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术语翻译中的选词问题探讨——以“转基因”为例

张宜民

（安徽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合肥230036）

科技术语翻译中的选词问题探讨
——以“转基因”为例

张宜民

（安徽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合肥230036）

科技术语翻译中的不规范或讹误现象并非鲜见，主要体现在词义理解错误、择词错误/不当。于是，术语翻译的首要问题在于选词（选义择词），即确定词义，并选择适当措辞。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根据横组合纵聚合理论，先构建某术语的可行释义纵聚合语义场，弄清其准确词义，其次才能不断进行横组合搭配演算确定恰当的术语表达，从而帮助译者选择最佳翻译方案。通过对术语“转基因”的来源考证和重新演算，说明如何从纵聚合关系中选择词义，如何在横组合关系中搭配措辞；建议改译为“基因改良”或“基因移植”。

科技术语翻译； 横组合纵聚合理论； 词义搭配演算； 术语改译

一、术语翻译选词中的问题及分析

术语翻译选词中的问题。选词工作（确定词义+适当表达）是术语翻译的第一步骤。术语翻译中，以讹传讹的现象不在少数。术语翻译选词有误的主要原因在于专业知识欠缺、术语本身难懂造成的理解困难，译者态度不够严谨，国内术语翻译本身缺乏规范，等[1]。术语本身的特点对于译者而言也是难点。术语命名具有准确、单义、系统、正确、简明、理据、稳定、能产等诸多特点[2]。这些方面都增加了术语翻译选词的难度，很容易考虑不周。

术语翻译选词问题的解决路径。选词，即选义择词，贯穿于整个翻译的实际操作过程之中。理解与表达贯穿科技术语翻译的整个过程，源语言理解出错或目的语表达出错在各环节都可能产生。由于一词多义、一义多词的现象特别普遍，择词要看搭配环境，于是，要准确地选择含义并表达出来必须要有据可依。所以，务必要依据适当的理论指导来把好第一关，使科学术语表达尽量科学、准确，减少讹误。

二、术语翻译选词中适用的横纵理论

横纵理论是结构主义语言学的重要观点。索绪尔认为词与词之间的语义联系表现在两个方面：纵向的聚合关系（paradigmatic relations） 与横向的组合关系（syntagmatic relations）[3]。横组合关系指构成线性序列的语言成分之间的横向关系；纵聚合关系指可在一个结构中占据某个相同位置的语言成分之间的垂直关系，是非线性的、联想性的、可相互替换的关系。横组合和纵聚合理论要点如下：（1） 在语言的链条中，组合关系是指所有同时出现的语言单位按照线性顺序组合起来。相反，聚合关系则是指头脑中潜在的在语言结构某一位置上能够互相替换的具有某种相同性质与作用的符号与符号之间的替换关系。（2）构成横组合关系的各个要素是有序的、有限的。横组合对顺序的要求相当严格，顺序不同，组合关系就不同，意义也不一样。然而，构成纵聚合关系的各联想要素没有固定数目，也没有一定顺序。这些处于纵聚合关系的要素性质相同，组合功能相同，在语言结构的同一个位置上可以互相替换，根据横组合规则生成不同的“句段”。语言是在选择性的聚合轴和组合性的组合轴中组织起来

的[4]。

可见，根据结构主义语言学，词语的意义得在横组合和纵聚合关系交错的关系网中才能得以确定。术语翻译选词时，我们首先构建某术语的可行释义纵聚合语义场，弄清其准确词义，然后不断进行横组合搭配演算，确定恰当的术语表达，从而帮助译者选择最佳翻译方案。由于横纵关系理论的严谨性适应科技术语的特点，因此适用于科技术语翻译时的选词操作。

三、术语翻译选词处理的示例——以“转基因”为例

下文以在新闻媒体中使用频率很高的术语“转基因”为例，根据横纵理论来演示术语词义搭配演算，并尝试改译。

（一）术语“转基因”的英语来源及分析

汉语术语“转基因”有两个英语来源——transgenic technology和GM（genetically modified）technology。这两个来源对应的汉语翻译都是“转基因”，但它们的英语解释其实是有区别的。请看一些权威英文字典对于transgenic的解释和翻译。（1）《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 （以下简称《新牛津》）：Biology of，relating to，or denoting an organism that contains genetic material into which DNA from an unrelated organism hasbeen artificially introduced[生]转基因的[5]。（2）《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词典》 （以下简称《朗文》）：having one ormore GENES from a different type ofanimalor plant[术语]转基因的[6]。（3）《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 （以下简称《牛津》） ：（ofa plant or an animal植物或动物）having GENETICmaterial introduced from another typeofplantoranimal转基因的（SYN）GENETICALLY MODIFIED[7]。（4）《柯林斯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 （以下简称《柯林斯》）：Transgenic plants or animals contain genetic material thathasbeen added to them from another species转基因的[8]。再看上述字典对于GM（genetically modified） 的解释和翻译。（1）《朗文》：genetically modified foods or plants have had their genetic structure changed so that they are not affected by particular diseasesor harmful insects〔食物或植物〕转基因的[6]。（2）《柯林斯》：Geneticallymodified plantsand animals have had one or more genes changed，for example so that they resist pests and diseases better.转基因的（常使用缩略形式GM）[8]。不难看出，上述不同词典中transgenic和GM（geneticallymodified） 的中文解释都是“转基因”。然而，分析种种英文释义即可发现，上述词典对于术语transgenic的解释侧重于“技术手段”——基因be introduced（被引入）或者be added to（被添加）；对于术语GM（genetically modified）的解释侧重于“效果”——“新性状”能“免受特定疾病或虫害的侵扰”（not affected by particular diseasesorharmful insects） 或者“更好地抵御害虫和疾病”（resistpestsand diseasesbetter）。可见，上述词典中的中文解释未能分清transgenic和GM的表意差异。因此，需要规范transgenic和GM（geneticallymodified） 的汉语译名。

对于术语transgenic的进一步分析。前缀trans-有两种解释：（1）across；beyond横穿；通过；超越，如transatlantic横渡大西洋的（2）into another place or state进入（另一地方）；成为（另一状态），如transplant移植[7]。显然，这种解释相当于动词transfer，意为：（1）move（someone or something）from one pla ce to another转移；（2）copy（data，music，etc.）from on medium or device to another将（数据、音乐等）从一种介质或设备复制到另一种[5]。动词transfer也可意为“tomove（something）from oneplace toanother搬运；迁移”[6]。在前缀trans-的语义聚合关系中，从语义搭配来看，transgenic中的前缀trans-最有可能的解释是“进入（另一地方）；成为（另一状态）”，义同“转移、移植”。另外，根据《现代汉语词典》 （汉英双语），“转移”指“改换位置，从一方移到另一方shift；transfer；divert”；“移植”指“将机体的一部分组织或器官补在同一机体或另一机体的缺陷部分上，使它逐渐长好transplanting”[9]。在这个近义词聚合关系中，从搭配的通顺程度来看，“基因移植”比“基因转移”更通顺；从表意准确性来看，“基因移植”比“基因转移”符合英语定义。因此，transgenic解释为“基因移植（的）”最佳。

对于术语GM（geneticallymodified）的进一步分析。Genetically译为“对基因的...”没有异议，不需讨论。“modified”的原形modify有待进一步解释。《柯林斯》：If you modify something，you change it slightly，usually in order to improve it.修改；变更；改进[8]。《韦氏高阶英语词典》：to change some partsof（something）while not changing other parts[10]。 《新牛津》：make partial or minor changes to something，

typically so as to improve itor tomake it less extreme修改，更改；改变[5]。《朗文》：tomake small changes to something in order to improve it and make it more suitableoreffective[略微地]修改，更改；改进，改造[6]。《牛津》：1.to change sth slightly，especially in order to make itmore suitable for a particular purpose调整；稍作修改；使更适合2.tomake sth less extreme缓和；使温和[7]。可见，在“modify”的各种解释所组成的语义聚合关系中，其共同释义是“改良”。汉语“改良”一词指“（1） 去掉事物的个别缺点，使更适合要求；（2） 改变原有情况使好一些”[9]，符合上述英语释义。因此，GM（geneticallymodified） 应解释为“基因改良（的）”。

与此观点印证的是《牛津》中对于genetically modified的解释“adj.（abbr.GM）（ofa plant，etc.）having had its genetic structure changed artificially，so that itwillproducemore fruitornotbe affected by disease（植物等）转基因的，基因改良的”[7]。其中虽然也使用了“转基因”的解释，但也特别提出了“基因改良的”这一解释。

（二）术语“转基因”的表意不足

“转基因”的汉语解释。1978年第1版《现代汉语词典》中没有收录“基因工程”、“遗传工程”、“转基因”。1989年的《现代汉语词典》 （补编）[11]收录了“基因工程”、“遗传工程”，但没有收录“转基因”。“基因工程”解释为“遗传工程”；“遗传工程”解释为“一种遗传学技术，借助生物化学的手段，将一种生物细胞中的遗传物质取出来，在体外进行切割和重新组合，然后引入另一种生物的活细胞内，以改变另一种生物的遗传性状或创造新的生物品种。2002年的《现代汉语词典》 （汉英双语）将“转基因”解释为“运用科学手段从某种生物中所提取所需要的基因，将其转入另一种生物中，使与另一种生物的基因进行重组，从而产生特定的具有优良遗传性状的物质。利用转基因技术可以改变动植物性状，培育新品种。也可以利用其他生物体培育出人类所需要的生物制品，用于医药、食品等方面。”[9]2012年的《现代汉语词典》 （第6版）对于“基因工程”、“遗传工程”的解释同1989年补编版的解释没有变化；对于“转基因”的解释是“运用科学手段从某种生物中所提取所需要的基因，将其转入另一种生物中，使与另一种生物的基因进行重组，从而产生特定的具有优良遗传性状的物质。转基因技术可用于培养新品种等方面”[12]。由上述术语的解释，我们可以观察到：“转基因”的技术手段同“嫁接”极为相似，因为“嫁接”指“把要繁殖的植物的枝或芽接到另一植物体上，使它们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独立生长的植株。嫁接能保持植物原有的某些特性，是常用的改良品种的方法”[9]。

根据上述英语和汉语词典对于“转基因”及其关联词语的解释，汉语术语“转基因”有其表意缺陷。其一，“转基因”中的“转”字语义含糊不明确。“转”字该表示“转变”、“转化”、“转换”，还是“转移”？科技术语得是单义的、理据明确的，必须避免不必要的联想。然而，该线性组合中的“转”字可能被理解为“转变”（由一种情况变到另一种情况change；transform） 或“转化”（转变；改变change；transform） 或“转换”（改变；改换change；transform），或“转移”（（1） 改换位置，从一方移到另一方shift；transfer；divert； （2） 改变change；transform）[9]。这四个词构成了一个语义联想聚合关系，需要从中选出恰当表达。根据汉语定义，“转基因”的手段是将甲生物的基因“转移，移植”到乙生物中去，目的是“使不同的基因重组，产生拥有更好性状的新品种”。“基因”经历了“提取→转移→重组→新的优良性状”的连锁过程。于是，“转基因”中“转”应该有两种符合逻辑的解释：（1） 从手段上看，是“转移，移植，嫁接”之意；（2）从效果上看，是“改良”之意。其二，术语“转基因”没有反映其两个英语来源transgenic和GM（geneticallymodified） 的差别。术语transgenic侧重于技术手段，术语GM（geneticallymodified） 侧重于效果。值得参考的是，在日语中transgenic technology和GM（geneticallymodified）technology翻译为“遺伝子組み換え（いでんしくみかえ）”，意思是“遗传基因重组”；其日语解释是“遺伝子そのものを直接操作することによって、本来持たない新しい機能や形質を付与した生物を作る技術”（通过直接操作基因本身，赋予所培育的生物本来没有的新的功能和性状的技术）。可见，由于表意不够准确，“转基因”中的“转”字既未能说清“基因”经历的“提取→转移→重组”这个连锁过程，也未能说清“产生新的优良性状”这个结果。因此，汉语术语“转基因”需要进一步加工，以避免其表意不足。

（三）术语“转基因”的重新演算及改译

在书面语中，为了连贯和衔接，短语或句子一般得遵循“已知信息+新信息”的词序线性结构，即遵循“尾重原则”（the principle of end-focus），信息中心后置是常态。于是，从信息结构来说，术语transgenic technology和GM（geneticallymodified）technology的重点不在于“基因”，而在于技术手段或技术效果。因此，翻译形容词性的transgenic和GM（geneticallymodified）时，其横组合线性结构应该是“基因+XX+（的）”结构。

图1 “基因”与纵聚合关系中不同选词的横组合搭配演算（注：虚线表示此种横组合不适当）

综上，从技术手段角度来说，transgenic应译为“基因移植（的）”、“基因嫁接（的）”；从技术效果角度来说，GM（geneticallymodified） 应译为“基因改良（的）”。从整体表达效果考虑，“转基因”改译为“基因改良（的）”为最佳选择。

四、结论

忠实通顺是各种翻译的根本原则。“译者须把原文中的内容确切地并完全地表达出来，既无改变或歪曲，也无增添或删减，更无遗漏与阉割。”[13]由于科技术语的特性，翻译科技术语时必须特别注意要选出贴切准确的用词。根据结构主义语言学，词义是在纵聚合关系和横组合关系交叉作用下生成的。因此，横纵关系理论特别适合用于科技术语翻译时的选词操作，也适用于选词之后的短语、句子、段落和语篇的翻译。为了说明横纵关系在科技术语翻译选词中的具体操作过程，选择当前很常用的术语“转基因”，分析其语义横组合搭配问题，经分析各种可行的横组合搭配演算后，建议改译为“基因改良”。

[1]张彦.科学术语翻译概论[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

[2]冯志伟.现代术语学引论[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7.

[3]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4]陆国强.现代英语词汇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3.

[5]本词典编译出版委员会编译.新牛津英汉双解大词典[Z].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6]英国培生教育出版社亚洲有限公司.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词典：英英·英汉双解：大字版[Z].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

[7][英]霍恩比.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7版：缩印本）[Z].王玉章，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8]英国柯林斯出版公司.柯林斯COBUILD高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Z].柯克尔，等，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

[9]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汉英双语）[Z].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

[10]梅里亚姆-韦伯斯特公司.韦氏高阶英语词典[Z].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

[1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补编）[Z].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

[1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Z].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13]刘宏义.论翻译忠实原则的选择性倾向[J].怀化学院学报，2016（4）：110-112.

On the Problem of Choosing AppropriateWords in Translating Scientific and Techonical Terms

ZHANG Yi-mi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Anhu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Hefei，Anhui230036）

Errors in the translation of sci-tech terminology are not uncommon，which is mainly embodied in the error of comprehending the word meaning and the wrong/improper choice ofwords.As a result，the first question in terms of translation is to determine themeaning of the word and choose the appropriate wording.In order to solve this problem，it is necessary to construct a feasible semantic field of a certain sci-tech term according to the Syntagmatic&Paradigmatic Theory，to find out the exactmeaning of the word，and then to determine the proper expression of the term by evaluating various feasible word combinations，which can help the translator to choose the best translation scheme.By researching the origin of the term“transgenic/GM（genetically modified）”，this paper shows how to choose the word meaning from paradigmatic relations and how to match the wording in syntagmatic relations，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syntagmatic¶digmatic theory.Suggestions of re-translating them were offered.

translation of sci-tech terminology；syntagmatic¶digmatic theory；semanticmanipulation；retranslation of term

H059

A

1671－9743（2017）08－0086－04

2017-04-23

2014年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论语》英译的多视角融合研究”（AHSKY2014D140）；合肥市2015年度社科规划课题“软环境建设下的合肥市公共标识语英译研究”（HFSK2015WH04）。

张宜民，1975年生，男，安徽庐江人，副教授，研究方向：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