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游乐园:谢幕还是重生
2017-09-26阚莹莹
阚莹莹
虽然迪士尼等世界著名的游乐园仍然占据了国内游乐园市场的主要份额,但国内一些主题清晰明确的大型本土游乐园正逐渐成为人们的新选择
8月9日中午11时,立秋第三天,成都的天气已经热辣得感受不到秋意。位于成都成华区双林路的新华公园门口,一块并不起眼的蓝色告示牌上写着:公园地下管网锈蚀,园林设施陈旧,游乐设备老化……即将进行提档升级改造,请游客尽量避免来此游玩。
改造后的新华公园将变身“UCI都市自行车世界锦标赛赛场”。近年来,不少类似于新华公园游乐场以及一些城市本土的游乐园正在消失,而这些游乐园对于一座城市的意义,绝非如今匆匆告别这般寂寥。
一代人的儿时记忆
游乐园起源于中世纪欧洲,那时候欧洲的一些大城市边缘修建了许多休闲园林,游乐活动主要有现场表演、烟花表演、骑马等。现存最早的游乐园位于丹麦哥本哈根北面的拜肯园,这座园林始建于1583年。
而中国真正意义上的游乐园出现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时一些北方的重工业城市或者沿海一些经济较为发达的城市首先出现游乐园,如1981年黑龙江省大庆市开业的大庆儿童乐园和1983年广东省中山市开业的“长江乐园”。“长江乐园”取得了良好的效益,被誉为中国大陆的第一个大型器械游乐园。
过山车、旱冰场、摩天轮……對于那时大部分游乐项目只有跷跷板、秋千、滑梯的中国城市儿童来说,这些设备先进、规模大型、前所未有的游乐设施,把那个年代少年儿童的游玩空间从近地面带向高空,把游乐设施从依靠重力、惯性,带向依靠电力。这些改变带来的刺激感和吸引力是空前的。跷跷板逐渐被遗忘,越来越多的儿童涌向公园内的游乐场,一些发达城市甚至有了越来越多的主题乐园。
除了这类游乐园,在市中心,由于没有多余的地,游乐园开始走进各大公园,从而形成了新的“公园+游乐场”模式。以成都市为例,已经消失的成都游乐园属于前者,而人民公园、塔子山公园、百花潭公园内的游乐场多属于后者。
在那个娱乐方式匮乏的年代,游乐场给那一代少年儿童以及他们的家庭带来了无数美好的回忆。某个同学生日,聚会场地选择在游乐园或许比开一场大型的生日派对更吸引人;家庭周末聚会,既有适合儿童的游乐场,也有适合老年人的锻炼场地的公园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
大学毕业已经在成都工作了一年多的吴林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当周边的一些成都同事感慨新华公园游乐场带给自己的儿时回忆时,吴林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但是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小县城里,也有一座与新华公园类似命运的小公园。这座傍水而建的公园里也有一个游乐场,这里也曾经是整个小县城儿童最向往的天地,但如今已成为一个破败的废墟。
无可奈何花落去
废墟或改作他用,这似乎是八九十年代国内兴建的那一批游乐园的宿命。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现的游乐园建设高潮,带来了越来越多的投资者以及越来越激烈的竞争。不论是占地兴建,还是取公园中心一隅,“投资少、见效快”的游乐园成为一种快捷致富的手段。于是,来不及做详细规划便匆忙开建,结果是游乐园遍地开花,并直接导致行业间竞争白热化。据统计,仅仅当时的广州就有19个大型机械游乐园,各大公园内大大小小的游乐场更是不计其数。
在中山大学旅游学院院长保继刚看来,这一时期建设的游乐园大都为无主题包装的游乐园,投资规模小,主要满足儿童和家庭市场的娱乐需求。这些乐园并不注重产品更新,因此会逐渐被市场淘汰。以广东省为例,目前,这一时期建设的19个游乐园或微缩景观有18个亏本,勉强经营。
与那些有怀旧情结的成都市民不同,家住新华公园旁一小区的林果对这个公园的改造期盼已久。这里也曾经是她上学时经常与同学聚会的地方,只是,如今已经升级为妈妈的林果表示实在忍受不了公园里从早到晚没有停歇的噪音。“有段时间白天常驻歌友会,晚上必是舞蹈团。以前没有孩子还觉得能忍,现在白天晚上都被吵得睡不好。”
林果口中的“歌友会”“舞蹈团”指的是新华公园里的常客——一些住在公园附近的大爷大妈,这群退休在家、平时闲来无事便经常来公园里唱唱露天ktv或者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经常让公园管理者以及周边居民头疼。
8月9日,记者实地走访了新华公园,本以为临近中午、盛夏高温,公园里不会有太多人。但刚走进公园几步,便传来了音乐声,几棵大树下,一群中老年人正在随着音乐锻炼。离他们不远处就有一块显示屏,上面清晰地写着“当前分贝70db,噪音超标,请降低音量”。
“以后我的孩子要是能跑能跳了,我宁愿带她去远一些的大型主题公园,或者商场里的游乐馆。”对于公园改造后去哪儿休闲的问题,林果表示不担心。
游客有更多的选择,而这些老游乐园却没有。作为游乐园的前辈,它们变得日益衰老,缺乏活力,在越来越多年轻的主题乐园,以及大型商场里的游乐馆的夹击下,只能慢慢走向衰亡。
被质疑的“公园+地产”模式
虽然迪士尼等世界著名的游乐园仍然占据了国内游乐园市场的主要份额,但国内一些主题清晰明确,并且大型的本土游乐园正利用本土优势,另辟蹊径,开创了新的主题游乐园模式,并逐渐成为了人们的新选择。
记者询问了身边多位年轻母亲,都表示宁愿带孩子去城市周边的大型主题游乐园,甚至省外的主题乐园。除了迪士尼,一些国内本土主题游乐园的名字被这些年轻母亲多次提及。
“以前我家小孩最爱看一个综艺节目,里面有一集就是明星父母带着孩子去一个以野生动物为主题的游乐园。我家小孩从那时就嚷嚷着要去玩。但那时想着孩子小,就没打算去。现在孩子大了,我们打算在暑假结束前带孩子去一次。”家住成都金牛区某小区的80后母亲小雨说。
“目前,我国主题公园的主题定位主要有3种,一是以中国的历史文化为主题,这是我们的优势和强项,也是外国人最喜欢的;二是休闲度假型的主题公园;三是集知识性、趣味性和参与性为一体,表现科技的主题公园。”北京绿维创景规划研究院院长林峰说。
但是,目前真正说得上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主题乐园数量寥寥,发展良好的更屈指可数,其中方特东方神话最具代表性。这家主题乐园隶属于华强方特文化科技集团,据主题娱乐协会(TEA)与休闲经济咨询机构AECOM近期发布的《2016全球主题公园报告和博物馆报告》显示,2016年华强方特入围全球接待人次最多的主题公园前十强,接待游客同比增长37%。
另一方面,国内本土游乐园的盈利模式仍颇受争议。国内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游乐园运用的是以华侨城为代表的企业创造的土地增值模式。华侨城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在深圳湾开发主题公园,先后投资近18亿元建设了锦绣中华、中国民俗文化村、世界之窗、欢乐谷4个主题公园,将城市周边的荒滩野地变成了旅游城,带动周边房地产大幅升值。
如今,华侨城开创的“旅游+地产”模式已经形成了国内主题公园建设的盈利模式之一,即通过旅游带来大量的人气和人流,将生地变熟地、旺地,带动主题公园周边的地价升值,再带动房地产开发的物业升值。
然而,这种盈利模式被旅游业内人士称为“挂羊头卖狗肉”。
这是因为这类项目在审批中“容纳”了不少配套用地,而这些配套用地往往被项目投资方用来开发房地产,这也是投资者谋利的主要动机,大量土地被开发商借建设主题公园的名义圈走。
“‘公园+地产也许是中国特色,在一定时期有其存在理由。但从长远看,必须加以纠正,让其回归本位。”山东济南大学泉城学院文化管理学院院长杨吉华认为。
原有的小游乐场和无主题游乐园逐步消失,新建的主题游乐园又未找到长久盈利的正确模式,面对来自国外主题游乐园的竞争,我国本土游乐园如何才能化茧成蝶?
杨吉华认为,要更深入地挖掘中国文化特色,才能应对这种冲击。“与国外巨头相比较,我们的实力的确还不在一个层次。我们缺乏全球知名品牌所具有的强大品牌号召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守住阵地、赢得市场?一是走差异化、特色化路线;二是市场定位方面,价位应当相对便宜,服务也要适合国内游客的喜好;三是利用好中国元素、发扬中国文化特色,打好中国文化牌,进一步提升我国主题公园文化吸引力;四是提高经营管理和服务水平,提高回头率。有数字显示,日本东京迪士尼每年的游客中超过96%为重游客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