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的后果
——评王芳的《四季离歌》
2017-09-28张宇宁
张宇宁
现代化的后果
——评王芳的《四季离歌》
张宇宁
王芳的近作《四季离歌》既是一部儿童小说,也是一部社会问题小说。作家在表现儿童世界的同时,进一步将笔端深入当下社会肌理内部,以乡村为视角,呈现出现代(城市)与传统(乡村)之间的裂隙以及现代化意识形态、思维观念、生活方式对东北乡村人民生活的影响。小说的另一个维度是从现代化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出发,进一步展现现代性思维对人们生存环境的影响。
小说中的渔苇村毗邻渔苇湿地,村民有史以来便靠捕鱼割苇为生,“划着小船、哼着小调、撒开渔网,活蹦乱跳的鱼儿,就不断地被捕上来,再拿到集市上换来钞票,吃穿用也就随之而来了”。这种稳定而闲逸的生活终结于村民们与农业观光旅游公司签订的一纸合同,合同“以开发农业旅游项目为名……承包渔苇湿地十年”。十年间公司对湿地资源大肆破坏,绝户网、猎枪、推苇机等生态环境“杀手”肆无忌惮地轮番登场,合同期满湿地已经“成了无人待见的烂泥塘”。此后,“渔苇村的村民,只能走向城市,变成了打工一族”,“留下老人孩子守在家里”。这也就成为小说以后的形形色色苦难叙事的主要原因。
比如,留守儿童不可避免经历磨难、忍受孤独。小说的两个小主人公于笑和陈铁均为留守儿童,这两个小学生每天除了上学读书,还要照顾老人、料理家务甚至还要照看“鸡、鸭和猪”“晒柴禾”“烧炕烧炉子”……这对他们来讲无疑意味着一个又一个的考验。除去身体上吃苦受罪,他们的心理上也要承受没有父母陪伴的孤独与寂寞。正如小说所言“爸爸妈妈是他们最深的思念”,但“让他们回来过节”这样最朴素也最深情的愿望,两个孩子到最后都没有实现。
再如,空巢老人的生命安全难以保障。众所周知,老年人需要成年人给予一定的照顾才能安享晚年,而在小说中的渔苇村,几乎家家都有空巢老人,他们犹如琴弦一般脆弱的生命难免遭遇厄运的侵扰。一个典型的例子是,陈铁的奶奶在喂鸡鸭的时候倒在院子里,被大家发现时她已经不在人世。
文本中的留守儿童与空巢老人问题从根本上来看,是现代化工业文明与传统农耕、渔猎文明相碰撞所造成的。首先,现代化工业难以控制的扩张性和资本的逐利性,驱使公司这一现代化经济社会的真正掌控者,打开了渔苇村的大门并将其资源吞噬殆尽。而天性淳朴,缺乏远见和判断力的村民在与前者的较量中,必然一败涂地。其次,现代化城市生活对于中青年村民具有潜在却抵御的诱惑性。小说叙写村民走向城市是因为农村生产环境恶劣,无法自给自足。但有这样几个不可忽视的细节,其一,陈铁的父母离异后抛弃陈铁纷纷在城市里安家;其二,村民齐光“发了大财”后举家迁去城里生活;其三,家中长辈对于笑和陈铁的期待是考上大学。现代城市生活经过大众文化反复经典化与神圣化后,其魅力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我国城乡二元发展不平衡导致城市几乎垄断了教育、医疗等一切优质资源,这都是导致渔苇村中青年村民背井离乡的主要原因。显然,正如小说所表现的,当现代化社会进程一路高歌猛进,不断攻城掠地之时,传统的社会形态与人的生活方式不可避免地被其裹挟其中,不断遭受打击与侵蚀,直至找到有效的与其对话的策略与方式。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如何保障老人与孩子的利益,这是小说所触及的一个重大社会问题。
另一个问题是生态问题,作为小说的叙事线索,保护湿地的野生动物在文本中占有大量篇幅。在这部分叙述中,以于笑、陈铁、护鸟员黎明等为代表的野生动物保护者和以公司经理陈绍军、猎人二癞子等为代表的偷猎者表面上构成了矛盾的双方。但从更深层次来看,这里还存在一个人与野生动物之间的关系问题,即偷猎者是如何定义野生动物的意义并将其纳入自身的行动过程。陈绍军组织“生意伙伴、相关的政府官员”在湿地捕猎,野生动物成为他闯荡商海的“特供”礼品;二癞子要把野生动物做成标本卖到城市,因为“可值钱了”。这种人类中心论框架下将自然万物看做“存货”而加以“促逼”的观念,正是我们在接受现代理性时所要反思和批判的内容。小说的结尾寄希望企业家高飞通过投资改造将渔苇村变成“人间天堂”,本文则以为只有凭借法制保障和道德建设才能把“存货”还原为自然之物。
(作者单位:大庆师范学院文学院)
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龙江文学对先锋小说后形而上学思想的接受”(13E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