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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因和勒科克在新疆的探察略述

2017-10-09曾宝栋

资治文摘 2017年6期
关键词:比较

曾宝栋

【摘要】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西方列强在中国时局动荡之际,趁机掀起了在中国新疆境内的探险考察热、盗掘文物热。以瑞典和俄、德、英、法、日、美为主的几个西方国家的探险家、汉学家和考古学家,先后多次赶赴新疆境内考察和探寻古代遗存。他们从喀什、库车、吐鲁番、于阗、楼兰等地获取了大量的古代佛教壁画、古籍文书等其他卓越的艺术珍品,造成了我国古代珍贵文物的大量流失,同时他们也出版了一些游记、图录、考古发掘报告和研究性著作,这些都成为学者们研究新疆及中亚艺术、语言文字、历史、考古等不可或缺的基础性资料。在这其中,英国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和德国人勒科克便是主要的代表人物。通过分别对两人在新疆的历次探察经历的概述,以及对两人探察活动的比较,使大众对两人的探察活动有一个较为直观而快捷的认识,并从中展现出两人探察所涉及的新疆古代文化遗存的内涵和重要性,以期促进学界对新疆历史时期考古学文化的进一步研究。【关键词】斯坦因;勒科克;新疆探察活动;比较

一、斯坦因在新疆的探察活动

斯坦因在新疆的探察活动一共经历了四次,它们分别是在1900~1901年(第一次)、1906-1908年(第二次)、1913~1915年(第三次)和1930~1931年(第四次)期间进行的,在前两次的时间里,中国处于晚清时期,由于清政府的腐败昏庸,对斯坦因的考察活动和盗掘文物的行为放任不管,甚至还给予了一定的支持。第三次探察时,中华民国成立不久,百废待兴之际亦无暇顾及。及至第四次探察,在国内学术界和国人的强烈抵制下,南京国民政府和新疆当局迫于压力而阻挠,斯坦因最终未能完成既定计划。

斯坦因的第一次探察活动主要发生在和阗及附近地区。和阗(古代即于阗)是古代丝绸之路南道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沙漠绿洲国家,从地理位置上看,是连接古代印度、中亚、中国内地以及天山南北麓等地的一个节点,也是古代中西方文明的交汇之地。斯坦因的选择无疑证明了他对于中亚文明敏锐的视角和对新疆古代文化的熟悉程度。在第一次探察期间,斯坦因和他的探险队主要探察了玉龙喀什河的源头、丹丹乌里克、尼雅等遗址。

1.考察玉龙喀什河源头。在当地向导的帮助下,斯坦因和他的探险队成功探寻到了玉龙喀什河源头,并且对周围地形地貌进行了相关测绘。在喀拉喀什山脉绘制出了“流自喀朗古塔格南面和西南面昆仑山脉诸小河源头的地图”,斯坦因认为,这些小河都是比较主要的支流。同时,他们还完成了对二十六座主要山峰的三角测量工作。

2.丹丹乌里克遗址的发掘。在丹丹乌里克遗址,他们对沙埋的佛教寺庙遗址进行了系统发掘。在寺庙的内殿发现了受古典艺术影响的、具有印度佛教艺术风格的浮雕。并获取了大量壁画和灰泥佛像。其中一些壁画与印度早期的壁画在技法和人物形象上非常相似,这种早期风格的绘画在印度本土很少见,由此可知,在丹丹乌里克佛庙遗址的发现足以证明其珍贵。除壁画和佛塑像之外,各类文书的发现是斯坦因这次探察的最大收获之一。这其中发现有用梵文笈多体书写的佛教手稿文书、汉文、草体婆罗谜文的文书。另外还发现了有纪年的文书,年代大约在公元781~789之间,即中原的唐王朝时期,记载了官府或私人供货的契约或申请书等世俗的内容。编号为D.V房址里发现的汉文文书,其上有关于六城的记载(六城指的是伊里齐或和阗、玉龙喀什、喀拉喀什、策勒、克里雅、以及第六个不知名的城市)。在另一座出土文书的房址里(斯坦因称为护国寺,编号为D.VIII),发现一块长方形画板,描绘了一个骑马人形象,有意思的是,该骑马人的面部形态融合了印度人和汉人的特征,应是东方和西方人的混血,侧面体现了该地中西方文化交流的特点。最终斯坦因在丹丹乌里克共清理了14间房址。并推断出该遗址废弃于公元八世纪末叶(即伊斯兰教传入和阗之前),推翻了斯文赫定认为该遗址废弃于两千年前的结论。

3.尼雅遗址的发掘。斯坦因对尼雅的探察缘起于当地人发现的佉卢文木牍,而佉卢文是流行于印度西北部的一种古老文字,与公元1世纪流行于大月氏国的文字非常相似。在此之前只见于一些于阗古钱币上。斯坦因根据这一线索,在尼雅的废弃居址里,发现大量成对出现的木牍,这些木牍大多为长方形和楔形,用古绳捆扎,并用封泥封住,木牍上保存有清晰的佉卢文,类似于贵霜贵族的碑文上的文字。有意思的是,在尼雅遗址里竟然没有发现一片纸片,由此证明了尼雅遗址的废弃早于造纸术传入该地的时间。据汉文文献记载,造纸术传入西域的时间应为公元4世纪。另外从遗址中发现的东汉钱币也证实了尼雅遗址的大致年代应在公元1世纪前后。斯坦因在发掘的过程中善于思考,极为细心,在清理了一座厅堂收获不佳之后,转向考古中信息量巨大的遗存——垃圾坑(田野考古学将其归入“灰坑”之类),在其中发现了大量保存完好的木牍文献(数量在200片以上),还发掘有在皮革上用佉卢文书写的官方文书。对于它发现的意义,用斯坦因的话说”它们是首次发现的一个通行印度语言和文化的居民区中使用皮革作为书写工具的。”在发现的一些小的物件里,有当地红柳木做的古笔和圆笔头,这有利于了解当时的办公条件。另外在印泥中发现有雅典娜的形象、古希腊神话中的神,以及一块木牍上同时有汉文篆字和西方艺术形象的头像,这些都是该地在古代中西文化交流中的体现。通过对古代木牍和皮革文书上佉卢文的译解,斯坦因认为和阗地区在公元前2世纪以内,曾被印度西北的坦叉始罗(希腊语中的塔克西拉人)统治过。对于这种观点,我们无法否认斯坦因在当时作为一名侵略国家的考古学家和探险家所怀揣的政治野心,我们应该辩证的对待他的观点。

随后,斯坦因在安迪尔遗址、喀拉墩遗址、哈斯克皮里遗址、热瓦克等遗址也有不少收获。比如在安迪尔遗址发现了一些灰泥雕塑,一些用婆罗谜文书写的梵文文本,印度菩提书卷式的手抄本、藏文文书和佛庙泥墙上的藏文题字,一些文书跟在丹丹乌里克遗址发现的颇为相似;在阿斯克皮里遗址考察了古代城堡的城墙和垛墙,发现了精美的犍陀罗藝术风格雕塑;在热瓦克遗址发现大型佛塔、大型彩绘佛陀雕塑以及小型的佛雕塑和浮雕。对于这些艺术珍品,斯坦因选择了将小型的佛雕塑和浮雕带走,对于那些大型的无法运走的佛像,如斯坦因所述说的,重新将它们填入深沟中保护好,而不是破坏它们。如其言真实可信,我们也能看到斯坦因作为一名文物保护者的一面。endprint

斯坦因在新疆的第二次探察活动,在范围上远比第一次探察要大。几乎涵盖了整个南疆和东疆地区,并成功横穿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期间探险队还穿过罗布沙漠,到达与新疆毗邻的甘肃敦煌莫高窟及周边地区。斯坦因第二次探察活动所获取的古物,仅在吐鲁番盆地的木头沟柏孜克里克石窟寺,就搜得佛教壁画等文物100余箱。在阿斯塔那的古墓群,斯坦因发掘墓葬所得的随葬品亦装满了50峰骆驼。期间,斯坦因主要探访了喀什,重访了尼雅、安迪尔遗址、探访了米兰和楼兰遗址,从敦煌折返新疆之后,探察了哈密、吐鲁番地区,进而沿着古丝绸之路的北道,探察了焉耆、库车和克里雅河流域及周边地区。

在喀什地区的考察。斯坦因在喀什地区主要踏查了克孜库尔干遗址,并将它与玄奘所述的“古堡”相对应。在前往喀什的途中,踏查了塔什库尔干的阿克塔木围墙遗址;在喀什附近调查了可汗沙尔佛塔遗迹、可汗沙尔废墟、以及德国人调查过的玉其买尔万石窟、踏查了克孜尔加依遗址等。并结合《后汉书》中的地名考证了叶城的位置;在叶尔羌河南部的库克牙绿洲完成《古代和田》一书;对塔里木盆地尤其南缘的人口人种特征及其起源进行研究。调查了该地的人口地理状况,并对昆仑山极西的山区帕赫甫人做了人种学测量,斯坦因得出的结论是该地区的人是介于伊朗和萨里库勒人之间的一类人群。

在和田地区的考察。斯坦因考察了和阗绿洲周边的古遗址,并重访了约特干遗址(古于阗国国都),在该地搜集到了不少的钱币、石刻、陶塑像。在约特干遗址文化层中,发现大量的陶器碎片和少量完整器,以及一些诸如陶塑头像,猴子塑像、金属器、印章、凹雕等其他小型物件。这些物件都明显具有希腊健陀罗风格和古和阗地区的艺术风格。在所获得的各式各样的钱币中,有和阗汉佉二体钱、汉五铢、隋五铢、开元通宝和宋代的钱币,还包括迦腻色伽时期的印度-斯基泰钱币、公元11世纪伊斯兰时期的钱币。在重访热瓦克遗址时,斯坦因发现其第一次探察的营地已被沙丘覆盖。经过研究,斯坦因得出了“热瓦克的高大沙丘是玉龙喀什河泛滥后留下来的河湖相沉积,经风沙吹到此地”的结论。他们在热瓦克南部佛庙遗迹(阔克库木阿里斯)发现了壁画,斯坦因认为是公元4~7世紀的产物。另外他们在阿克铁热克遗址也收获不少。

重返尼雅。斯坦因一行第二次来到民丰县的尼雅遗址,并找到了之前掩埋的废墟,发掘了有健陀罗装饰风格的居址、动物图案和具有希腊风格的印章且发现了有保存完好的佉卢文木简文书和写板的窖藏等;这次在尼雅的一个重要发现,是在垃圾堆中发现了写有“且末公主“的汉文木简,结合后汉书的大致记载,此处原为精绝国的要地,而“且末公主”木简的发现,补全和验证了《后汉书》和《唐书》关于精绝国的记载。另外发现的鄯善郡印,验证了《魏略》中关于鄯善国与精绝国的关系:即精绝国在当时可能属于鄯善国的一部分。在这次发掘中,依然不见纸质文书,与前一次关于尼雅遗址年代的推断相吻合。

发掘米兰和楼兰遗址。在第二次探察活动中,鉴于米兰遗址的重要性,斯坦因两次发掘了米兰遗址,不出所料,在米兰戍堡和佛寺的发掘取得了重大收获。米兰戍堡遗址发现有大量吐蕃文书,木简和纸文书均有,年代在公元8世纪后半叶到9世纪,它反映了米兰遗址在这一时期受吐蕃政权统治的历史事实。另外还发现有基督教经文残卷和一件用如尼文字书写的突厥文写卷,但并没有发现汉文文书;对米兰的佛寺遗址和发掘的佛像等进行了细致研究,并在佛殿护壁的蛋彩壁画上则发现了多处有翼天使的形象,这代表着米兰的佛寺深受晚期古典希腊文化的影响。斯坦因一行在楼兰的探察过程中,同样有意义重大的考古发现。楼兰曾经作为一个中原王朝的军事重地,为丝绸之路上的贸易交流提供保驾护航。斯坦因在楼兰发现有大量的汉文文书,通过对汉文文书的解读,了解到这批汉文官方文书的内容有谷仓、供给、农业活动、灌溉、军事报告、边塞军人的医疗制度等,文书中还提到士兵中的“胡”,认为“胡”人士兵可能为充当雇佣兵角色的大月氏(印度-斯基泰人)人,主要用来抵御匈奴的侵扰。涉及楼兰遗址的废弃问题,汉文文书中记载的废弃原因是供水困难,废弃时间大概在公元四世纪初。另外在楼兰也发现有大量的佉卢文文书。

对丝绸之路北道的考察。在结束对罗布地区的米兰和楼兰遗址的考察,从甘肃敦煌、瓜州折返之后。斯坦因一行继续沿着哈密、吐鲁番、焉耆、库车、阿克苏及至喀什这一条传统的“丝绸之路北道”进行了详细的探察,其收获丝毫不亚于斯坦因在和田、楼兰一带探察时的所得。在哈密,斯坦因对当地的哈拉塔木人做了人体学测量,发现这一类人属于偏阿尔卑斯类型的伊朗型,且混合人种较多;同时对哈拉塔木佛寺洞窟的佛殿遗址进行了调查,发现其风格与敦煌莫高窟千佛洞相似,推测为(9-12世纪)回鹘统治时期所开凿。在吐鲁番盆地这一曾经的佛教盛行地区,斯坦因重点对中外驰名的高昌古城(亦都护城)、交河故城、吐峪沟和柏孜克里克等的佛庙和石窟寺遗址进行了考察,并揭取和带走了一批重要的佛教壁画,佛塑像、一批汉文和回鹘文等珍贵文书和若干金属物件、家具古钱等;在阿斯塔那墓地掘开了若干座古墓葬,从中获取了大量的珍贵随葬品,包括家具模型、侍女、武士、本地仆役等的彩绘塑像、面食、妇女化妆品等。其中还有各类纸质文书。据斯坦因在其出版的书中介绍,在阿斯塔那墓地的墓葬中,有用丝织类的毯子包裹尸体的葬俗,丝织画的风格是公元3到7世纪伊朗萨珊王朝时期的装饰风格,一些尸体口中含有仿东罗马金币,双眼罩萨珊银币等;在焉耆地区,斯坦因对博斯腾湖和裕勒都斯草原周边的地形和自然环境进行了综合评估,并对曲惠围墙遗址和博格达沙尔遗址进行了考察;调查了霍拉山脉分布的烽燧;对肖尔楚克明屋(石窟寺)的佛庙遗址、建筑风格、壁画的绘画手法等佛教艺术等进行了细致的研究;考察了库尔勒的乌孜干布拉克等三座古城;在库车做短暂停留之后,斯坦因一行从库车南部的沙雅出发横穿塔克拉玛干沙漠后,重返1901年调查过的和田喀拉墩遗址。在喀拉墩遗址对居住遗址进行了发掘,斯坦因根据居住遗址的建筑风格和出土物推断,喀拉墩的居住遗址与楼兰遗址年代基本相当,在公元3~4世纪左右。在沿着克里雅河上溯的过程中,斯坦因对和田东部和北部的遗址(包括寺院和居址等)进行了考察发掘,与之前的发掘一样,依然获取了一些木简文书、泥印和陶塑等相关佛教遗物;随后,斯坦因沿着阿克苏—乌什—柯坪—巴楚、图木舒克—莎车—和田—和田南部的昆仑山的大致路线,沿途对古遗址进行了调查和小型发掘,并对和田南部的昆仑山区(一部分在今西藏境内)再次进行了地理学考察。最终翻越新疆西南部的昆仑山出境抵达印度。endprint

斯坦因的第三、四次在新疆的探察是在民国政府成立之后进行的。对于第三次探察的目的,正如斯坦因在其《亚洲腹地考古图记》中所说的那样:”这次探险的考古学和地理学目的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直到我1916年探险归来回到克什米尔,探险持续了近两年零八个月,行程将近11000英里…….在我看来,同样重要的另一点就是,凡事能为古代中亚道路所穿越地区的历史和现状提供线索的东西,我都要观察和记录下来。”斯坦因在新疆境内的第三次探察,主要的线路和所经之处与第二次探察大同小异,即从克什米尔出发,大体上途经喀什—和田—罗布地区—甘肃—巴里坤—吐鲁番——库尔勒——库车——喀什。期间再一次对尼雅遗址、米兰遗址、楼兰遗址、吐峪沟石窟、柏孜克里克石窟等古遗址、古墓葬进行了发掘和调查,其中就有对楼兰古墓地和对吐鲁番阿斯塔纳古墓地的发掘,并且在楼兰的古墓葬中发掘出大量公元一世纪的精美纺织品和显示希腊化艺术影响的毛毯,对吐鲁番文书的发掘工作与此同时,斯坦因还派出了以拉尔辛格为首的测量队,对库鲁克塔格山区和向西沿着天山山脉进行了地理学上的广泛测量。这次探察所得也算是盆满钵满,一共装载了182大箱。由于上文所提及的原因,斯坦因的第四次新疆探察没能成功。

二、勒科克在新疆的探察活动

勒科克所在的“德国吐鲁番探险队”在新疆一共进行了四次考察活动,分别是1902年12月—1903年4月;1904年11月—1905年8月;1905年12月—1907年4月;1913年6月—1914年2月;勒科克参与了后三次的探察活动。并实际负责主导了第二次和第四次的探察活动。勒科克的活动主要在吐鲁番地区和库车地区。在吐鲁番地区,勒科克对高昌地区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和发掘。在高昌故城,他们系统的清理了遗址,对复杂的寺院结构都绘制了线图。引人关注的是,他们发现了大量寺庙绘画和文书手稿,手稿所使用的文字不少于24种,记述的语言则不少于17种。在这些手稿中,除佛教经典外,最让勒科克兴奋的是发现有摩尼教文书,摩尼教在当时是已经消亡的一种宗教,在这之前人们从未发现摩尼教文书,可见多么的珍贵!此外,还发现勒科克还发现了一座小景教教堂,里面还保存有拜占庭式的壁画、钱币、丝绸和丝织物,以及许多景教经典的碎片。之后,他们来到了柏孜克里克石窟,对其中保存有大量的佛教壁画及雕塑进行“强盗式”的揭取和掠夺。这些佛教壁画雕塑反映的是早期佛教的特征,是研究佛教东传后极为重要的资料。勒科克和他的助手巴图斯通过切割壁画等破坏文物的行为,将这些艺术珍宝不惜一切代价的运往了柏林。正如勒科克所说:“凭借长时间艰苦的工作,我们成功地把这些壁画都切割了下来,经过20个月时间的运输,最后我们安全地把他们全部运到柏林。在那里,它们整整填满了博物馆的一个房间”,对于这种强盗式的掠夺,勒科克似乎丝毫没有愧疚之情,他在他的著作《新疆的地下宝藏》中给自己找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他说:“我们的探险队到达高昌的时间太晚了——如果我们能够早到那里的话,将会有更多的值得人们注意的壁画被抢救出来。我们甚至还能抢救更多的摩尼教文献,对于宗教史和语言史同样重要。一位农民告诉我,当五年前第一支外国探险队(俄国)来到这里时,他曾在一所被拆毁的寺院中发现过许多手稿,他说,这些手稿的数量约有5车(当地农民所用的驴车)。这座被拆毁的寺院夷为农田,这些手稿中,有许多都带有彩绘和金饰,但他害怕这些东西不吉祥,全都扔在河里了。”值得一提的是,对于勒科克和巴图斯这种切割壁画的行为,他们名义上的队长格伦威德尔则持反对意见。

勒科克在库车的活动,主要是在第三次和第四次探察期间进行的。在库木吐拉和克孜尔发现规模数量庞大的石窟群,并且这里的石窟寺壁画明显早于吐鲁番,也比吐鲁番的石窟寺更具西方特点。为了考察和研究方便,勒科克一行给克孜尔诸石窟依据各自特征命名,有些名称沿用至今,如十六佩剑者窟、落石窟、魔鬼窟等,在库车地区,勒科克沿用在柏孜克里克石窟的做法,用切割的方式大量剥取了石窟中的精美壁画。正如勒科克所说:“这里的壁画,是我们在中亚任何地方所找到的最优美的壁画。”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大量的雕塑、绢布画和梵文写本(世界上最早的梵文写本),并对图木舒克等周边地区的古遗迹进行了踏查。随后由勒科克领导的“德国吐鲁番探险队”第四次探察的工作,主要是继续对库车地区的佛教石窟寺进行调查和发掘,揭取了大量佛本生和佛传故事的壁画,同时也调查发掘了库木土拉、图木舒克等地的佛教遗存,以及苏巴什古城等遗址。但是由于局势动乱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的原因,勒科克和助手巴图斯一路上困难重重,巴图斯甚至还遭遇了一次暗杀行动,经费也变得越发紧张,在种种原因下,勒科克不得不提前结束他的第四次探察活动。即便是这样,他们所得的成果依然是丰富的。

三、斯坦因和勒科克两人在新疆探察活动的比较

斯坦因和勒科克作为20世纪初西方国家在中国新疆探察的主要人物,在新疆的探险史上无疑是涂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尤其是斯坦因,作为享誉世界的考古探险家和东方学者,他在新疆四次探察的收获(尤其是前三次探险)应是西方国家的探险家中收获最多者。而勒科克作为当时德国杰出的考古探险家和东方学者,获取文物种类、数量和探察地域上虽没有斯坦因丰富和广阔,但是凭借他对于珍贵文物的判断力,揭取了吐鲁番和库车地区佛教石窟寺的大量壁画精品和其他珍贵文物,而这些新疆大地的佛教和摩尼教等其他的文化寶藏,足以让德国傲视世界诸国,成为全世界研究佛教艺术和中亚考古的殿堂级中心之一。对于斯坦因和勒科克两人在新疆的探察活动的比较,主要从相同点和不同点两方面进行分析。

1.相同点

(一)探察背景相同。两人的探察时间都选择在20世纪初清政府倒台之际和中华民国成立伊始。适逢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无暇顾及边疆事物的大背景下,且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对外国探险家在新疆境内的活动置若罔闻。在这种情况下极大地方便了斯坦因和勒科克一类的外国探险家的探察活动。可以说,斯坦因和勒科克善于抓住机遇,赶上了新疆探险的“好时机”,以至于两人在新疆探察期间,都能光明正大的接受当地官员(当地按办、伯克)和驻外领事馆官员(如喀什领事馆马继业总领事)的大力帮助和热情接待,勒科克在吐鲁番期间还处处得到了当地维吾尔族吐鲁番郡王的支持。endprint

(二)探察目的相同。两人在这方面颇有相似之处。两人的探险初衷在一定程度上都收到了19世纪末以俄、英等少数几个国家为代表的一些探险先驱们的刺激和影响,如英国的“鲍尔手卷”。他们相信,“在新疆可能隐藏着关于已经消失的一些部族的历史、文化情况的丰富宝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同时为了开拓新疆这片中亚文明的处女地,解开新疆地区古代文化的奥秘,斯坦因和勒科克满怀期待和信心,不约而同抵达新疆探险。另一个共同的目的,是和当时的政治相关,帝国主义列强在侵略中国边疆领土的同时,还想对中国新疆进行文化侵略,掠夺新疆的文化宝藏,并以此想从历史文化的角度将新疆与内地隔离出去。如斯坦因就受英属印度政府的委托,试图论证新疆属于印度西北部这一荒唐的结论,而勒科克的活动经费直接受到德国皇帝本人的赞助。

(三)重视对除考古活动之外的探察。两人都重视对地理环境学、人种学、生物学等的探察,如斯坦因在新疆主要进行考古活动的同时,亲自或派出测量员深入和田南部的昆仑山区,考察玉龙喀什河的源头,并对昆仑山区的主要山脉进行三角测量和地形测绘,同样的工作在库鲁克塔格山、罗布沙漠、天山山脉等地有条不紊进行并且高质量完成;同时斯坦因还重视对当地人的人种学研究,如对昆仑山西部库克牙地区的帕赫甫人和哈密的哈拉塔木人做人体学测量;在沙漠地区对河流干涸、绿洲大小以及居民供水等地理学问题进行研究;对博斯腾湖周边气候的观察研究等等。勒科克对新疆地区的人种分布、动植物种类特征和自然環境等的观察研究,另外勒科克在吐鲁番哈拉和卓生活期间,对当地维吾尔族民族音乐的传承和记录也做了相关民俗学工作。

(四)探察活动之后的成果。两人在新疆探察活动结束之后,均有丰富的研究性著作和相关游记出版,如斯坦因四次探察活动主要出版有《古代和田》、《和阗沙埋废墟机记》、《西域考古图记》、《沙埋契丹废墟记》、《亚洲腹地考古图记》、《沿着古代中亚的道路》等。勒科克的著作有:《高昌:普鲁士王国第一次吐鲁番考察重大发现品图录》、《中亚艺术与文化史图鉴》、《中亚古代晚期的佛教文物》等。斯坦因和勒科克作为杰出的东方学者,在对新疆考察之前便拥有深厚的中亚考古、艺术和语言的研究功底,同时斯坦因的论著还融汇众多学者的研究,是众学者智慧的结晶,所以他们关于在新疆探险的每一部作品,从学术意义上来评价,都是研究中亚考古、佛教艺术和中亚语言的必读之作。

2.不同点

(一)探察范围不同。斯坦因在新疆的四次探察范围涉及整个南疆和东疆地区,向南达昆仑山脉一线,北沿天山山脉南麓一线,向东包括了库鲁克塔格山脉周边的吐哈盆地和古楼兰地区;西南则覆盖了包括喀什地区在内的整个新疆西南部。

而勒科克的探察区域则相对较小,沿着天山一线,主要探察了吐鲁番地区和库车一带,同时也兼及哈密和喀什地区、和田地区。在入疆路线上,勒科克的第二次探察活动从北疆入境,沿途经过了石河子、玛纳斯等天山北麓一带;而纵谷斯坦因的四次考察路线,似乎并未主要经过天山北麓的广大草原区。

(二)探察内容的差异。探察的路线和范围决定了两人在探察内容上的差异性。斯坦因的探察活动很大一部分主要集中在塔里木盆地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一带,发掘了丹丹乌里克、尼雅、米兰、楼兰等遗址;佉卢文、藏文等古代文书手稿的发现、对楼兰古墓葬和阿斯塔那古墓葬的发掘等。而勒科克并没有参与上述这些遗址的发掘,相比之下斯坦因的探察活动更具多样性。勒科克的探察活动的特色,主要是对吐鲁番柏孜克里克石窟是库车克孜尔两大石窟寺的壁画剥取和遗物的发现和收集工作。所得遗物主要围绕宗教主题,其中勒科克一行在吐鲁番高昌故城发现的摩尼教手稿及其遗物则是勒科克所得的重要收获之一,同时这也极大促进了日后勒科克对摩尼教经典的研究。

对于其他方面的异同点,本文不再赘述。总而言之,通过对斯坦因和勒科克两人在新疆探察活动的大致梳理和综述,能使我们对两人在新疆的探察活动有一个直观而快捷的认识,同时在了解斯坦因和勒科克探察活动的过程中,我们还能够对南疆和丝绸之路沿线的遗址情况、佛教遗存状况、沙漠区的自然地理情况、当地的风土人情等诸多方面有更深的了解,从而推动并提高业内学者对新疆这片古老大地上考古文化的研究热情。

【注释】

[1]陈自仁,殒命中亚——斯坦因探险考古生涯,甘肃文化出版社,2004年92页。引自书中“斯坦因身上带着喀什噶尔的最高长官黄道台签发的命令……”。

[2]张力、于江,斯坦因第四次入新简述.新疆文物,1992(4):111-114.

[3][4]斯坦因著,殷晴等译,沙埋和田废墟记,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1994年,136页。

[5]星灿.灰坑的民族考古学考察[N].中国文物报,2002-03-01(007).

[6]斯坦因著,殷晴等译,沙埋和田废墟记,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1994年,277页。

[7]斯坦因在莫高窟及藏经阁获得了大量的佛经以及用汉文、回鹘文、西夏文、梵文等文字书写的手抄本等等不可估量的古代艺术财富,造成了莫高窟文物的大量流失,让国人心痛不已。

[8]斯坦因著,巫新华译,沿着古代中亚的道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285页。

[9]斯坦因著,刘文锁译,重返和阗绿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236页。

[10]斯坦因著,刘文锁、肖小勇等译,踏勘尼雅,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97页。

[11]斯坦因著,肖小勇、巫新华译,路经楼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115页。

[12]本文主要叙述斯坦因在新疆境内的探察活动,甘肃境内的活动从略。

[13]斯坦因著,巫新华译,沿着古代中亚的道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284页。

[14]斯坦因著,巫新华译,穿越塔克拉玛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

[15]斯坦因著,巫新华译,亚洲腹地考古图记,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

[16][英]彼得.霍普科克著,杨汉章译,丝绸之路上的外国魔鬼,甘肃人民出版社,1982年,129-130页。

[17][德]勒科克著,陈海涛译,新疆的地下宝藏,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年。

[18][英]彼得.霍普科克著,杨汉章译,丝绸之路上的外国魔鬼,甘肃人民出版社,1982年。

[19]管平、辛华,德国“吐鲁番探险队”的四次新疆之行,新疆文物,1991(4),119页。

[20][德]勒科克著,陈海涛译,新疆的地下宝藏,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年,58页。

[21]马大正,外国探险家新疆探险考察的档案文献资料整理与研究评述,西部蒙古论坛,2016(2)。

[22]荣新江,勒科克其人其事(代序),新疆的地下宝藏,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年,6页。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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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千年之恋·源氏物语》与《源氏物语千年之谜》的比较
同曲异调共流芳
张爱玲的《金锁记》与居斯塔夫?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比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