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官“怪病”上身？美驻古巴使馆“遭声波攻击”疑云

易升

深夜，古巴首都哈瓦那，一间宾馆客房的床上躺着美国驻古巴的一位官员。

这位官员正被一阵奇怪的噪音侵扰，一种尖锐的、类似刮擦的声音，“就好像我正在撞向又穿透一堵堵看不见的墙”。挪动了一小段距离后，声音消失了，他爬回自己的床上，可是，“那个可怕的声音又回来了”。

被怪声骚扰后不久，他的听力开始出问题，甚至还出现了语言障碍。

更为诡异的是，他的情况并不是个例。美联社9月14日报道，从去年12月份开始，美国驻古巴大使馆的一共21位工作人員，前后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包括失聪，头痛，恶心，失去平衡和语言障碍在内的一系列身体问题。

症状出现之前，有的人声称听到奇怪的声音，有的人称感觉到莫名的振动……但没有人能解释这些外交官生病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迈阿密大学专家组介入调查。“秘密物理武器”“声波攻击”……疑点丛生，惊悚片般的剧情越传越离奇。9月，联邦调查局也派员到古巴开展调查。

这一悬案甚至让美国与古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外交关系陷入危机。9月17日，美国国务卿蒂勒森表态：美国可能考虑因此关闭驻古巴大使馆。

“诡异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通常在夜里来临，连续数分钟，使馆馆员们被这“类似蟋蟀或是蝉鸣的”刺耳声音惊醒，摸索着寻找闹钟，才发现闹钟根本没有响。

“长期暴露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带来更严重的健康伤害。”在医嘱中，医生这样写道。但也有一些人称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后来同样出现了症状。

8月份的诊断报告显示，最严重的受害者出现了轻微的创伤性脑损伤和中枢神经系统损伤，还有一些人开始难以清晰地自我表达，在说话时会想不起来一定的常用词汇。蒂勒森在近期的一次发言中也证实，“部分人员受到了永久性的听力损伤。一些外交官不得不提前结束任务回国治疗。”

美联社报道则称，最新的调查还显示这样的“攻击”不仅在大使馆出现，使馆人员的家里，宾馆特定的房间里也有发生。

“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解释，只是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的疑团。”长期驻守在哈瓦达的前中情局探员富尔顿·阿姆斯特朗告诉媒体。

一切开始于去年的12月份，但是直到两个月之后，美国方面才开始感觉事情的不对劲。今年8月，报告称“攻击”已经停止，但不久后又曝出了新的案例。

“我们正在就此事进行调查，并将根据结果对此前的判断进行更新。可以证实的是，上个月出现了又一个新的案例，加起来一共有19位官员受到影响。”国务院发言人希瑟·诺尔特在9月1日的一次报告会上说道。

9月12日，这个数字增加到了21。CBS电视台线人透露，其中包括大使馆地区防务部门的重要高级官员。

而让整个事件更加扑朔迷离的是，加拿大驻古巴使馆也出现了被攻击的案例。在美国官方对外宣布了外交官的听力受损问题后一天，加政府也证实，加拿大使馆的至少一名外交官和其家属也因为出现了听力丧失和头痛的症状而被送医。

这让驻古巴的各国大使馆外交官群体陷入恐慌。

声波武器？

尽管蒂勒森尽量不作任何判断，以“健康攻击”来代称，并强调美国方面仍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关于“声波武器”的猜测，从调查一开始，就一直悬在参与其中的医生、科学家和分析员的头顶。

主要的证据，就是受害者口中的“奇怪的声音”。

高分贝的声音可能导致人听觉损伤，但同时也有人称并没有听到过类似的声音，所以调查员把矛头转向了人耳所无法感知到的范畴：次声波和超声波，对于人耳来说分别过低和过高的两种声波。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部分人听到了刺耳的声音，据《金融时报》分析，有些人可以检测到次声波，如果声波够强的话。生活在次声波密集地区的居民常报告出现头疼，恶心的症状，这也与大使馆官员们的部分症状相符。

但听力受损却无法得到合理解释，“现在还没有能够有效聚合次声波进行定向攻击的技术。”纽约大学医学院的耳科和神经学专家马力欧·斯维斯基说。

而超声波的破坏力则只限于近距离攻击。“从一个较远的距离你是感觉不到超声波的。”斯维斯基进一步解释。

一番搜查之后，美国派去古巴的探员也没有在房间里找到类似可以释放破坏性声波的特殊装置。

德国的声波武器研究和物理专家于尔根·奥特曼称：“我不知道有任何一种声波武器可以造成创伤性脑损伤或是脑震荡这类的伤害。”至此，“声波”的假说似乎显得不太成立了，这也让调查再次陷入毫无头绪和目标的状态。

但“声波攻击”的可能性显然已经先入为主，各大媒体都将此作为报道标题，而美国国务院的官方报告时也常引用为“acoustic attack”（声音攻击）。

另外，还有一种猜测认为，奇怪的噪音和听力的损伤可能是第三方设置的监听设备造成的。监听设备的损坏可能发出尖利的声音，而监听外国大使馆官员也是常常发生的一种情况。

古巴嫌疑最大？

且不论是声波攻击还是间谍活动，古巴都被认为是这场悬案的最大嫌疑对象。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希瑟·诺尔特8月初宣布，2位古巴驻美大使馆外交官，因为“古巴没能在自己的领土上保护好美国的外交官”，已经在今年5月底被强制离境。

古巴政府则随之对此发出了一份超长的回应，称“古巴过去，现在和将来都绝对不会允许在古巴的领土上侵犯外交官员的事情，没有例外”，否认在这个事件中有任何的参与。

古巴外长同时谴责了美国驱逐古巴外交官的行为，认为这是“空穴来风并且不公平的”。称古巴方面在2月份收到消息之后，已经组织了一支专业的调查团队并且加强了对美国大使馆的保护。endprint

9月20日，古巴负责美国事务的外交官约瑟菲娜·威尔达再次就事件表态，重申古巴不会做出伤害外交官的行为，并对前一天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联合国大会上大骂古巴表示抗议。

长期关注美国和古巴关系的作家皮特·科恩布鲁则认为，这很可能是“美国和古巴之间长期的互相监控的另一个新花样”。

鉴于美国和古巴此前恶劣的关系，美国外交官在古巴长期受到各种形式的骚扰。美国官员会在家里发现粪便，家里会莫名其妙断电，车子也会被各种东西挡住无法移动。但都不比这次事件来的严重——如果古巴确实涉及其中的话。

布拉格国际关系学院高级研究员马克·加里尔蒂认为，即便问题的源头是第三方的监控设备比如说俄罗斯，古巴对此也不会毫不知情，因为古巴和俄罗斯之间有密切的合作。

他还提到，被人“破门入室，关掉冰箱开关”来让生活麻烦重重的事情，有时候确实会发生在驻外政府官员的身上，但“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想刻意让这些外交官们丧失听力”。

大使馆或成牺牲品

数十年对立后，经过18个月的闭门谈判，2015年7月，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将迈出历史性的步伐来正常化和古巴的邦交”。

随后，美国重开驻古巴大使馆。2016年3月，奥巴马还到访了古巴，成为1928年以来，第一位拜访古巴的在任总统。同年8月，美国与古巴之间的商业航线再次开启。

但特朗普上台之后，今年6月，他宣布将重新考虑奥巴马执政时期对古巴的一系列宽松的贸易和往来政策，并称其为“糟糕的，充满错误导向的协议”。古巴前领袖卡斯特罗去世之后，特朗普还在推特上大加讽刺，称他为“残暴的独裁者”，引发古巴人民抗议，“轮不到美国来教我们人权”。

9月的联合国大会上，特朗普也毫不掩饰对于古巴的不满，称古巴是“腐败和不稳定的”。

9月13日，包括曾参与去年总统角逐的參议员卢比奥在内的5位议员寄了一封联合签名信给国务卿蒂勒森，要求关闭驻古巴大使馆。

“这个级别的骚扰和‘声波攻击已经给我们的外交官带来了不可挽回的伤害，我们强烈要求您提醒古巴政府，并要求他们即刻做出行动消除这个威胁。如果古巴没有做出实际意义上的行动，我们要求关闭哈瓦那的美国大使馆。”

5天后，在接受CBS节目采访时，蒂勒森做出了对此信的回应：“我们正在对此进行评估。”

这暗示了美国关闭驻古巴大使馆的可能性，也意味着在奥巴马执政时期最为卓著的外交成就之一——和古巴的关系缓和并建立驻地使馆，可能在短短3年内，就面临夭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