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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城唱嘻哈,千万别drop the mic

2017-09-26邱苑婷

南方人物周刊 2017年28期
关键词:廊坊县城偶像

邱苑婷

在《中国有嘻哈》总决赛演播厅外混乱冗长的队伍里,我遇见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很普通,微博粉丝一千出头。我们姑且叫他TIAN吧。

那不是一次愉快的等待。小几百号人从傍晚6点半一直等到晚上近10点,演播室大门依旧紧闭。人群开始骚动,水瓶子从队伍后段砸向了前面,乌泱泱的脑袋上方竖起零星的中指,脏字短促而有力地吐出来。

所有人本来都以为自己是那个拿到决赛门票的幸运儿,精心打扮而来,现在,他们觉得自己被耍了。

队伍偏末端,TIAN的周围却是掌声一片。他微微弓着身子,眼睛看地,双臂在身前随节奏律动,打了两个响指找好节拍,开始了自己的说唱表演。唱毕,大家都鼓掌,外圈的大哥操着一口京片子喊:“还进去看啥《有嘻哈》啊,就在这看你得了!”

“我是想过要不要参加海选的。怂了,最后没去。”TIAN一本正经地分析自己的劣势:自己以翻唱潘玮柏的rap歌曲为主,原创歌偏少;自己的原创说唱风格偏柔情,节奏比较慢,而经他研究,节目组可能更偏好“比较狠”的那种。他决定接下来写些更狠更劲的。

那天,他是作为潘玮柏粉丝团成员来的。从初中起喜欢潘玮柏,大学后开始学唱偶像的每一首歌,因此上了说唱的道。

大学在河北廊坊,是小城市里的小学校。校园歌手大赛每年参加,每次都能闯进前三,然后代表学校参加市里比赛。直到第三年,底下还是那几个评委。这次,评委没让他唱完,直接打断问:“这些我们都很熟了,你还会点别的吗?有自己的东西吗?”

一米八几的大男生,下了台就开始掉眼泪。打那以后,他下定决心,要开始自己写歌。

2015年后,他在网上找资料看视频,尝试写歌词,但产量不高,每年大概三五首。

众人起哄让他来一首自己的,TIAN马上就来。果然如他所说,是节奏偏慢的情歌说唱,歌词大致是夜晚的想念、后悔分开之类。但作为业余歌手,尝试原创就足够值得鼓励。我们听完又鼓掌。

但在弥漫着无聊和怨气的氛围里,不出三五米,歌声就会被淹没消散在嘈杂中。远处投来好奇的眼光,而只有参赛rapper戴着口罩匆匆走过大厅的短暂瞬间,人群才会同时骚动。

“中国Hiphop说唱元老”王波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一档综艺节目,爆火的背后依旧是偶像养成逻辑,随后带来的若只是流行工业体系下无限的复制与模仿,那么大概和Hiphop文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及同代真正被Hiphop改变了人生轨迹的人,明白当年Hiphop对整个中国文化环境的冲击,往小了说,则是以一种最廉价易操作的方式,启蒙了底層大众的艺术创造力。如果那一切能够延续发展至今,恐怕今天的文化土壤也是另一番景象。

这也是为什么,上期封面文章不吝以两个部分的篇幅,详细描摹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的霹雳舞、千人迪斯科舞厅……这是Hiphop文化在大陆沉浮三十年的背后,那个更大的历史背景。

比对美国hiphop发展史,你会发现在不同国家里,发展路径竟也有着相当的类似。当然,当下曝光率最高的rapper,也构成当下最新发生的历史,但恐怕是另一套逻辑里的历史:流行音乐产业如何收编小众制造新时代偶像。

其实贩卖、商业、生意都不是坏词,没有这些,Hiphop地下圈的人不可能把爱好发展成生活方式活到现在,有些活得还不错。

话说回来,TIAN也靠说唱赚过零星的生活费,去偏远的小县城,离廊坊车程两个多小时。他站在破旧县城的手机店门口搭起的临时小舞台上声嘶力竭,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的观众和他隔着一条马路,中间车来车往。

一场只有两三百块,但能靠唱歌赚点钱,还挺高兴。一曲终了,他的偶像潘玮柏能在屏幕里潇洒地“drop the mic(扔掉话筒)”,TIAN摆摆手做出夸张的表情:

“我可不敢drop the mic,开玩笑,一个麦好几百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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