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海外游记流传述评

李长林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中国闭关锁国、与世隔绝的状态终被西方列强的暴力打破，形形色色的洋人，如商人、外交官员、传教人士、学者、探险家纷纷进入中国，与此同时，中国人士走出国门，亲赴西方国家也有了可能，清末时期，越来越多的留学生、学者、商人、政界人士，还有外交使节陆续出国。他们从各种侧面直接地接触到西方文明以后，思想、观念与认识水平不同程度地发生了变化，他们以各种形式的作品记录所见所闻，这些作品可统称之为海外游记。

斌椿的《乘槎笔记》曾连载于《教会新报》。李善兰为其家刻本作序，感叹说：“所历十馀国皆开辟以来，中国人所从未有至者”，“今读其书，亦有若身至之而目见之也。”杨格能在序中称赞此书：“归乃次第之为乘笔，摹绘精核，如铸似鼎，顾皆据事直陈，不少增饰，非如山海经惝恍，齐谐淑诡，有所假借而为之。”

张德彝的《航海述奇》被友人视为奇书，争相传看，多为之赞叹，有人说：“余读斯集，既惊其奇，喜其奇之不乖于正也。”张氏这部《航海述奇》曾连载于《申报》光绪六年（1880）各期，之后又有申报馆丛书铅印本。

日本学者冈千仞1884年来中国，期间写有《观光记游》。在此书中记载一次在友人张经甫家里见到张德彝的《四述奇》，认为“大辟愚”，因此“大悦借归”。当时一般的中国文人不太看重这类西学书籍和作者。张经甫就贬斥《四述奇》的作者张德彝“无学向见识，盖慊此书不为中土占地步也”。冈千仞不同意这种观点，相反给予《四述奇》以高度评价，说中国人士记西学无出此书右者。他还指出《四述奇》优于日本人士大久保、岩仓、木户三大臣所著《欧美回览记》。张德彝出国写有《八述奇》，他1918年去世后有人送挽联赞曰：环游东亚西欧，作宇宙大观，如此壮行曾有几？著述连篇累牍，阐古今奥秘，斯真名士不虚生。”

李圭的《环游地球新录》在写成后，即送呈李鸿章，李阅后极为重视，为此写了一篇序，内中称赞道：“是录于物产之盛衰，道里之险易，政教之得失，以及机器制造之精巧，人心风俗之异同，一一具载。其非耳目所及者，则略焉弗详。圭之此行，为不虚矣。古今中外通好，几若一家……五洲重译，有若户庭。輶轩往来，不绝于道。有志之士果能殚心考究，略其短而师其长，则为益于国家者甚远且大；又岂仅一名一物，为足互资考镜也哉！”

李鸿章并为之上书于总理衙门，给资印行三千部。想求新知的人们争相购买，坊间也相率翻刻。郭嵩焘在出使英法期间，就有友人送了他一部，他曾翻阅过，并记入了1878年6月22日的日记，称赞此书“记录鲜明”。《万国公报》自光绪四年（1878）第五百零四卷至光绪五年（1879）第五百三十六卷曾连载此书。此书在数年之后，仍然被人们所谈论。如1882年5月2日《申报》就刊登了一篇题为《书〈环游地球新录〉后》的读后感，盛赞他的这次“往返计程八万余里，东西地球绕行一周”的壮行，赞扬他是“生平留心经世之学，并好能人所难能”的不遇之才；并谓他的这部书刊行后，“锓版间出，阅者争先购置，谓足与《瀛环志略》、《海国图志》相颉颃”。王韬在1883年曾写过一首“题李小池环游地球图”的诗，记述了阅过此书后的感想。此诗发表于当年7月22日的《申报》上，诗中写道：

地球说创自明末，谁其环之行一周？

我友李生天下士，生平学术该九流。

读书有识务远大，欲叩闾阎陈奇谋。

不愿请缨系戎虏，不羡投笔封公侯。

只想乘风破巨浪，手斫鲸鳄驱蛟虮。

万里涛奔快濯足，九霄月出须开眸。

东西可通南北阻，厥程九万纵横侔，

美洲一隅乃新辟，李生杖策向此游。

此行岂仅赛珍异，远扬威德宁怀柔。

诗末注云：李圭“曾著《环游地球新录》，风行海内。洞烛时务，怀殷忧”。

诗人金和也写有《题李小池环游地球图》：

其地与吾华，颠倒足合跗。

我方望扶桑，彼已日下晡。

当彼方午炊，则我鸡鸣初。

推迁凡六时，对待如一隅。

这比黄遵宪在伦敦时作《今别离》，咏东西半球“昼夜相背驰”、“眠起不同时”早了十几年。

何如璋的《使东述略》1879年1月曾节略刊载于《万国公报》第五百二十一卷，他的《使东杂咏》刊于《万国公报》第五百二十一、五百二十二两卷。《使东述略》收入《小方壶斋舆地丛钞》初编第十帙之后，又有光绪二十三年（1897）《铁香室丛刻》续集本，光绪二十四年（1898）上海书局各国日记汇编本，到民国二十四年（1935）才有《使东述略》与《使东杂咏》的合刊本。

郭嵩焘的《使西纪程》有光绪三年（1877）总理衙门刊本，是年连载于《万国公报》（1877年6-8月），收入《小方壶斋舆地丛钞》初编第十一帙，以及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铁香室丛刻》续集。

《使西纪程》出版不到三个月即被顽固守旧派非议而遭毁版，版虽毁而其书仍可读，因为毁版后却无法禁止人们抄阅，更何况上海《万国公报》还在连载。正如张佩纶所言“朝廷禁其书，而新闻纸连续刊刻，中外传播如故也”。

康有为写作有大量海外游记，早年发表的短篇游记有《游域多利·温哥华二埠记》（《清议报》，1899年5月20日）；《域多利义学记》（《清议报》，1899年5月30日）；《游加拿大记》（《清议报》，1899年8月23日）；《美洲祝圣寿记》（《清议报》，1899年9月15日）。自1901年岁末写成《印度游记》始，约计三十余种，其中以记述1904年行踪的《欧洲十一国游记》最为著名，但当时广智书局仅出版了《海程道经记·意大利游记》（1905）和《法兰西游记》（1907）。1913年，康有为在《不忍》杂志（共十册，其中九、十两册合），将以前所作的几种游记发表于“瀛谈”一栏中，依次为《突厥游记》（1908）、《欧东阿连五国游记》（1908，包含塞尔维亚游记、布加利亚游记、希腊游记，篇首有1913年序）、《补德国游记》（1907）、《满的加罗游记》（1907）。1915年出版的《最近康南海文集》（《近代中国史料丛刊》，初编，第七百九十五号），其卷六“游记”部分包含《巴西游記》及已经刊载的《突厥游记》、《布加利亚游记》和《补德国游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