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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学案》视域下浙东朱子学的源流与评价
——以金华朱学与四明朱学为中心

2017-10-09

河池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朱子学黄氏金华

连 凡

(武汉大学 哲学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2)

《宋元学案》视域下浙东朱子学的源流与评价
——以金华朱学与四明朱学为中心

连 凡

(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宋元学案》编纂者明确了朱学的嫡系经黄榦传至浙东金华朱学,历经宋元明三代而其传承不绝。金华朱学的代表北山四先生当中,何基固守师说,其弟子王柏、金履祥则多出新见,不迷信朱熹权威,许谦针对浙东心学空疏之流弊重提理一分殊之宗旨,但却不免流入章句训诂之学,此为金华朱学之一变,而其弟子多流为文章之士,此为二变,传至元末明初的宋濂又附会禅学,此为三变。编纂者阐明了兼修朱、吕、陆三家之学的四明朱学代表王应麟、黄震、史蒙卿的学术宗旨及其纠正浙东心学流弊的学术贡献,强调了学问贵在自得和创新,从中可见其折中朱陆各派的思想立场。其中王应麟以文献为主兼容各派的学风与吕祖谦的中原文献之学一脉相承,被全祖望推为吕学之正宗。

《宋元学案》;金华朱学;四明朱学;许谦;王应麟

清代浙东学派学者黄宗羲、黄百家、全祖望等人编纂的“学案体”宋元儒学思想史著作《宋元学案》提供了研究宋元儒学思想史(特别是师承、流派、评价等)的基本资料、评价标准和思考方式,可说是进行此一领域研究时的必备参考书。其中出自黄宗羲、黄百家父子等人所编纂“黄氏原本”的59个学案中,编纂者致力于宋代理学家学术思想的阐释与评价,留下了大量的按语,其中有很多值得重视的观点。目前学术界的相关研究主要是探讨《宋元学案》中宋元儒学思想史的脉络与建构,以及学者的思想阐释与学术评价等。如林素芬在《〈宋元学案〉之〈深宁学案〉及相关问题研析》中指出,全祖望基于其自身学术旨趣,大力表彰以兼容并包著称的东莱吕氏之学,打破了向来仅以王应麟为朱熹之再传弟子的成说,在《宋元学案》卷八十五《深宁学案》中明确了“不名一师”的王应麟与吕氏中原文献之学的传承关系[1]。但总的来看,海内外学术界对于《宋元学案》中浙东朱子学派(包括金华朱学与四明朱学)的源流及其学术评价还缺乏全面系统的专题研究。因此本文以《宋元学案》卷八十二《北山四先生学案》(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金华朱学的代表人物)、卷八十五《深宁学案》(王应麟,四明朱学代表之一)、卷八十六《东发学案》(黄震,四明朱学代表之一)、卷八十七《静清学案》(史蒙卿,四明朱学代表之一)(以下引用《宋元学案》时一般省略书名,只注明卷数与学案名)为中心,探讨编纂者对于浙东朱子学派的学术源流的梳理及其代表人物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王应麟、黄震、史蒙卿的人品事迹及其学术思想的阐释与评价。

首先简要勾勒一下《宋元学案》中南宋中后期思想界的发展概况。宋代儒学在南宋中期尤其是孝宗乾道(1165-1173)、淳熙(1174-1189)年间迎来其繁荣期。与理学集大成者朱熹创立的闽学同时代的湖湘学派、金华学派、浙东事功学派(永嘉学派、永康学派)、江西陆学(心学)等各学派如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般盛极一时,但湖湘学派在张栻之后没有出现有影响的大思想家,并且大都流入事功之学与朱学中了,金华学派(吕学)在吕祖谦之后大体滑向文学与文献学,最终两派的学术思想逐渐被朱学所覆盖。另一方面,经过“庆元党禁”,由于卷入了韩侂胄发动的“开禧北伐”,在北伐失败、韩侂胄被杀之后,主战派的浙东学派学者叶适在政治上失势后罢官并回归故里,致力于事功之学在理论上的建构与道学批判,但还是不能阻挡朱子学的发展。其后浙东的学者大都流于文学和考据学(文献)一路,这样浙东学派也逐渐被朱学所覆盖了。陆学在陆九渊之后,通过浙东“甬上四先生”等弟子们的发扬,陆学一时与朱学相鼎立,但随着理宗朝朱子学的官学化及陆学二传弟子以后的不振而逐渐衰落。同时思想界也出现了折衷朱陆的倾向,特别是朱学取长补短并包含了陆学的思想内涵,陆学也逐渐被朱学所掩盖了。这样,南宋后期的思想界就大体上被朱子学所统合。学者们往往在以朱子学为主的同时,又兼修文献学(吕学)、心学(陆学)与经制事功之学等。这种倾向在朱陆的再传弟子及私淑弟子中已经出现,并一直持续至元代。以下将论述的浙东金华朱子学派与四明朱子学派即是这一过程中最重要的两大朱子学支派。

一、金华朱学的学术源流及其评价

黄百家论述金华朱学的学术源流时指出:“勉斋之学,既传北山,而广信饶双峰亦高弟也。双峰之后,有吴中行、朱公迁亦铮铮一时。然再传即不振。而北山一派,鲁斋、仁山、白云既纯然得朱子之学髓,而柳道传、吴正传以逮戴叔能、宋潜溪一辈,又得朱子之文澜,蔚乎盛哉!是数紫阳之嫡子,端在金华也。”[2]2727可知朱熹的高徒黄榦(勉斋)在朱学的传承中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其弟子当中称高徒者有何基(北山)与饶鲁(双峰)。饶鲁有吴中行与朱公迁等人,但不久便衰微了下去。何基之弟子中则出现了王柏(鲁斋)与金履祥(仁山)等大儒,其再传弟子则有许谦(白云)这样的大儒,进而其学脉经元代大儒柳贯(道传)与吴师道(正传),传至明初大儒戴贯(叔能)与宋濂(潜溪),历经宋元明三代而传承不绝。因此朱学的嫡系经黄榦之传播传承到了以何基为首的“金华朱学”一脉上了。其中,何基、王柏、金履祥、许谦四人并称为“北山四先生”,是宋代金华朱学的主要代表。

何基(1188-1269)从黄榦那里接受了朱子学,强调严守师说(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因此黄宗羲指出:“北山之宗旨,熟读《四书》而已。北山晩年之论曰:‘《集注》义理自足,若添入诸家语,反觉缓散。’盖自嘉定以来,党禁既开,人各以朱子之学为进取之具,天乐浅而世好深,所就日下,而剽掠见闻以欺世盗名者,尤不足数。北山介然独立,于同门宿学,犹不满意,曰‘恨某早衰,不能如若人强健,遍应聘讲,第恐无益于人,而徒勤道路耳。然则,若人者,皆不熟读《四书》之故也。’北山确守师说,可谓有汉儒之风焉。”[2]2727认为何基在思想上虽没有什么创见,但不失师门宗旨,其严守师传家法之学术态度可谓有汉儒之风貌。其钻研精神与朴实学风与当时朱子学官学化后世人纷纷以之为晋身进取的阶梯,不肯下功夫身体力行的浮夸风气适成对照。可见何基也是因时弊而提倡深入研读朱子学经典(《四书》),可谓朱学之嫡传。

王柏(1197-1274)师事于何基,接受其立志居敬之旨,特别重视《四书》及图书象数(太极图、河图洛书等)之学。黄百家指出:“鲁斋之宗信紫阳,可谓笃矣,而于《大学》则以为格致之传不亡,无待于补。于《中庸》则以为《汉志》有《中庸说》二篇,当分诚明以下别为一篇,于《太极图说》则以为无极一句当就图上说,不以无极为无形,太极为有理也。其于《诗》《书》,莫不有所更定,岂有心与紫阳异哉。欧阳子曰:‘经非一世之书,传之谬,非一人之失,刊正补缉,非一人之能也。学者各极其所见,而明者择焉,以俟圣人之复生也。’后世之宗紫阳者,不能入郛廓,宁守注而背经,而昧其所以为说,苟有一言之异,则以为攻紫阳矣。然则,鲁斋亦攻紫阳者乎。甚矣!今人之不学也”[2]2733。可知王柏虽尊崇朱子学,但对朱熹之说并不迷信盲从,而是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如对于《大学》,不赞同朱熹基于程颐的格物穷理及理一分殊说臆造的所谓“格物补传”,认为格物之传其实未失,没有必要加以补充;对于《中庸》,依据《汉书·艺文志》中收录有《中庸说》二篇,指出“诚明”章以下应该分出别为一篇,即认为今本《中庸》实际上是合二篇而成的;对于周敦颐的《太极图说》,则认为朱陆所争论的“无极而太极”一句其实是就《太极图》的图式而发,并不是朱熹所理解的是针对《太极图说》的文本而发,朱熹所谓“无极”为“无形”“太极”为“有理”之解释实际上不必要的,因为朱熹始终没有点破这层意思,所以才导致了陆九渊的非难;此外对于《诗经》《尚书》等经典的诠释,王柏都提出了与朱熹不同的观点。其“当仁不让于师”的学术创新探索精神得到黄百家的高度赞扬,并以其为榜样对不学无术、墨守成规者的党同伐异提出了批评,体现了黄氏贵学问自得及兼容并包朱陆各派思想的学术立场。

金履祥(1232-1303)曾经师事于王柏,后来又成为何基之门人。当时何基之“清介纯实”类似于程门之尹焞(和靖),王柏之“高明刚正”类似于程门之谢良佐(上蔡),金履祥则兼有何、王二人之风范。黄百家指出:“仁山有《论孟考证》,发朱子之所未发,多所抵牾。其所以抵牾朱子者,非立异以为高,其明道之心,亦欲如朱子耳。朱子岂好同而恶异者哉。世为科举之学者,于朱子之言,未尝不锱铢以求合也。乃学术之传,在此而不在彼,可以憬然悟矣。”[2]2738金履祥在其《论孟考证》中发表了许多创见,有不少与朱熹之说相违背的地方,但金履祥其实与王柏一样并不是有意与朱熹立异,所谓“当仁不让于师”,其力图阐明学术真相的实事求是态度与朱熹是一致的。这样,黄百家就对王柏与金履祥二人不墨守师说而大胆提出新见解的学术态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其后四库馆臣虽在《四库全书》史部编年类金履祥撰《资治通鉴前编》等书的提要中举例指出王柏与金履祥的标新立异不无过当之处,但还是承认其考证详博、多所发明[3]661,并在集部别集类《仁山文集》的提要中称赞金履祥经史研究造诣深厚,非空谈心性者可比[4]2198。这与黄百家的评论是基本一致的。

许谦(1270-1337)师事于金履祥,并从金氏那里领受了“吾儒之学,理一而分殊,理不患其不一,所难者分殊耳”,“圣人之道,中而已矣”的教诲,致力于发明“分殊”而后归于“理一”,于事事物物上皆寻求其中节。黄宗羲指出:“‘理一分殊,理不患其不一,所难者分殊耳’,此李延平之谓朱子也。是时朱子好为儱侗之言,故延平因病发药耳。当仁山白云之时,浙、河皆慈湖一派,求为本体,便为究竟,更不理会事物,不知本体未尝离物以为本体也,故仁山重举斯言以救时弊,此五世之血脉也。后之学者,昧却本体,而求之一事一物间,零星补凑,是谓无本之学,因药生病,又未尝不在斯言也。”[2]2759可知金履祥的“理不患其不一,所难者分殊耳”之说原本是李侗教导朱熹之语,因为当时朱熹有好大恶异喜走捷径的毛病,李侗才对症下药强调了于事物上求其分殊之理的重要性。金履祥再提此语也同样是为了纠正当时杨简心学一派专以求本体(发明本心)为学问捷径与目的的流弊。其实这也可说是从李侗传承来的朱子学的一条血脉,对纠正空疏之弊病确实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后来的朱子学者往往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不知本体而只知专在一事一物上求“分殊”,结果不能反约,于道德践履与学问上不能抓住要领,又陷入了支离破碎无根柢的“俗学”,这也可说是李侗教法之流弊。这样,黄宗羲就从其本体工夫合一的立场出发,一方面批评了专求本体(理一)而不理会事物(分殊)的杨简心学,一方面又批评了舍弃本体而只求之一事一物的“无本之学”。黄宗羲在兼顾“分殊”与“理一”两方面的同时,又将“理一”作为“分殊”之前提与目的。其立场在倾向于陆学的同时又力图合会朱陆[5]765-767。这一点集中体现了清代浙东学派折衷朱陆等各派学问而会归于一的“一本万殊”思想立场。

对于许谦之后的金华学派传承,黄百家指出,“金华之学,自白云一辈而下,多流而为文人。夫文与道不相离,文显而道薄耳,虽然,道之不亡也,犹幸有斯。”[2]2801认为金华朱学从许谦开始直到宋濂多流为文人,虽然儒学造诣不高,但“文以载道”,斯文赖以不坠。其后全祖望在其《宋文宪公画像记》进而指出:“文宪之学,受之其乡黄文献公、柳文肃公、渊颖先生吴莱、凝熙先生闻人梦吉四家之学,并出于北山、鲁斋、仁山、白云之递传,上溯勉斋,以为徽公世嫡。予尝谓:婺中之学,至白云而所求于道者,疑若稍浅,渐流于章句训诂,未有深造自得之语,视仁山远逊之,婺中学统之一变也。义乌诸公师之,遂成文章之士,则再变也。至公而渐流于佞佛者流,则三变也。犹幸方文正公为公高弟,一振而有光于西河,几几乎可以复振徽公之绪,惜其以凶终,未见其止,而并不得其传。虽然,吾读文献、文肃、渊颖及公之文,爱其雅驯不佻,粹然有儒者气象,此则究其所得于经苑之坠言,不可诬也。词章虽君子之余事,然而心气由之以传,虽欲粉饰而卒不可得。公以开国巨公,首倡有明三百年钟吕之音,故尤有苍浑肃穆之神,旁魄于行墨之间,其一代之元化,所以鼓吹休明者与。”[2]2801在叙述宋濂的学术渊源基础上,又系统检讨了金华朱学之流变。按照其考论,金华朱学传至许谦,其理学上的造诣已远不及乃师金履祥,逐渐流入章句训诂之学了,这可说是金华朱学之“一变”;接着义乌诸学者师事于许谦而多成为文章之士,这是金华朱学之“再变”;到了宋濂又逐渐阿谀禅学,这是金华朱学之“三变”。其后宋濂的弟子方孝孺一度使金华朱学得以发扬光大,但他因为反对朱棣的篡位而惨遭灭族,其学问也未能流传下来。虽说如此,作为文人的宋濂等人的文章还是具有儒者之气象,离道学并不远,其实可说是定下了有明一代立国精神之基调。因此不能轻视他们的文章。全祖望的这番论述加深了我们对金华朱学之变迁的理解,同时其对文章与道学关系的见解也值得我们注意。

二、四明朱学的学术源流及其评价

(一)王应麟

关于王应麟(1223-1296)的学术渊源及其贡献,全祖望指出:“王尚书深宁独得吕学之大宗。或曰:深宁之学得之王氏埜、徐氏凤。王、徐得之西山真氏,实自詹公元善之门,而又颇疑吕学未免和光同尘之失,则子之推为吕氏世嫡也,何欤。曰:深宁论学,盖亦兼取诸家,然其综罗文献,实师法东莱,况深宁少师迂斋,则固明招之传也。(梓材案:深宁少师迂斋,盖因温州而误。说详《丽沢诸儒学案》)”[2]2858可知四明(宁波)学术自甬上四先生开始多从事于陆学,王应麟之父王撝(字谦父)原本是吕祖谦门人楼昉(迂斋)之高徒,后又师事杨简门人史弥巩(独善)以从事陆学。当时四明之学者黄震、史蒙卿、王应麟都由陆学转而从事于朱学,以修正陆学之偏狭。其中王应麟由家学接受了吕学(文献之学)与陆学(心学),又师事真德秀之门人王埜(字子文)而从事于朱学(理学)。此外王应麟还曾与汤汉(东涧)相交往,汤汉同样也是兼修朱、吕、陆之学。由于王应麟对各学派兼容并包而以文献来统合的学风与吕祖谦的中原文献之学一脉相承,所以被全祖望视为吕学之正宗[2]2858。王应麟的著作跨越经史子集四部,其学问主要是对制度典故之考证、还精通目录学、历史地理、天文等专业领域,著有《汉书艺文志》十卷)、《诗地理考》五卷、《通鉴地理考》百卷、《通鉴地理通释》十六卷、《通鉴答问》四卷、《六经天文编》等。他也因其在考据学上的突出贡献被视为清代考据学的先驱[6]267-268。如四库馆臣在《四库全书》中收录了其15种著作,并对其文献考证的博洽精确作了很高的评价,指出清人虽在文献学方面后出转精,但王应麟的发端之功不可没[3]197,198,651,1387,1589[4]2186。王应麟的名著《困学纪闻》是其考据学的代表作。全祖望自幼便十分敬仰作为乡邦(鄞县)先贤的王应麟的学问与人品,曾在清初著名考据学家阎若璩与何焯二人的基础上对《困学纪闻》进行了注释,而全祖望本人因其深厚的历史文献功底及卓越的史识在当时被李绂、陈昌泗等学者推为王应麟、黄震的学术继承人(所谓“深宁、东发以后一人也”[7]220-223)。因此在修补黄氏父子所编“黄氏原本”《宋元学案》时,全祖望从《困学纪闻》中辑录了许多条目取入“深宁学案”的思想资料中,此外还从《深宁文集》中摘录了许多条目取入思想资料中,从而大大充实了“深宁学案”的内容。

关于王应麟的人品节操。全祖望指出:“先生之学,私淑东莱,而兼综建安、江右、永嘉之传。生平大节,自拟于司空图、韩偓之间,良无所愧。顾所当发明者有二:其一则《宋史》之书法也。先生于德佑之末,拜疏出关,此与曾渊子辈之潜窜者不同。先生既不与军师之任,国事已去,而所言不用,不去何待?必俟元师入城,亲见百官署名降表之辱乎?试观先生在两制时,晨夕所草辞命,犹思挽既涣之人心,读之令人泪下,则先生非肯恝然而去者。今与渊子辈同书曰遁,妄矣!其一则明儒所议,先生入元,曾为山长一节也。先生应元人山长之请,史传家传志乘诸传皆无之,不知其所出。然即令曾应之,则山长非命官,无所屈也。箕子且应武王之访,而况山长乎!予谓先生之拜疏而归,盖与马丞相碧梧同科;即为山长,亦与家参政之教授同科,而先生之大节如青天白日,不可掩也。呜呼!先生《困学纪闻》中有取于姚弋仲、王猛之徒,与杨盛之不改晋朔,并谢灵运临难之诗,其亦悲矣。而谓士不以秦贱,经不以秦亡,俗不以秦坏,何其壮也!骂李德林之以事周者事隋,更足为兴王用人之戒。今观先生之像,须眉惆怅,端居不乐,其当杜门谢客之际乎?”[2]2867王应麟之学问私淑于吕祖谦,而兼修朱学、陆学、永嘉的经济制度之学、邵雍的图书象数之学等,但由于遭遇宋末元初间的政权变迁,他也遭受到一些非议,他将自己平生之大节置于司空图、韩偓之间并自问无愧于良心,正如全祖望所说,当时元朝欲起用南宋之遗民,王应麟、胡炳文(1250-?)[2]2986、马端临(1254-1324?)[2]2977。黄泽(1260-1346)[2]3063-3064等具有民族气节的遗民大儒都拒绝了元朝任命的官职,同时基于儒家文化传承的使命感而担任了地方书院之教席,但书院教授并非朝廷命官,不算出仕于异族政权,可说是坚守了儒者和遗民之节操。在此基础上,全祖望进而还对《困学纪闻》的历史评论中体现出的王应麟的历史洞见,如“士不以秦贱,经不以秦亡,俗不以秦坏”,以及责备李德林那样仕于二朝的言论给予了肯定,从而反驳了某些不明事理的人对王应麟人品节操的无端指责[2]2867。

(二)黄震

黄震(1213-1280)是黄宗羲的远祖和余姚黄氏文献之渊源,其学问为黄氏父子所敬仰,黄宗羲的族祖明代学者黄珏(菊东先生)即是黄震的再传弟子[8]19。为表彰其学问,黄氏父子为此在“黄氏原本”中专门为黄震设立了“四明朱门学案二”,后来全祖望修补时将其改称为“东发学案”。黄震在其著作《黄氏日钞》中辑录宋代道学家著作之精华,其中包含有不少罕见甚至已经散佚的资料,文献价值很高,所以《宋元学案》的编纂者经常辑录《黄氏日钞》中保存的诸家资料作为《宋元学案》中的思想资料。例如,卷一“安定学案”中胡瑗的思想资料“论语说”(九条)与“春秋说”(七条)即辑录自《黄氏日钞》卷四十五“读诸儒书(十二)”、卷七“读春秋(一)”与卷八“读春秋(二)”。此外,黄震在《黄氏日钞》中辑录宋代道学家的资料之后,往往附上自己的评论。这些评论多精到而富有真知灼见,学术价值很高。因此编纂者黄氏父子等人又从《黄氏日钞》中摘录了许多黄震对宋代道学家的评论收入相关学案的附录或直接在案语中加以引用(黄百家在其案语中引用黄震之语时一般尊称其为“先文洁公”[8]19)。例如,黄百家在其案语中引用了黄震对“宋初三先生”(胡瑗、孙复、石介)的思想史地位[8]73及对周敦颐《通书》思想脉络及其主旨的评论[8]494-495作为其立论的根据。

关于黄震之学术贡献,黄百家在其案语中引用其父黄宗羲之语对其进行了系统地检讨:“先遗献曰:‘嗟夫!学问之道,盖难言哉。无师授者,则有多歧亡羊之叹。非自得者,则有买椟还珠之诮,所以哲人代兴,因时补救,视其已甚者而为之一变。当宋季之时,吾东浙狂慧充斥,慈湖之流弊极矣,果斋、文洁不得不起而救之。然果斋之气魄,不能及于文洁,而《日钞》之作,折衷诸儒,即于考亭亦不肯苟同,其所自得者深也。今但言文洁之上接考亭,岂知言哉。’”[2]2886在黄宗羲看来,学问之道难以言说,没有师传的话往往找不到学问之入口,相反没有自得的话又不免会被讥讽为舍精华而取糟粕。于是哲人代兴纠正时弊以改变现状。就黄宗羲的故乡浙东来说,南宋末年杨简(慈湖)心学的禅学化流弊已经达到了极点,因此史蒙卿(果斋)、黄震(文节)等不得不兴起纠正时弊,但史蒙卿之气概比不上黄震,因为黄震不仅传承了朱子学,还对其进行了批判性地消化吸收。特别是黄震在其《黄氏日钞》中折衷诸儒之说,即使是对于朱熹之说也不肯随意附和,其自得之学问可谓博大精深。其后四库馆臣也在子部儒家类的《黄氏日抄》提要中也对黄震的这种不依傍门户的实事求是学风给予了很高的评价[3]1219。这样,黄氏父子便高度评价了黄震不盲目崇拜朱熹等权威的学术批判精神,强调了学问贵在自得的观点。这一点具体体现在黄氏父子对《宋元学案》各学案学者的评价当中。例如前述黄百家对金华朱学的王柏与金履祥的评价中就高度肯定了二人之自得。这也可说是黄氏父子对其远祖黄震之学术精神的一种继承,同时也与黄宗羲在其《明儒学案·发凡》中所强调的学术发展在于各人自得之宗旨相一致,而这种不迷信前人而追求自成一家之言的态度其实也是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与《宋元学案》中选录学者及其思想资料,并在此基础上做出评价的一贯立场。

全祖望在黄氏父子的上述评论基础上作了《泽山书院记》(收入“东发学案”中),从朱子学的发展脉络出发论述了黄震的学术地位,指出:“朱徽公之学统,累传至双峰、北溪诸子,流入训诂派。迨至咸淳而后,北山、鲁斋、仁山起于婺,先生起于明,所造博大精深,徽公辨香为之重振。婺学出于长乐黄氏,建安之心法所归,其渊源固极盛。先生则独得之遗籍,默识而冥搜,其功尤巨。试读其《日钞》,诸经说间,或不尽主建安旧讲,大抵求其心之所安而止,斯其所以为功臣也。西山为建安大宗,先生独深惜其晩节之玷,其严密如此。婺学由白云以传潜渓诸公,以文章著,故倍发扬其师说。先生独与其子弟唱叹于海隅,传之者少,遂稍闇澹。予尝谓婺中四先生从祀,而独遗东发,儒林之月旦有未当者,抑不独从祀之典有阙。《宋史》儒林所作传,本之《剡源墓表》,其于先生之学,无所发明。清容则但称先生之清节。呜呼!圣人所以叹知德之鲜也。”[2]2886在全祖望看来,朱子学之传承到了饶鲁(双峰)、陈淳(北溪)等人已经流入训诂一派,咸淳年间以后,何基(北山)、王柏(鲁斋)、金履祥(仁山)在浙东金华一带兴起,黄震在浙东四明(慈溪)一带兴起,其学术造诣皆博大精深,使朱子学得以持续兴盛。金华朱学出自朱熹的大弟子黄榦而归依于朱熹之心法,其流传极为深远。而四明朱学的代表人物黄震广泛收集诸儒著作并对其加以检讨,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试着分析其《黄氏日钞》的话,可知黄震对于诸经之说多有与朱熹之说不同的地方,大抵是求心安理得,这也是他成为朱子学之功臣的缘由所在。最后,全祖望还将黄震与金华朱学进行比较,并高度评价了黄震之学问。

此外,全祖望在其《杜洲六先生书院记》(收入《东发学案》)中还对黄震与心学之关系进行了检讨,指出:“慈湖之学宗陆,东发之学宗朱,门户截然,故《日钞》中颇不以心学为是。由今考之,则东发尝与杜洲之讲会,而其后别为一家者也。夫门户之病,最足锢人,圣贤所重在实践,不在词说,故东发虽诋心学,而所上史馆札子,未尝不服慈湖为己之功。然则杜洲祠祭其仍推东发者,盖亦以为,他山之石,是可以见前辈之异而同也。”[2]2886正如全氏所指出的,杨简(慈湖)之学以陆九渊心学为宗,黄震之学以朱熹理学为宗,学派之区别很清晰,而且《黄氏日钞》中对于心学似乎也是排斥的。然而深入考察一下便可知道,黄震曾经加入杨简门人童居易(杜洲)所主持甬上书院中的讲会,后来又别立一派。门户之见束缚人的思想,而圣贤所重视之处在于践履工夫而不在于论说,因此黄震虽讥讽心学,但在其《上史馆札子》中也未尝不服膺于杨简的为己工夫;同样,童居易(杜洲)也推崇黄震,认为其言行可以劝诫自己,从此可见二人学问之异同。这样,全祖望便将黄震之学问放在当时朱学与陆学的交涉过程之中加以考察,强调要同时考察言与行两个方面。这其中也可见全祖望调和朱陆两派的意图,可说是其在《宋元学案》中的一贯立场。

(三)史蒙卿

全祖望在其《静清书院记》(收入《静清学案》)中立足于元代儒学传承的发展脉络检讨了乡贤史蒙卿的学术地位,指出:“有元儒林世系,鲁斋、白云专主朱学,静修颇祖康节,草庐兼主文安,其足以辅翼二许者,吾乡程敬叔兄弟最醇。鲁斋得之江汉赵氏,白云得之仁山,而敬叔兄弟得之静清史先生。先是,吾乡学者,杨、袁之徒极盛,史氏之贤喆,如忠宣公、文靖公,独善先生、和旨先生、鸿禧君、饶州君,皆杨、袁门下杰然者也。静清为独善孙,始由巴陵阳氏以溯朱学。当时只轮弧翼,莫之应和,而黄提刑东发出焉,遂稍稍盛。朱学之行于吾乡也,自静清始,其功大矣。江汉、仁山皆已俎豆泽宫,而静清莫有撷溪毛以问之者,后死之于斯文,能无媿色。清容作《静清墓志》,于其易代大节,言之已悉,而学统所在,不甚了了。清容文士,其于儒苑窔奥,宜其在所忽也。然清容言‘静清尝与深宁说经,每好奇,以是多与深宁不合’,则又可知静清虽宗主朱学,而其独探微言,正非墨守《集传》《章句》《或问》诸书以为苟同者。正如东发亦宗朱学,而其于先、后天图说攻之甚力,盖必如是而始为硕儒。不善学者,但据一先生之言,穷老尽气,不敢少异,而未尝顾其心之安否。是为有信而无疑,学问之道,未之有也。清容以为好奇,是尤不知静清者也。”[2]2912-2913即从元代朱学的传承谱系来看,许衡(鲁斋)、许谦(白云)专主朱学,刘因(静修)同时推崇邵雍之学,吴澄(草庐)则同时主张陆学。当时能够辅助许衡、许谦的是号称“醇儒”的浙东鄞县人程端礼(敬叔)、程端学(时叔)兄弟。许衡之学传自赵复(江汉),许谦之学则传自金履祥(仁山),程端礼、程端学兄弟之学传自史蒙卿。鄞县的学者原本都是杨简、袁燮的门人,如鄞县史氏一族的史弥坚(忠宣)、史弥忠(文靖)、史弥巩(独善)、史弥林(和旨)、史守之(子仁)、史定之(饶州)等均为杨、袁二人之高徒。而史弥远则是当时的宰相。到了史弥巩之孙史蒙卿方才师事巴陵之阳氏兄弟(阳枋、阳岊[9]2339)以学习朱学,并使朱学在黄震之后再次得以兴盛。因此鄞县之朱学可说是始自史蒙卿,其学术功绩很大。然而同时代的赵复(北方)、金履祥(南方)被视为元代朱学之先驱,对同为朱学功臣的史蒙卿予以关注的人却很少。王应麟之弟子袁桷(清容先生,1266-1327)曾经作了史蒙卿的墓表,但他对史氏之学问却似乎不能予以同情之了解。如袁桷说史蒙卿曾经与王应麟说经,但他每每好发奇论,所以多与深宁不合。其实这是因为史蒙卿虽敬仰朱熹之学,但对朱熹的著作如《诗集传》《四书章句集注》《四书或问》等并不迷信盲从。其“当仁不让于师”的学术态度与黄震虽宗朱学而抨击朱熹的先天、后天图说的态度是一样的。与此相反,不善于独立思考的人则只是墨守先生之说而不敢提出异议,也不考虑是否心安理得。这是一种迷信盲从,非治学之道。从这点来看,袁桷将史蒙卿提出不同于朱子学之新见的做法视作一时好奇,其实是没有很好地理解史氏之学问。这样,全祖望将史蒙卿放在元代朱子学的传承当中高度评价了其思想史上的功绩,同时也强调了做学问不能迷信盲从,应该勇于提出新见的重要性。

三、余论

综观上述《宋元学案》编纂者对浙东朱子学的学术源流的疏理及其代表人物学术思想的评价,可知其中已经包含有宋元思想史的完整脉络及其要素(学术背景、生平事迹、学术思想的论述),贯穿着编纂者推崇学术思想上的创见,道德与学问并重(明体达用之学),以及兼容并包的开放思想史观。其中,黄宗羲、黄百家父子的上述评论集中体现了其“一本万殊”的思想史观。即黄氏父子强调“道”是儒家各派的共通之物而并非一门一派之私有物,各派从各自立场出发提倡其自得之学问,其实只不过是大道(一本)之一斑(万殊)罢了。因此想要获得圣贤之道的整体,就必须求之于百家各派之中,而不应仅取其中任何一家(包括朱子学)之言作为道之全体[10]7。关于这一点,可从上述对浙东朱子学的评价中黄氏父子在调和朱陆等各学派之异同的同时,又重视学问之自得创见的思想立场中体现出来。而全祖望对浙东朱子学的评论则是基于其“去短集长”的会通思想,也可说是全祖望继对其家乡先贤四明朱学的代表人物黄震与王应麟等人学风的一种继承。全祖望在其“晦庵学案序录”中指出:“善读朱子之书者,正当遍求诸家,以收去短集长之益”[11]〗1495,认为做学问应当采取集思广益、取长补短的开放态度,而不应该局限于某家某派。从《宋元学案》中的思想立场来看,黄氏父子还不免抱有心学的门户之见,而全祖望则对朱学、陆学、浙学等各派均指出其长处与短处,基本站在中立的立场上进行了公允的评价。这一点集中体现本文所论述的全氏对浙东朱子学的评价中。而对比其后的集古代学术思想评论之大成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可知,四库馆臣对宋儒的著作及其学术思想的评价往往与《宋元学案》中所载黄氏父子及全祖望的评语一脉相承。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宋元学案》编纂者的学术评论之公允和精当。

[1]林素芬. 《宋元学案》之《深宁学案》及相关问题研析[J]. 中国文学研究, 1997(11): 157-173.

[2]黄宗羲. 宋元学案:第4册[M]. 全祖望,修.陈金生,梁运华,点校.北京:中华书局, 1986.

[3]纪昀,陆锡熊,孙士毅,等.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上册) [M]. 北京:中华书局, 1997.

[4]纪昀,陆锡熊,孙士毅,等.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下册)[M]. 北京:中华书局, 1997.

[5]侯外庐,邱汉生,张岂之,等. 宋明理学史(下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87.

[6]张舜徽.中国历史文献研究[M]//陶家康. 试论乾嘉学派产生的背景及其历史功过, 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1986.

[7]王永健. 全祖望评传[M].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1996.

[8]黄宗羲.宋元学案:第1册[M]. 全祖望,修.陈金生,梁运华,点校.北京:中华书局, 1986.

[9]黄宗羲.宋元学案:第3册[M]. 全祖望,修.陈金生,梁运华,点校. 北京:中华书局, 1986.

[10]黄宗羲.明儒学案:上册[M]. 沈芝盈,点校.北京:中华书局, 2008.

[11]黄宗羲.宋元学案:第2册[M]. 全祖望,修.陈金生,梁运华,点校.北京:中华书局, 1986.

[责任编辑韦志巧]

OriginanddevelopmentandevaluationofEasternZhejiangZhuXi’sSchoolsinviewofSongYuanXueAn——FocusingonJinhuaZhuXi’sSchoolandSimingZhuXi’sSchool

LIANFan

(SchoolofPhilosophy,WuhanUniversity,Wuhan,Hubei430072,China)

The writers ofSongYuanXueAnmake clear the legitimate orthodox school of Zhu Xi’s School spread from Huang Gan to Eastern Zhejiang Jinhua Zhu Xi’s School,its inheritance extend through Song Yuan and Ming Dynasties.In the representative of Jinhua Zhu Xi’s School Beishan Four teachers,He Ji defend on teaching tenaciously,his disciples Wang Bai and Jin Lvxiang have creative ideas,which reject superstitions to Zhu Xi’s authority,Xu Qian recommit purpose of universality and particularity in allusion to abuses of Eastern Zhejiang School of Mind,but unavoidable to flow into the study of Zhang-Ju-Xun-Gu,which is the first transformation of Jinhua Zhu Xi’s School,and his disciple most become men of letter,which is the second transformation of Jinhua Zhu Xi’s School,until Song Lian in late Yuan and early Ming strain one’s interpretation on zen studies,which is the third transformation of Jinhua Zhu Xi’s School.The writers expounds academic tenets of the representative of Siming Zhu Xi’s School Wang Yinglin and Huang Zhen and Shi Mengqing which improvement in Zhu’s School and Lv’s School and Lu’s School and their academic contributions of correcting abuses of Eastern Zhejiang School of Mind,emphasize it is important that knowledge should have complacency and innovation,from which we can discern ideological stand of compromising Zhu’s and Lu’s School.Among them Wang Yinglin’s inclusive style of study to rely mainly on literature is the same strain of Lv Zuqian’s study of central literature,whom is regarded as orthodox school of Lv’s School by Quan Zuwang.

SongYuanXueAn; Jinhua Zhu Xi’s School; Siming Zhu Xi’s School; Xu Qian; Wang Yinglin

B244

A

1672-9021(2017)04-0073-08

连凡(1982-),男,湖北孝感人,武汉大学哲学学院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哲学史,比较哲学,古典文献学。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阳明心学的历史渊源及其近代转型”(16JJD720014);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黄百家哲学思想研究”(113-410500126)。

2017-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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