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简与短牍

李元业

麦积山石窟

我忽略了你的年迈，和意外

经年累月的时间堆积在窟龛上

回来的人，背着一木桶水

水桶里养着的上弦月，已经变成下弦月了

兰州的羊皮筏子还没来及载人过彼岸

几千年的时光，好像屏住呼吸

它把金色翅膀借給你

万水千山运来在窟壁上打坐或者念经的人——

土里土气，他们却忘了土话

来看望的人，说万国语，爱上这绝壁

也感悟过命运赐予的深渊。夕阳依崖而居

与人间保持距离的石窟外观，有了重量

它比从前更想做你壁崖上的邻居

这意味深长的掉了原色的窟龛

是否记起那个年轻的

民间艺术家，用凿子、红泥、与调色板

制造出动静。而风无声地吹，更大的

无常的事物注视着我，像石头搬动了石头

像佛搬动了佛。我忽略了你的年迈

这多出来的诗句，临摹、研究、观赏

我准备把它放到原处

拉卜楞寺

青稞地上的绿焰。替代经卷走过繁华的人间

高贵的雪，都有一盏山

在蓝天之下静静燃烧，跳动着酥油灯般的火焰

喝奶茶的人，戴羊角，披羊皮

如仙人一样，用云彩做帷帐，头枕雪山

耳畔的河流穿出峡谷，从桑科草原到夏河

途径合作

这时，拉卜楞寺的钟声响起

煨桑的，磕长头的，诵经的，转经的

那些吐蕃的后裔

在未来的胎中深藏，虽然经幡爱着人间

虽然要遭受无常的命运——

拉卜楞，埋首红尘客栈，在默默替人守着时间

东汉铜奔马

万物各有所属：天水，临夏，武威，大河家

升火，起灶

窗外群山环抱。有人向东，有人向西

有人斜了一下身子

有人骑马巡逻。时间恬淡，缓慢

很快被磨损。空旷的颤音

在马蹄留下的印痕中相遇

骨头挨着骨头，银手镯环着银手镯

风吹草低，道理有一副安寂的面孔

丝绸一样的云，黄昏中点亮灯火

轻轻吹过颤栗的那些光

一匹铜奔马，不松开命运的双手

从东汉出发，一路拾捡起残简、短牍

珍藏身上的胎记和指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