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该自称为“艺术家”吗？

刘张铂泷

你可以做一名“摄影师”，也可以做一名“艺术家”。但在行业里，似乎两者兼具是不大可能了。

我曾经获得過一个摄影大奖，然后一夜之间我就变成“艺术家”了。我并没有主动跨过这条分界线，但不管我自己喜不喜欢，人们就已经把我归到另一边去了。一直以来我都满足于把自己称为“摄影师”，但要想在继续保持这个身份的同时，也把自己定位为一个艺术家，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也花了很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我到底是一个艺术家还是一个摄影师？为什么这两个术语通常被认为是互不相容的呢？

你会管自己叫什么？业余摄影师，街头摄影师，还是专业摄影师呢？这些称呼都不适合我；在我听来他们说的都是原来报社里的那些摄影师，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男性，而且全都在办公室里抽烟；或者说的是那些凌晨3点半在戛纳的宾馆里冲洗“名人”裸照的狗仔队们。我不想让自己和这种摄影师联系在一起。我也不喜欢“片儿”“图”或者“快照”这些词。这是不是会让你觉得太做作？也许吧。但我认为我们称呼事物的词语反映了我们加载在它们身上的价值。“小说”这个词比“草稿”这个词承载了更高的价值，不是吗？

我也对于将自己做的所有东西称为“艺术”保持谨慎，因为这会让很多人觉得你自大，想要压一压你狂妄的气焰。还有，我做的一部分东西是为了在画廊展出，而其他的一些东西则只是为了维持生计，把它们都叫做艺术是不诚实的。

如果你把自己称为“艺术家”的话，那你应该更倾向于售卖自己印制的作品，但那些派给你工作的人可能会认为你考虑事物的层面太高了，你的价格也很贵，你可能不愿意做简单的工作。如果你把自己称为“摄影师”的话，你就会成为那些人们能想起的典型摄影师的样子。如果他们只知道婚礼摄影师，那么他们就会觉得你是个婚礼摄影师。如果他们唯一听说过的摄影师是大卫·贝利（Dayid Baiiey），那他们就认为你是那样的摄影师。但你又不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家是处在一个更高的地位上，而摄影师则只是匠人，摄影只是“交易过程”中的一环。这样的势力态度现今在英国仍然是普遍存在的，但在国外却并没有这么严重：欧洲大陆和美国从上个世纪起就已经把“摄影师”和“艺术家”的概念混合在一起了。但是在英国，不久之前还有人这样评价我的作品，“这只不过是一张照片罢了。”如果你在巴黎摄影展（Paris Photo）上以这样的口气去和别人聊天的话，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人在纠缠摄影到底是不是艺术这个问题。但是说真的，如今已经不该存在这样的问题了吧？人们通常认为油画、素描、雕塑、陶瓷都需要一定程度、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摄影是可以通过学习掌握的，我怀疑这是导致问题的部分原因。

但是我会说，只要去申请，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学习的。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课程，我可以保证我能学到如何将颜料涂到画布上，可能涂上去的效果很丑或是毫无技巧可言，但它依然是一幅油画。当我看到有人用不同颜色的笔触一点点地描绘出一个人的面孔时，我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对此肃然起敬的，这是一种杰出的能力。但是一个漫画家的作品同样值得进入MoMA（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吗？不一定。

我很喜欢讨论这一问题，我也会承认放弃对审美的深入探索是因为我不能放弃这样的想法，“这些都是很主观的，不是吗？”而这就是我的观点。这也是为什么我既可以做一个艺术家也可以做一个摄影师，而且有的时候可以同时是两者。

让我感到生气的是，即便到了现在，被称为摄影师仍然会让艺术世界不把你当回事，而那些造成这种障碍的论调和潜意识中的偏见是经不起推敲的。我认为这就是一种精英主义，作为“摄影师”不代表你必然就低人一等。不是所有的摄影都可以称为艺术，也不是所有的艺术都是好的，但其中总有一些在两方面都很出色的，我更看好这样的东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