的稳定盘。也就是说，在华盛顿“有红有蓝”，社会上则有“紫色区域”，相对可以保持国家在某些议题上的稳定。但现在看来，体育明星公开怼，公众纷纷表态，可以看出美国的撕裂程度已经下沉到了社会公众层面，这对国家来说比较危险。

李海东教授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美国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外部问题，而是内部的撕裂问题。这一内部问题远大于朝鲜问题或者中东问题。

南京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朱锋9日则对《环球时报》表示，国歌事件并不会给特朗普政权带来太大影响。他提到，上世纪50年代，美国阿肯色州发生“小石城事件”，当时该地教育委员会接受法院的判决，允许黑人学生就读，但遭到该州州长的强烈反对，甚至封锁学校，禁止黑人学生入学。时任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不得不动用美国陆军101空降师确保黑人学生入校。“相较而言，这次事件造成的分裂程度要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