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五)
2017-09-22林桑榆
林桑榆
上期回顾:
天之骄子江回因电科院装备质量问题强行要求搁置正在进行的项目,为此引起电科院领导的不满。盛可以得知此事后向盛父求助,虽然盛父最后并未插手,却被程绪误会,给江回带来了巨大的舆论压力。为此,盛家小千金不惜与程绪决裂……
PART 5 只想爱你,当我和你走在一起就已经决定
程绪口中的联谊,指的是一年一度的班级团建。
电科系研究生大多从D大本科直升,基本互相都认识,所以传统没变,唯独多出一个外来者江回。
鉴于是系上组织的,江回再无意,也必须给几分薄面。
组织团建并策划活动的是个姑娘,叫季温蕙,据说是电科系仅存的“硕果”,与D大几个院系的系花并称四小花旦,同时也是学生会文体部部长。
季温蕙长得倒没多惊艳,只是那眼眸清清泠泠,发尾内扣齐肩,唇和眉的弧度也恰好。
女孩无言时,瞳孔似乎酝酿着春天的第一场雨,每滴雨水都顾盼生辉。惊讶嗔目间,那对眼珠子则圆溜溜的,配上小脸,看过去有点娃娃相,颇惹人怜。
可当日现场百花开尽,不止季温蕙一朵。
显然,盛可以算是其中之一,但江回带来的顾碧薇,长发飘飘、身材高挑,也总吸引着男性荷尔蒙泛滥的目光。
团建那天,程绪开车,接上盛可以齐齐现身。
某个爱多管闲事的八卦男蹭上去,对着全场抑扬顿挫道:“看来传言不假,小公子和盛小姐的感情果然匪浅啊。”
盛可以何其机灵,立马跳得离程绪远了些,讪讪地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俩友谊的小船早就翻了。”
用“友谊”二字定性,还刻意强调决裂。
程绪闻言,无端有些置气,忍不住和她较劲:“对啊,友谊的小船翻了才能坠入爱河。”说罢,还朝她示威地眨眨眼,幼稚至极。
周围唯程绪马首是瞻的人偏多,个个跳出来说一两句,盛可以难敌无数张嘴,干脆偏头问季温蕙:“学姐,加我一个的话,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吧?”
被突然提问,季温蕙面上的一抹心事迅速隐去,侧脸相对,梨涡浅现:“不会啊,加上江回带来的那姑娘,正好可以三人分为一组。”
话落,盛可以往不远处看去,恰恰窥得顾碧薇与江回谈笑风生的画面。
那镜头就像电影慢放,令盛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顾碧薇凑近男主角说了什么,江回旋即俯首,以一种近似荒诞和喜悦的眼光望向身边人,仿佛对盛可以的到来以及这边所有的动静毫不在意。
立时,盛可以满怀期待的心微微沉了沉。
这次人多,聚会不止单纯的聚会,还有着比赛的性质。
活动有三项,三人一组,综合冠军组可享受白吃白喝,统计得分最后一名则负责冠军组的开销。
谈到胜负欲这问题,盛可以可谓拼命三娘。对此,程绪再清楚不过,所以非得将她绑在身边做组员:“获胜率杠杠的。”
另外还有一个名额,程绪说随便她挑。
盛姑娘眺望着满场的陌生面孔,最后将视线定在季温蕙的方向:“就学姐好了。”
女孩面上曾有一瞬的惊喜闪过,也不知有没有人注意到。
至于江回一组,自然是顾碧薇,还有另外一个不太起眼的男生,戴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十分文弱,威胁应该不大。
一群人在郊区集合,进行第一场比赛——骑单车。
每人租辆公共单车,哪组的选手先抵达终点则视为获胜,第一第二名次累积,最后得出综合成绩。
十几岁时,盛可以曾代表中学参加青少年自行车马拉松比赛,拿过亚军。若不是当日清晨忘记吃早饭,体力有些不支,估计冠军也是手到擒来。
她会骑单车,还是已去世的母亲叶无心教的。
时日渐长,母女俩共有过的温馨时光,都缩为一幕幕滚动的圆圈,镌刻在心间。以至于现在,只要距离不是很远,她的出行方式也会选择普通自行车,自然就熟练了。
江回腿长有优势,程绪也和他杠上似的紧咬不放,压根不管体力落后的季温蕙能不能跟上。
盛可以追得比较轻松,她专走偏道、熟稔非常,没费多少工夫就与江回并肩了。
深知自己若不主动,江回可能一天也不见得会与她搭句话,盛可以只好自行开启“尬聊模式”。
“看来学长平常有做运动啊?”
江回充耳不闻,干脆放慢了节奏让她先走。盛可以偏不,也慢了下来,努努嘴自问自答:“其实我挺懒,平常的运动就是骑自行车,所以车技还行吧。”
江回表情漠然,盛可以胜负心起,继续拨动对方的神经。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骑单车吗?因为速度过快的时候,脑袋能短暂清空。那些烦人的人与事,就再也想不起。”
盛可以偏头,刚好对上江回懒懒瞥过来的一眼,一时间心花怒放,绽开明媚的笑。
“我就说,自己怎么会喜欢石头般的人?还好,你不是。”
坦荡赤裸的表白来得突然,正如北京大排档那个夜晚。
异样烦躁的感受再度席卷江回,令他腿肚子驟然发力,将尚在云雾中的盛可以甩出去一大截,同时也将顾碧薇甩得不见人影。
盛可以天生反骨,反应过来后继续奋起直追,等再度与江回平行,表情里带了点得意扬扬。
江回猛一刹车,去旁边小坐休息。
盛可以有样学样,将单车靠在他的那辆旁边,倚在树下,一粉一蓝莫名登对极了。
空气安静下来,气氛更加尴尬,盛可以扭捏一会儿,忽然郑重其事地向江回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没考虑你的立场,擅自插手你的工作,导致你被人误会。虽然你说不在意,可怎么会不在意?名誉对每个人的重要性不可言喻。所以,江回,抱歉,我为我的幼稚和冲动向你道歉。”endprint
别看江回嘴毒,实际为人死板得很。谈起理智和逻辑,工科男比理科男更变态,对别人的要求也加倍严谨,盛可以若不好好道歉,他内心的坎儿过不去。
果然,盛可以话一出口,青年的眉头松了大半。
仿佛之前他都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而对方终于知道自己犯错并明白了道歉的姿态应该怎样摆。
不久后,程绪等人的大部队已经追了上来。
江回瞧了眼跟在程绪身后的季温蕙,忽然说:“既然脑子灵光到能迅速看穿全局,怎么会做这样不理智的事情?”
盛可以只在这个小团队待了一个小时,便看穿季温蕙对程绪的特别,这才主动将她拉到队伍中,做了个默默无闻的月老。
而既然她不笨,甚至天赋过人,何以在面对他的所有决定时,都如此笨拙?
而她不假思索地回:“关心则乱。”
知道怎样获取别人的青睐。
知道怎样恰当地表达关心。
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唯独不知道怎么处理他。
对盛可以来讲,江回的存在就像一根线,因为过于关心,火点着线的时候,她的第一直觉是跳过去用脚踩灭,却忘记了,这样的踩法,线也会疼。
察觉到她的认真,江回难得地一愣,能言善辩的他忽然也不知说什么,只好下意识地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你的脚没事了吧。”
这样的示好足矣。
盛可以捧着矿泉水欢天喜地,月牙眼眯了起来:“放心,能蹦能跳,你甩不掉。”跟喊广告口号般。
青年忍俊不禁,却侧脸向外,假装在欣赏风景。
江回不想出风头争第一,这才选择休息片刻,但也没想当倒数第一名,眼见和程绪的距离拉开一大截,他再度上车,却是以盛可以能轻松追平的速度行进。
一时气氛变好,直到顾碧薇后来居上。
她硬要抢属于盛可以的道,技术却不敌,终导致单车失去平衡,连人带车翻到一旁,膝盖和手肘破了皮。
江回停车去扶她,她哎哟地叫着疼:“起不来。”愁云惨雾地仰头望向来者。
系里的人通知季温蕙有人受伤,大部队停下返身,接着全世界都看见,江回思忖片刻,对顾碧薇来了个公主抱,往附近的休息点走去。
犹记得女孩在青年肘间露出小脸,对着盛可以的方向做了个示威的表情,连同程绪也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导致一股子诡异的味道,总在盛可以周边绕。
季温蕙用系里提供的活动经费租用了一间小体育场,就在城郊结合处,用于开展第二项比赛——时下最流行的竞赛项目——撕名牌。
顾碧薇的腿受伤,江回组少一个成员。
为了照顾她,江回也主动退出:“你们玩,算我输。”
“什么叫算你输啊?”
程绪站出来,刚剪的短寸头像仙人掌的刺,和他的性格差不了多少。
“我可没占别人便宜的习惯。既然是比赛,那就得公平。你们组少一个人,我们每组也减掉一个,还能缩短游戏时间。”
“再说,”程绪严肃的口气缓和了一些,轮廓的锋利也稍减了一些,“系里都在传我俩王不见王只在暗地里较劲。对于这种不实言论,今天就应该趁着机会打破不是吗?”
扫了围观群众一圈,江回漫不经心地回:“你不会想在这种场合丢脸的。”
“谁丢脸还得打问号。”
江回心理素质好,一般情况下不会随便被激起好胜心。可不知为何,面对程绪就特别忍不了,他当即也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了,眼眸浅眯:“欢迎赐教。”
江回看着瘦,但论身手,占了很大优势。
母亲杜裁云早年身为边防巡逻艇的女兵,退役后生了江回,也从小锻炼着他的身体素质,一心想让他长大后也入伍。
十几岁的光景,镇上还有个未经开发的洞,一到冬天就塞满冰雪,杜裁云则将它作为江回战术训练的基地。常年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和险要地势,锻炼了江回的研判力和行动能力。
正因如此,江回才跟开了挂似的,在比赛伊始就撕掉许多组主力的名牌,导致别人看见他都选择躲起来。
别人躲,程绪偏偏寻。
较量到最后,王果然见到了王。
程绪并非吃素的,他打打闹闹、惹是生非惯了,手脚比常人利索。而那一双天生招桃花的凤眼,此刻发起威来,也叫人无法忽视。
江回组的小年轻早就宣布“报废”,只余下他一人。季温蕙自知无法抗敌主动让贤,程绪的队友便也只剩盛可以。
盛可以有自觉,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最好别掺和,索性就在不远处观战。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加上这两只好看的老虎还都是进攻性的,斗争起来精彩程度不亚于任何综艺节目。
双方在宽阔的场地上周旋,程绪首先试探,企图控制江回的名牌,岂料对方反应极快地避开了。
江回没急着进攻,他拿自己当诱饵,静静地观察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无论吃饭还是接电话,甚至打架。程绪的行动力和敏捷度都不错,是个好对手,值得他研判。
发威的老虎与伺机而动的老虎谁可怕,盛可以一时也比较不出,满心沉浸在两人的一举一动中。
一旁的季溫蕙和顾碧薇也屏息静气,各自为自己的“队友”加油打气。场边早已分为两队,呐喊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
当程绪发动第三轮攻击,江回总算有了进攻的架势。
他没正面相迎,从程绪的腰侧以蛇形而过,手疾眼快地将对方的名牌握在手,同时成功地护住自己的后背。
程绪惊觉上当,快步闪身往后。
江回本不罢休,想要乘胜追击,倒是盛可以有了反应。眼见队友将输,她也不能见色忘友得太厉害,当即冲去战场想助他一臂之力,却被已经脱身的程绪喝止。
喘息对视间,触到名牌一角已有掉落的迹象,程绪表情微怔,估摸着是没料到,江回的身手如此不赖。endprint
怒气升腾的人此时也强迫自己冷静,否则,真就如他所言,在众目睽睽下丢人了。
斡旋好几轮,谁也没真正取得胜利。
最精彩的一局,两人纠缠在一起,仿佛都想有个了结,谁也没再躲避。
程绪被江回逼到一块大广告牌旁的角落,后背砰的一声撞上去,广告牌上陈放的一盏照明灯被震得弹飞两米之远。
瞬间,周围吸气声一片,季温蕙下意识地大叫:“可以?!”
江回蓦然转身,眼眶骤紧,箭步而上。
程绪的视线恰好锁定在的对方的名牌上,长臂一捞,当场只听到清脆的刺啦声,“江回”两字已皱巴巴地躺在他的手心,江回却没在意。
只见那厢,还在迷糊中的盛可以被季温蕙那一声惊叫给引开了注意力。
再回神,盛可以整个人已腾空,被牢牢抱着,原地转了好一大圈,接着亲眼见证了照明灯四分五裂在脚下。
玻璃碎片将她和他的容颜映照得四分五裂,江回鼻端真真切切地嗅到一股淡香水味。
这股味道区别于普通香水,近似于细沙的醇厚,又带着轻盈,好像是爱情的味道。它偶尔沉重不堪,偶尔又馨香四溢,令人向往。
一时间,盛可以也觉得踏在云端之上。
身后人雾霭沉沉的眼、锋利精致的眉,仿若头顶最亮的新月。他的呼吸,则是夜里最温柔的光泽。
后来,程绪问过盛可以,他俊秀的脸上,刻着的都是爱而不得的疲惫:“如果当时,救你于危险的人是我,抱你的人也是我,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盛可以想了想,摇头。
“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抱了我。而是抱我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就不行。”
感情这回事,是蛮横不讲理的。它在你身边时,你未曾珍惜。它离开那天,你亦无法挽留。
“Oh my god,虽然输了,但怎么觉得帅炸天!”
不知哪个女生率先捂嘴尖叫起来,被男朋友敲了头闭了嘴,结果跟打哈欠似的,引起了其他人的连锁反应,“哇,好帅”的叫声此起彼伏。
盛可以想在江回的怀里多赖一会儿,遗憾的是,灯刚碎裂几秒,他便不着痕迹地放开了她的腰。
至于比赛结果,程绪这傲娇主,竟主动说自己胜之不武,算打平,同时看向江回的眼神,不再只有不屑,多了点认同的意思。
有了第一名,其他组决出第二名、第三名和最后一名。
盛可以坐在看台上观战,怎么瞧都觉得无趣。原来比赛这种事真的要看对手。
太阳渐渐落山,她开始觉得冷,双手搓了搓胳膊,没注意到顾碧薇正一瘸一拐地向自己靠近。
耳边传来啪啪几声鼓掌声,盛可以这才发现顾碧薇的存在,警觉地瞧着她在身旁落座。
“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对手里,段位最高的。尤其是欲拒还迎装柔弱这套,我自叹不如。”
顾碧薇说,她能想到的,不过是从自行车上假装摔下来博取同情。
盛可以则迂回多了,她明明看见照明灯已经飞过来了,还故意站在原地等江回解救。
闻言,盛可以没否认。
因为事后再回忆,就算当时的自己没有蒙,她也会借机试探江回,让他来英雄救美。想法虽然只是想法,但结果一样,她不做无谓的辩解。
见盛可以没有想搭话的意思,顾碧薇脸上不悦,拖着伤腿凑近些,吐气如兰。
“盛小姐,你不用把我当成假想敌,我也没觉得你的威胁有多大,纯粹是互相交流感想嘛。毕竟,顾青子才是江回的朱砂痣,这点,任谁都改变不了。”
盛可以微怔:“可笑。你是江回肚子里的蛔虫吗?能不能改变,怎么改变,凭你就能一锤定音?”
顾碧薇不置可否,扬了扬唇,往椅子后方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江回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全是因为顾青子啊。”
顾青子与江回是地地道道的青梅竹马。
自有记忆起,两人便对门对户,江家在巷内朝西,顾家在巷内朝东。
江回性子内敛,长相俊秀、成绩又好,常常遭到同龄男生的排挤,唯独艺术天分突出、高傲得像只白天鹅的顾青子愿意接近他。
在小镇,许多学生还不知道奥林匹克为何物时,江回與顾青子谈论的已经是无理数的问题。
年月久了,周边的邻居总见两人一起上学放学,都喜欢开他们的玩笑。后来升入同一所大学,顾青子向江回告白,江回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两人定下恋人关系水到渠成。
或许,江回接受顾青子,还因为小镇的一次爆炸。
那时镇上有家化学用品储备所。十二岁的江回为了做实验,去那里寻找一些稀有材料,由顾青子陪同。没料夏日温度过高,他拉开窗帘时忘记手边的气体不能接受直照,从而引起一场小爆炸。
当气体瓶冒出白烟,顾青子是第一个发现者。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遂下意识地扑倒江回,滚烫的液体和玻璃一起溅到她裸着的胳膊上,从此留下深深浅浅的疤。
这也是为什么学校里几乎没人见过顾青子穿短袖的模样。
她总是披散着绸缎般的长发,裙裾及踝,袅袅婷婷,还因此被众人封为“森林女神”。
原来,背后是这样一段往事。
“顾青子去了法国,江回或许有心猿意马的时刻。但她回来那天,谁还能是她的对手?一个人对另个人的爱,如果还掺杂了愧疚,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再飞出她的掌心。”
盛可以的死穴被击中,但她不愿意认输,反讽道:“这么说,你的处境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了?”
顾碧薇面部表情一僵,又很快反应过来,将她一军:“不,我和你不一样。我求的,不过是近距离在他身边待着,看着就足够。你盛大千金求的,何止于此?”
良久,盛可以秀眉微动:“那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他。”
“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甘心只看着他?分分秒秒想的,都是独占。”endprint
话很糙,但理很大。
大到顾碧薇立时也无法反驳,郁郁地起身离开了。
比赛到最后失去了原有的趣味,主角们都戴上了光环,其他学生自然意兴阑珊。
见状,程小公子不耐烦了,中途叫停说很饿:“今天我埋单,大家敞开了吃和玩。”引得赞声一片。
盛可以走下看台时,恰好听见季温蕙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的安排……是不是不太合理啊?”
程绪一愣,旋即挑眉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哪有,很好。”语气宠溺,像对待妹妹一般,季温蕙却莫名地不自在,放在身后的手指绞在了一起。
晚饭时间,大多人提议吃烤肉。
顾碧薇还是赖在江回的身边,其他人又很没眼力见儿,导致盛可以连插足的机会都没有。她只得磨牙霍霍,看顾碧薇噘着嘴要这要那,连谢谢都不说一声,看样子两人特别熟悉。
顷刻,盛可以生疑。
没道理啊,她当初拿到的资料中,压根没顾碧薇这名字。
食不知味地吃完饭,全阵营转场KTV,总算到了解放天性的环节。
尊享包厢里的灯闪个不停,晃得盛可以眼睛疼,正想出门喘口气,季温蕙突然拿起话筒,安静地走到台前。
包厢里很吵,玩行酒令的玩行酒令,猜拳的猜拳,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打情骂俏,估计只有盛可以认真听完了她的低声吟唱。
是首老歌,杨丞琳的《只想爱你》——
你看着我说千万不要爱上你,
因为你只会让我伤心,
别傻了,快点喊停。
你那么冷静,忽远又忽近。
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也许太年轻……
鬼使神差地,盛可以总觉得这歌也是自己的写照,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角落的江回。
他正被几个人拉着玩骰子,看样子是用尽了所有耐心。盛可以看他熟悉的皱眉方式,莫名地笑了。待到顾碧薇出现,她又莫名不高兴地噘嘴。
忽然,视线被隔断,程绪的面孔在眼底放大。
“厉害了我的姐,该不会你还没猜出,她和顾青子是什么关系?”
资料上明明有写,顾青子有个妹妹,比盛可以还小一岁,今年才升D大,她竟然没联想到。这不由得让程绪感慨,多巴胺分泌得太旺盛,脑子果然会变笨。
原来如此。
顾碧薇对江回和顾青子的事了如指掌,甚至扬言在身边看着他就好,都只因,她是顾青子的妹妹。
而江回对她照顾有加,也只因为,她是顾青子的妹妹。
盛可以顿时了悟,程绪为何轻易带她来参加这场聚会。
他的目的,不过是要她自己看清楚,就算顾青子离开,她身边的人,江回还是会一一照拂。这变相的情深,令白日还有所期待的盛可以无地自容。
忽然,盛可以推开程绪,起身朝外走。程绪想跟着,被她严肃地回绝:“不想被打的话,现在别惹我。”
推门而出的盛可以不知去哪儿,径直走向天台。
夜晚的滨城没白天那么热了,凉风习习,却没吹醒她混沌的思绪。只见目之所及,霓虹万千,却没有一盏,是因她而亮。
不一会儿,身后多了一阵动静,盛可以回头,发现是季温蕙。
季温蕙也没料到此时的天台上会有人,惴惴不安地说声抱歉就要走,却被盛可以叫住:“学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夜风中,女孩的刘海翻飞。
季温蕙闻声回头,思考了一会儿,收住脚步:“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和你的年纪一样大,只不过中途跳过两级,所以……”
盛可以顿时凌乱:“所以,程绪那家伙放着好好的天才少女不要,整天拈花惹草做什么?!”
一语道破季温蕙的心事,惹得对方满面红霞,快速转移话题:“你、你想问什么?”
“哦。”盛可以整理好思绪,“我就想知道,執着地追逐一个心有所属的人,是对是错?”末了又道,“算了,看你应该也不知道。程绪这人,花花肠子虽然多,但都是游戏人间,还没看他对谁认真,你暂时不用担心。”
季温蕙低着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没有……吗?”
盛可以对蚊蝇似的说话声不辨:“嗯?”
季温蕙又跟没事人般抬起头:“我不清楚对错。但我想,就算有了放弃的念头,却始终做不到的,才是真心喜欢吧?每次想放弃的时候,都会问自己累吗、痛吗、难过吗、绝望吗、要放弃吗?回答的却总是再等等,这才是爱情吧。”
盛可以难得地对同龄女孩生出另眼相看的情绪。
季温蕙明明只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盛可以对她的喜欢却多了一些,恨不得程绪立马将她收回家,好好珍藏。
“况且,”季温蕙话没说完,抬起下颌,视线定定地锁住两步之远的盛可以,嫣然一笑,“为了帮你打气,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今天下午,你被体育馆的风扇吹得起鸡皮疙瘩,我看见江回恰好站在入口,与别的男孩交谈。中途,他的手无意地拨动了风扇的开关,接着你头顶的那台吊扇,停了。”
下期预告:
一个“秘密”给盛可以打了强心针 ,江回对她的好感也呼之欲出,这好感却能否经受考验?季温蕙又与程续究竟有段怎样的往事?顾碧薇的出席,又会在这段青春记忆里留下什么样的印记?每个人的爱恋都是份包装精致的礼物,只为等待正确的人来开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