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五村”探索跨省村际合作

田雄

五个“明星村”横跨晋、陕、豫三省，在没有行政力量主导下的自主合作着实罕见。一方面能避免“乱点鸳鸯谱”的尴尬，另一方面能促使资源充分互补。

7月30日，山西长治市振兴村、晋城市皇城村，陕西韩城市晨钟村、西安市和平村，河南漯河市干河陈村在第十届全国大学生村官论坛上签订了友好协议，宣布成立中原五村合作组织。五个“明星村”横跨晋、陕、豫三省，在没有行政力量主导下的自主合作十分罕见。在各方确保如期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时刻，这种村庄自主发挥内生力量的合作无疑颇具新意，为其它区域的农村发展提供了有益参考。

1×5>5

在城乡差距尚未根本扭轉的现实背景下，村仍然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农村的人才、资金不断逃离，资金短缺、人才匮乏、管理不善等都是制约农村发展。可越要缩小城乡差距，农村越需要新的经济、人才等资源。在单个村庄既有的资源无法满足自身发展需要时，除了国家自上而下的资源输入外，村际之间也需要横向合作，抱团取暖，以共同利益为发展导向，实现资源优势互补。五个村中有些相距上千里，它们之所以能跨省远途携手，必然有内在的动因。

五村的自主选择是以开放包容姿态积极改变现实的明智之举。当然，持久而有效的合作需要参与主体有可分享的资源。即各村利用本身的资源能为其它村创造新的价值，使资源在共享或互补中不断得到优化配置并能进一步提升其总量和质量，达到“1×5>5”的效果。

从“明星村”的称呼中即可看出，五村都有着显著的集体经济发展业绩，这也为进一步合作奠定了基础。例如，皇城村从1995年就开始实施“工业兴村、旅游兴村、科技强村”战略，形成了以煤炭产业作后盾、以旅游产业创品牌，以生物制药为主导的多元的产业结构。村办大型企业集团总资产5亿元，员工3700多人。陕西晨钟置业（集团）有限公司是由晨钟村办企业改制的股份制企业，资产总额2亿元，年产值3.2亿元，利税3000万元，具有房地产开发二级资质和二级建筑资质。集团公司下属4个分公司，在房地产开发、工程建筑、旅游服务等行业都深耕多年。

五个村非凡的集体经济发展业绩表明，村庄精英强有力的领导是关键。

如振兴村党总支书记、山西上党振兴集团董事长牛扎根，晨钟村党总支书记、陕西晨钟置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吉章娃。五个村党组织负责人同时担任村级经济组织的负责人，确保了村集体经济在党的领导下不断发展壮大。而村集体经济负责人的经营业绩又为自己担任村党组织负责人增强了合法性与合理性。

双重身份使村庄精英的领导地位更加巩固，也使村庄内“善分不善合”农民得到了统一。村庄精英作为村集体利益的庇护人，五村跨省合作正是以他们的合作能力为基础的。

打破短视格局

尼克·瑞尔曼等学者认为，促使企业之间竞争合作成功的三个重要因素是贡献、亲密和愿景，这对于五个村一级组织来说同样适用。它们的合作包括资源共享、信息共享、人才共享。这就打破了原有的一亩三分地的短视格局，在互联网技术、市场体系等多因素的助力下，突破了单一村庄内部资源有限的约束，扩大自身的资源利用和价值创造空间。

村庄结合自身实际自主结对，跨越了三省行政区划的边界，为村庄发展注入新活力。在村庄精英的引领下，可以充分挖掘自身潜力，汲取市场、社会或村外乃至省外的资源，达到优势资源互补的目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去除了国家掌握地方信息不足的缺陷，降低了其推动农村发展的政策制定和执行成本。

从村庄本身来看，这种主动思变的合作既是五村党组织之间的合作，也是五村经济组织之间的合作。这种双重合作中，政治合作是经济合作的基础，而经济组织的合作使前者水到渠成。实质上，五村合作是现在以村级党组织为名义载体，将来以村集体经济组织为实质载体的合作。这种具有丰富内涵的双重合作，使五村合作可以更加灵活，也更具想象空间。

相对于绝大部分集体经济薄弱的村来说，五个明星村产业结构较为多元、村集体经济发达，他们的合作可谓是明显的“强强联合”。其中，旅游产业是五村发展集体经济的共同组成部分，而不同村落旅游资源又各具特质。如此，合作中可以相互学习管理经验，共育共用旅游人才。村际合作正是建立在具有相似性的资源共享和差异性的资源互补的基础之上，这样的合作也就有了实质性意义。这也再次说明，在关乎农村发展的国家宏观制度层面，把发展集体经济作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推进美好乡村建设，夯实农村治理基础的基本而重要的手段，应成为一种常识和共识。

避免形式大于内容

在全国60多万个行政村中，五个明星村的“强强联合”是否只是一种偶然，这种经验是否可供借鉴？

需要清醒地看到，以往不同主体的合作取得收益的很多，但形式大于内容的也不少。签订合作协议时大张旗鼓、轰轰烈烈，结果却是无疾而终，合作只具有转瞬即逝的形式性意义。鉴于此，三省五村的实质性合作还需要破解多个问题。

第一，五村能否创造新的可分享的价值？这是合作关系形成与持久的基本前提。五个村各自的产业有没有较强的互补性，或者说能否在共同性的基础上达到资源整合，从而确定共同的利益中心。如果个别村缺少可共享的能创造新价值的资源，只能逐渐被边缘化，整个合作也将受到削弱。

第二，五村采取什么样的长效合作机制？如果五村共同出资成立新的企业，那么权力和利益又如何来分配？村级党组织的年度交流和各村企业之间的日常合作，这些都需要逐步建立和完善相应的机制，进一步细化共享的人才、信息和利益，从而做到合作的可操作化和常态化。

第三，三省五村之间的远距离所带来的难题如何破解？振兴村和皇城村相距100公里，可以共享旅游资源；而和平村和干河陈村相距600多公里，尽管当前通讯技术发达，交通便捷，但企业的物流、时间成本都不可忽视。在五村大的合作框架下，根据客观实际，在某些方面是否也可以两两合作。

在更多关注明星村“强强联合”时，也需要从国家推进基层治理现代化和精准扶贫的整体视角来思考。

其一，五村深度而高端的合作最终可否上升到相互借鉴农村基层治理制度的层面？干河陈村在完善村庄治理体制中，实行村党委、集团党委双轨并行的领导体系，探索建立村、企业、社区“三位一体”的党组织建设构架体系；村委会实行村民户、社区组、村委会三级治理体系，实现了村庄社区化后的有效管理。如果缺乏这些管理制度，明星村合作赖以存在的村庄精英和集体经济基础也将难以稳固，而国家更为期待的也是基层社会治理的有效与有序。

其二，可否在区域范围内实现强弱合作，以强扶弱？在空间相近、民风相近、政策一致等有利条件下，振兴村带领周边村落统一规划产业、整合共同资源，取得整体发展的良好效果。同样，山西沁县的下曲峪村联合周边四个城郊村发展蔬菜种植、物流运输和观光旅游等多个上下游的产业，五个村整体面貌改善非常显著。由此可见，就近合作，以强带弱实现共富，这也应是在推动农村发展的进程中，关注明星村“强强联合”之外的另一种思考。

总而言之，我们为五个明星村自主选择，共同建构创造价值的良好合作秩序而点赞，也期望合作能为五个村乃至更多的百姓带来福祉。但也应正视现实，为他们将来能否持久的深度合作保留几分清醒。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哲学与政府管理学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