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2017-10-09木糖猫

山海经 2017年18期

文/木糖猫

悄悄蒙上你的眼睛

文/木糖猫

2100年，明媚的光璀璨地铺满了整个夏天。风送来西瓜味儿的甜香，靠在大树下闭目养神的林小北，感受着阳光照得眼皮粉粉亮亮，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开心。爸爸说，如果最后这片作为地球自然保护区的森林也全枯死的话，那么，他们就得搬离这片土地，甚至，也会移民到遥远的火星上去。这么多年，人类早已把地球破坏得伤痕累累，它就像千疮百孔的抹布，破得再难以承受人类的居住了！

林小北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想，我喜欢读书的时候，有蛐蛐儿蹦过我的脚面；我喜欢抬头间，看见小松鼠们忙碌地运松子；我喜欢咳嗽一声，野兔子惊慌失措地四散乱跑；我甚至喜欢听可怕的不知名动物的吼叫声……哎，难道，我们真的再也不能住在蔚蓝的地球上，和喜欢的动植物们在一起了吗？想起火星上那些冷冰冰的人工制造的场景，虽然光怪陆离，但是它们没有一丝生气，一切都是那么疏离和陌生。一滴泪从林小北的脸上轻轻地滑落。

忽然，他感觉被谁蒙住了眼睛！凉凉的、硬邦邦的手，他是谁呢！

“嘿，找到你啦！猜猜我是谁？”一个金属质感的电子声音，不急不缓，没有一丝兴奋。

“哈，是大狗熊！”林小北胡乱说了一句。心里却想，哼，谁知道你是谁啊？

“啊呀，你可真聪明，猜对了！”对方出乎意料地回答，并且呼地松开了手。

林小北扑哧笑出了声，什么大狗熊，眼前明明是个机器人！而且这个机器人还是最最原始的泥陶机器人。

林小北注意到了这个机器人胸口的标签，原来是一款陪伴儿童玩的机器人。怪不得，身体做成仿古的泥陶人模样，胖头胖脑儿，还有圆桶似的大肚子。林小北小时候的陪玩机器人已经是仿真人型的了。这种仿真机器人皮肤软软的，带着温暖的体温。除了没有跳动的心脏、会思考的大脑，几乎和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眼前这款泥陶机器人应该是爸爸小时候玩的那种吧？它古老得掉渣渣！问它什么也只会像应声虫子似的答应着，问什么都回答“你真聪明呢”！

林小北发现，泥陶机器人的身体上很多地方凹瘪进去了，左腿也断了一半，浑身脏兮兮的，没有半点儿光泽。它应该是被主人遗弃很久了，自己乱走，才来到林小北家所在的这片森林保护区吧！

林小北轻轻地拍拍机器人的大头，感觉他和它一样可怜。一个是没有了家，另外一个即将永久失去深深爱着的地球乐园。

林小北将机器人带回了家，对它进行新主人认证，并且将它的系统升了级。虽然机器人外观还是傻傻的老样子，至少芯片智能了不少。现在，它能听懂很多林小北的话，尽管反应慢慢地，但是，好在动不动就说：“你真聪明，你太棒啦！”

“你叫擎天柱吧！你知道擎天柱是什么意思吗？”林小北笑眯眯地若有所思，他拍了拍机器人的泥脑袋。

擎天柱傻傻呆呆地思考了半天，忽然明白似的说：“你一定是根据我的样子取的吧？我像一根支撑天的柱子！”

林小北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你冒傻气了哦！你哪像擎天的柱子啊？你像一颗擎天球哦！”他找到一个很古老的玩具变形金刚，告诉机器人说它就是擎天柱，是变形汽车人的指挥官，它勇敢正义，能拯救宇宙，是个超级大英雄！

“我想，我们是一样的……”机器人瓮声瓮气地说。它的回答让林小北一愣。好半天机器人忽然哈哈笑起来，然后学着林小北的样子，拍拍他的头：“你冒傻气了哦！因为我们都叫‘擎天柱’嘛！”

清早，一觉醒来，保护区里又有十多棵树木莫名其妙地枯死了！林小北提着水桶，站在枝叶枯败的死树前，不禁大哭起来。爸爸说，现在地球的土壤和水里充满了有毒物质，根本不再适合生物生存了。就连人类必须呼吸的空气，PM2.5指数也“爆表”了，空气质量持续严重污染。人类啊，从来以为大自然的一切给予都是理所当然，从来不知道看似不起眼儿的自然资源其实是无价之宝。直到真的快失去了它们，人类就连追悔都没有了时间。

爸爸和其他人已经将各种动植物标本带往了移民的火星，罩在巨大的玻璃罩里，希望地球曾经的生物能在火星里安家生存下去。可是，林小北常常想，这怎么能一样呢？我们都是在地球上长大的啊!我们怎么能习惯罩子里的生活呢？

“嘿，找到你啦，猜猜我是谁？”林小北的眼睛被谁蒙住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傻呆呆的擎天柱了，只有它还有心情玩躲猫猫的游戏。林小北用力地抓下它的手，扭过身去，气嘟嘟地给枯树浇水，他多么希望这些树木能够忽然一下子活过来啊，发出希望的新芽！

“咦，林小北，你好像心情不好？”擎天柱歪着头，看着林小北一桶一桶不厌其烦地给枯树们浇水。

“它们都已经枯死了，你不要再浪费水资源了！”擎天柱严肃地说。

“你知道什么？”林小北忽然悲从中来，“你只知道玩捉迷藏！你知道吗？如果这些树都枯死了，就证明地球再也不适合人类居住了，咱们所有的人都只能移民火星，再也回不来啦！到时候你根本找不到像这么美丽的地方奔跑，可以听到风声，可以闻到花香。我们只能生活在玻璃罩子里，罩子里！你懂吗？就像没有自由的小白鼠一样……”林小北蹲下身呜呜地哭了起来。地球上有太多的不舍，擎天柱一个机器人怎么能懂呢？或许这就是人类和机器的根本区别吧！

“是这样啊！那么，我也感到非常难过呢！呜呜呜呜……”擎天柱学着林小北的声音哭起来，边哭还边从手指缝里偷偷地看他。它的滑稽样子，反而逗得林小北破涕为笑了。

浇水，施肥，修剪，测试土壤元素……自此以后，林小北忙着救活仅存的树木，擎天柱会在旁边帮忙拎水桶，铲土，拖走枯树枝，扛测试仪……有的时候，当林小北静下来靠着树读书、听音乐时，擎天柱会自言自语地问：“嘿，猜猜我是谁？”然后就围绕着大树玩得不亦乐乎。林小北问它，它说它在和小动物们玩捉迷藏。

无论林小北多么努力，最后一棵树还是枯死了！他和擎天柱背靠背坐在空地上一起发呆。

“擎天柱，我们也要走了，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没有了绿色，就没有了希望。”林小北环顾着空荡荡的四野，双眼无神地说，“明天，咱们就坐宇宙飞船去往火星了……”

“哦。”擎天柱仍旧那副傻呆呆的模样。好半天，它仰头反问了一句：“绿色就是希望吗？我不太懂……”

林小北点了点头。他用力地抱紧擎天柱，把头深深地埋进它带着泥土味儿的怀里，悲伤地哭了起来。擎天柱迟疑了一下，忽然懂事似的伸手擦了擦林小北的眼泪。“我听到了你心哭泣的声音，真的很难过哦！”

由于擎天柱属于机器人，不属于重要生命物种运输，所以不能和林小北一起走，它只能待在原地，等待下一班运输人类所属用品的宇宙飞船。

“擎天柱，你要乖哦！我等着和你一起在火星会合。”临走时，林小北舍不得地拍了拍擎天柱的脑袋。

擎天柱“哦”了一声，送别林小北他们驶离地球。

过了两个星期，放心不下的林小北跟随爸爸从火星返回地球，他要亲自接擎天柱走。

“咦，快看！地球不是不适宜植物生存了吗？那里怎么有绿色植物呢？”着陆的驾驶员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儿，他指着前方大声地问。

大家好奇地奔跑过去。忽然，林小北放声大哭起来，那是机器人擎天柱啊！只见它浑身长满碧绿的叶子，迎风舒展着自然的枝丫，生机勃勃地朝着太阳。可是任凭林小北怎么呼唤，擎天柱再也不会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