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深夜食堂,只有刷夜
2017-09-30丁正如意
丁正如意
中国版《深夜食堂》在北京卫视、浙江卫视首播,结果仅仅播出两集,豆瓣评分就飞速滑落到了——2.3分!网上吐槽声一片,有人戏称《深夜食堂》是“老坛酸菜超长MV”。
很多人把问题指向《深夜食堂》的“不接地气”,毕竟,中国人的“深夜食堂”,从来不在安静的日式居酒屋里。
于是,我们请来了10位不同地方的朋友,聊聊他们的“深夜食堂”,聊聊他们那些发生在市井小街巷弄里的夜生活。你会发现,消夜,就是当代中国人生活的切片。
广州:在大排档,你可能会遇上炒螺明
广州有一个最包容的胃,没有人不喜欢广州热气腾腾的日常生活。满大街午夜不打烊的餐馆,没有丝毫寂寞的颜色。在广州,和深夜更般配的,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食堂,而是活色生香的烟火气。有人说,老,是一夜之间发生的。而我的青春岁月,则摊开在无数个夜的深宵大排档里。
广州的大排档,是最平等的地方,在你的脚下分享食物的老鼠和猫狗,一点都不怕人,和酒桌上无论面对何人都能侃侃而谈的你一样。在广州大排档,你可能会遇上炒螺明,一个自尊自在、卖力给你表演的人。如果在五羊新城,你还可能会遇上民谣歌手,在烤生蚝的包围下,在晚风和酒气的推动下,唱着《像艳遇一样忧伤》。
我永远记得,我和伙伴抱着吉他,吃着喝着,从凌晨唱到日出晓白,零零落落的旋律。脱缰的青春总会逝去,如果它是悄悄走进了恩宁路的炭炉火锅里,我会觉得生活井然有序,而每天还是焕然一新。
上海:
上海的夜,从凌晨开始
凌晨过后,印象中“繁华浮夸”的魔都,才会展现出輕松诙谐、接地气的一面。这种落差,一如你在吃夜宵时碰到的那些高冷傲娇的美人,在酒精挥发中满脸诚恳地剖析自己,直至泪流满面,彻底哭花了眼线。
夜上海不缺吃喝玩乐,还多的是有故事的人。几个想当果儿的妞儿围着一个尚不出名的民谣歌手,手上提溜着10块钱的啤酒,嘴里念叨着10万块才能实现的“说走就走”。灯火通明的夜市里,挤满了来此打工的异乡人和囊中羞涩的大学生,地上是塑料袋、地沟油、餐巾纸,嘴里是小龙虾、大鱿鱼、酸辣粉……
在“耳光馄饨”“长脚面馆”等弄堂铺面,穿着小礼服、踩着高跟鞋的Party Animal,打着领带、刚下班的加班狗,套着汗衫背心、刚打完通宵麻将的阿姨爷叔,开着跑车、一身奢侈品的年轻人……无论何人,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为的仅仅是同样一口弄堂味道。
北京:
北京的夏夜,和撸串最配
没有撸串儿的北京之夜,怎能将息?
北京的夏夜,当然是和撸串儿最配。饿了就找好朋友去街头不知名的串儿店,一定要加毛豆、蕨根粉和扎啤,完了之后一起晃悠悠地溜达聊天儿,就是结束一天的完美模式了。
不过,在家对面有一家日式烤串店,是日常最爱。过街就是,而且大阪师傅现烤的五花肉和鸡脆骨真的是吃过最棒的,配上各种稀奇古怪味道的酒,还有店里放的无脑日本综艺,每吃一口都想要手舞足蹈。
实在懒得出门的时候也会自己煮个快手菜,清清淡淡的食物,可能就是我定义的家的味道。
贵州:没有漂亮的摆盘,只有不变的生活
贵州向来没有什么深夜食堂的说法,因为街头几乎每一家大小馆子、面馆粉店、大排档都开到深夜,要吃个夜宵实在太容易了。晚上八点一过街上就成了夜市的天下,在喧闹和油烟中各色小吃就这样出炉了。
烤鱼,凉粉,冰粉,臭豆腐,炸土豆,炒饭,米粉,还有贵州特色的铁板烧“烙锅”都吸引着路上的行人。
最常见的还是街边的烧烤摊。一盏灯,一个烧烤车,一对夫妻档,一个红棚子,几张桌子,几条塑料凳,摊子就这样开张了。从最便宜的烤洋芋片、烤豆腐干,一些大一点铺子还兼职炒饭炒面,甚至烤鱼,当然,每一家烧烤摊的核心总是自制的辣椒面。
不需要迎来送往,不需要多余的客套。有的人赶着下一场麻将,拿了匆匆就走;有的人围坐在油亮的桌子前,开几瓶啤酒,点上一根烟,将刚端上桌的美食一扫而空。这里没有漂亮的摆盘,只有不变的生活。
重庆:一个个红光满面,吃得澎湃
重庆消夜,必吃火锅。
深夜跨出家门,左拐右拐,进入逼仄的街道。梯坎儿上,老板支一口锅,满锅的辣椒花椒,中间顶一坨牛油。这牛油,是判断火锅店是否正宗的标准之一。在重庆,吃火锅是随时随地、不分季节的事情。
菜单上,鸭肠毛肚是必须品,酥肉也不错,再加点藕片、莴笋头、豆腐。我还喜欢鸭血、肥肠、牛肝这类重口食物。当然巴蜀的脑花是最棒的。等火烧开锅,红红的汤水翻滚得正好,每样菜倒一小半,开吃。夜深的时候,人们隔着蒸腾的水汽,酒杯端起又放下,一个个红光满面,吃得澎湃。
不管舌头遭受了怎样的洗礼,只要那一口冰唯怡,一切情绪就都山穷水尽,不复过往,只剩当下。巴适得很呐……
香港:香港的光鲜及锋芒,与平凡市井共生
在香港,各种不同命运都可能折叠在一间小小的火锅店里:黑社会大佬、金融界民工、TVB明星亦或是丧青,都在升腾的气雾里,将筷子指向滚烫的锅炉。鲜切牛肉、鱼虾滑、桶蚝、脆肉皖、响铃卷尽数铺排桌上,但“吹水”才是主角。
兰桂坊适合蒲天光,更多人去大排档、茶餐厅、打“边炉”、饮夜茶,亦爱去吃一碗暖胃的潮汕白粥,配上打冷。
香港的光鲜,与市井共生。晚餐时分,快餐店和茶餐厅通常都会坐满人,好像不必“翻屋企”吃饭。而直到凌晨两三点,尚未关门的食店人还不少——刚加完班的蓝领白领、不愿归家的年轻人,或是无家可归的麦难民。这个时候的香港特别孤独……不过尚有地方可去,也不算最孤独吧。
西安:
没有冰峰的夜,不是夜
西安的夜宵自带西北特有的豪爽粗狂劲儿——量多,料足,重口,够味。陕西专注面食,如果白天没吃饱,我就会找一些热闹的面馆子,岐山的臊子面、宝鸡的削筋面、杨凌的蘸水面、西安的油泼面……若是觉得这类面食太饱腹,还有解暑的凉皮,劲道的辣子面皮。endprint
關于吃喝,在西安还有句戏说:早上吃水盆,中午吃泡馍,晚上吃小炒。一个月会有几次和同学光临马继小炒泡馍,既辣且香,还有一味淡淡的醋酸压制油腻。加上大块的红烧嫩牛肉,好吃又不觉撑得慌。
比起外地的烧烤,西安还有一标配“冰峰”,算是雪碧的本地版。夜幕降临,学校周围的烧烤铺子就会亮起彩灯,摊开几十张桌子,学生陆陆续续就坐,直到全满,露天撸串,畅聊打趣,八卦人生。
乌鲁木齐:新疆的夜,怎能少了乌苏?
在我们还有夜市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去夜市从头吃到尾,各地美食飘香。而且无论哪家都出奇地一样好吃,一度令人怀疑夜市一条街用的都是同一种配料。
夜市取消后,每次下晚班就去吃一碗苏氏牛肉面。热热的烫头用牛肉、牛骨、鸡骨熬制,清透鲜醇。面分为毛细、二细、韭叶灯。我最喜欢的还是毛细,配上几片煮过的牛肉、一勺辣椒、汤里的白萝卜片,一口下肚,瞬间觉得肠胃都得到了温暖。
如果有朋友一起,于田街小道里有名的椒麻鸡是我们的必选。鲜、麻、辣,白煮的鸡肉手撕成小块,秘制的汤料浇上即可入味。一份皮带面拌在汤里、一份糖拌西红柿、两三好友、三五瓶夺命大乌苏,酣畅!
南宁:一回家,恨不得变出两个胃
南宁是座不夜城,接近消夜的时间,摊贩们就像约好了似的,不知从哪一溜烟地窜出来。店家们的吆喝也从白天的卖熟食、干货、米粉、卖日常用品转换成夜晚一口口冒热气的铁锅和夜食!
一回家,就恨不得变出两个胃。每当夜班机回家,我下了飞机就拖着行李箱奔向中山路生蚝店点一打生蚝和青口螺,旁边还有南铁的蜜汁排骨,渴了对面还有中山路老牌现磨豆浆油条。扫荡一番中山路各式小食后,如果还有兴致,会走到街后教堂旁边的烧烤摊撸几个串。
隔天总会为了降火晚上出来找凉茶喝,建政路上有家凉茶店,有我最喜欢的槐花粉和绿豆沙。夏天的南宁总是很闷热,所以晚上喝一碗冰镇的甜品或者凉茶简直就像天降一锅凉水缸,一个字——爽!
中国哪有深夜食堂?
夏天的路边摊大排档,啤酒螺蛳烤生蚝,冬天破旧小楼里的涮羊肉老火锅。脚下全是积累多年的油腻污垢,前一桌人留下的纸团串签食物碎屑,酒食热气混杂,闻一下竟然觉得很带劲。
管你什么身份,坐在消夜摊上都是一样的德行,袖管撸起,满面油光地喝着大酒扯着嘴皮,酒过三巡面带潮红,看别人拿刚刚串着肉的签子剔个牙也觉得应景得紧。
追求fancy的人吃什么消夜?哪怕你前一秒还装着名媛,下一秒午夜钟声过后消夜时间一到,就扯了裙子一屁股坐塑料矮凳上开始侃大山,这才是中国最真实的深夜食堂场景吧。
摘自《新周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