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排长

★文/大 海

警卫排长

★文/大 海

集团军领导和机关干部下连当兵活动正式实施前夕，团政委带上政治处主任和干部股长专程来到特务连，对着指导员意味深长地嘱咐，根据上级部署，陈副军长这次下到你们连队当兵两个星期，你们可千万要注意，不要只懂得安排工作，不懂得照顾好首长哦！

深刻领会团政委嘱咐的指导员马上叫来警卫排长，也是当面嘱咐，根据通知要求，陈副军长这次到我们连当兵，连里安排陈副军长到警卫一班担任列兵，与战士们同吃同住同训练，你可要多用点儿心哦！指导员交代完毕，丢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你是负责警卫工作的，具体如何照顾好首长……我就不多说啦！警卫排长啪地敬了个礼，嘴上说“请指导员放心”，心里却在嘀咕，照顾个啥，再大的首长下到连队当兵也要像个兵样，否则锻炼什么啊！

警卫排长是从地方考上军校的，毕业直接分配到特务连当排长。刚来特务连时，警卫排长还带着文静的书生气。历经三年艰辛磨炼之后，除了身体变得格外健壮，脸上长满倔强的青春痘，特务连官兵特有的韧劲也上了身。警卫排长一旦决定叫板某件事，脸上的青春痘就会颗颗闪亮。果真，自从大腹便便的陈副军长来特务连报到时起，警卫排长脸上的青春痘就像花一样成熟绽放，对待陈副军长也犹如对待普通战士，时不时毫不客气地将上一军。

陈副军长报到那天，陪同的团政委和政治处主任分别拿了他的行李和生活用品，刚要进入警卫一班，被警卫排长拦住。警卫排长说，根据上级通知，任何人不得代理或陪同下连当兵的领导报到，两位请回吧！

强行送走面面相觑的团领导，警卫排长指着一个床铺对陈副军长说，列兵同志，鉴于你年龄大身体胖，就住在下铺，请将行李杂物整齐放好！警卫排长称对方时，也没用“您”。初来乍到的陈副军长有些尴尬，还是啪地敬了个礼，大声说，是，排长同志！指导员看在眼里，气得暗骂警卫排长，狗日的，傻伢子！

实际上，警卫排长的嘚瑟不止这些。他还对陈副军长约法三章：一是每天早上必须按时出操，二是每天必须随排到训练场，三是离开连队必须请假。指导员知道后，将警卫排长拉到一边，厉声责备，你小子还真上了天，人家可是副军长呢！警卫排长脖子一梗，军委副主席过来也一样，按战士的规则办事，否则下连当兵有屁用。把指导员气得够呛。

按照要求，下连当兵的领导可以就便就近处理原单位事务。陈副军长在集闭军分管事情多，每天都有军部文件转来。指导员提议安排陈副军长下午在连部处理文件，遭到警卫排长拒绝，说文件直接送达训练场，在那里处理一样。指导员不好再作否定，备了条板凳给警卫一班班长，让他带去训练场给陈副军长批文件时坐。警卫排长装作没看见，到了训练场，却将板凳远远扔到一边。陈副军长批阅文件时，警卫排长打着哈哈说，直接坐在地上看吧！有一次，团司令部机要参谋过来送机要文件，随口说了句，怎么让首长坐地上？警卫排长马上纠正，咦，他现在不是首长，是特务连警卫排一班战士！机要参谋听了，非常惊讶。

比这些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警卫排长竟然还敢“调教”陈副军长。特务连有在训练间隙穿插娱乐活动的传统，战士们围坐一圈，玩丢帽子唱歌。丢到陈副军长身上时，警卫排长带着士兵起哄，要陈副军长表演节目。陈副军长久居机关，一时想不起唱什么，有些难堪。警卫排长不管，犹如平时处罚战士，拿军用袜子将陈副军长眼睛蒙了，要他连续摸出五名战士是谁才能作罢。肥肥胖胖的陈副军长照做了，跌跌撞撞摸人的情景非常滑稽，把战士们逗得笑开了花。向来严肃的陈副军长也在游戏中找到当兵时的感觉，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个事情本是好事，指导员知道之后却又怒又怕。就趁着陈副军长列席连队会议的契机，一边向陈副军长道歉，说基层官兵不懂礼节请别介意，一边试探性问这次下连当兵的感受。陈副军长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地说了三个字，有意思！指导员捉摸不透陈副军长的心思，会后叫了警卫排长到连部，委婉提出批评后，抬高声音说，今后，不准用对待战士的那一套对待领导！警卫排长狡黠地笑着说，对待战士要一视同仁嘛！指导员气得满脸通红！

警卫排长不仅把指导员的告诫当耳旁风，其后，甚至给了陈副军长一个更大的难堪。

那是陈副军长下连当兵结束前夕的事。特务连搞了个小型的官兵联欢，其中有特务连流传已久的传统杂项：掰手腕比赛。特务连战士大多体格健硕力大无穷，尤以腕力超越全团战士平均水平，掰手腕比赛成了特务连的经典保留节目，广受战士们喜爱。到了掰手腕环节，陈副军长饶有兴趣地卷袖加入，并以半百年岁之力扳倒三名先期获胜的战士。陈副军长很是得意，举起胳膊晃动，说，我年轻时当过铁匠，天天抡大锤呢！指导员和战士们纷纷报以热烈掌声，唯独警卫排长不服，卷了袖子过来挑战。结果，两只粗壮的手腕青筋暴露地较量到最后，以陈副军长失败告终。获胜的警卫排长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说，挺厉害的嘛，不过还是老啦！指导员没想到他会如此说话，偷偷照着警卫排长屁股狠踹一脚，忙不迭地用训斥来圆场，你小子捡了便宜还卖乖，陈副军长已经接连放倒三个人了呢！警卫排长没有吭声，脸上的青春痘却闪烁着不屑的光芒。陈副军长看着警卫排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副军长结束两个星期的当兵体验，不苟言笑地离开特务连，返回军部。指导员的心里有些忐忑，主动去找团政委汇报，说自己没有照顾好首长的工作生活，有些方面甚至怠慢了首长。有意无意地就说到了警卫排长对陈副军长的种种不敬。团政委头也不抬地说，我早就知道这小子过于傻直，他对陈副军长向来都是这样的啦！指导员怔了一下，又是责骂又是建议，这家伙如此目无领导简直荒唐透顶，你看我是否要向陈副军长道个歉呢？团政委呵呵一笑，说，人家陈副军长觉得这样很好，不仅亲身体验到了基层官兵的苦乐，还夸儿子成了真正的军人。指导员有些惊讶，问谁是他儿子？团政委说，就是你们的警卫排长啊！

这当口，一名战士敲门进来送文件。这名战士长着棱角分明的脸庞，脸上分布着硕大无比的青春痘。指导员看到这种显性标志物，马上想到警卫排长，心里突然就五味杂陈。

（摘自《黄河文学》）

编辑/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