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你别妆

玉灼痕

机场AND鸡场

慕仁川在我面前头一次自报家门时，我就心直口快地接道：“原来你叫机场。”作为一名资深化妆品代购，我理所当然是各大国际机场免税店的常客。

不过，那是从前。现在我已经紧跟潮流，穿越到了架空的古代。

不明所以的慕仁川手持宝剑，顺着我面对的方向望去——不远处农家小院三两间，木栅栏圈出一片空地，里头个大毛滑的芦花母鸡或昂首挺胸地咯咯叫着觅食，或泰然自若地蹲下、姿势优雅地下蛋。

等他若有所思地黑着脸转头看向我时，我早已发挥五十米冲刺神功跑出老远。直到慕仁川气定神闲地对我说：“谢小寒，你的易容包在我这儿。”我才立马刹车，回身握拳，怒气冲冲地纠正：“说了多少次，那是化妆包，化妆包！”？

作为一个不化妆会死星人，想到丢失化妆包后素颜的惨状，我只能乖乖走回去忍受慕仁川的冷嘲热讽：“鸡场？二十四节气之一的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的名字！”

叫“小寒”怎么啦？碍你什么事啦？好好一个男人，怎么这样锱铢必较呢！我翻着白眼，艰难地咽下了这句话。因为眼前这位看上去挺无害的黑衣男子，其实是个凶狠的绑匪。什么，你问他绑架了谁？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区区在下、倒了八辈子霉的我咯！

作为一名人质，我在过去七天中动用了所有脑细胞，想出N种方法，企图逃跑，可惜慕仁川总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刻，悄无声息地偷走我的化妆包。这样一来，他根本连追都不用追，只需要在原地等待，等我发现化妆品不见时，自己会灰溜溜地找回来——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省力气的绑匪吗？！

我站在原地生了一会儿气，就听他趾高气扬地对我说：“帮我补妆。”我看着他那张抹了无数腮红眼影惨不忍睹的脸，闭上眼睛，冷静了片刻，才掏出阴影刷，对他恶狠狠道：“你太高了，我够不到！”他让别人帮忙化妆还站得跟小白杨似的笔直，真是太不自觉了。

没想到他不但不反省自己的行为，还轻蔑地看着我，轻描淡写地道：“腿短，就跳一下咯。”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他是个绑匪，可第一次见面时，他明明又腼腆又羞涩，结果这个两面派，跟我相熟之后就变得这么恶劣！

易容PK化妆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一周前，那时我虽刚穿越不久，但早已凭自身卓越的化妆技术在青楼楚馆闯出了点名气——别误会，我只是不巧在拿货的路上遇到车祸，碰巧带着一箱子化妆品一起穿越，所以空闲时候兼职给姑娘们化化妆而已。

好在本朝长公主摄政，女子地位提高不少，我在外抛头露面地工作并不算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那天我如往常般在半夜收工准备回家，却不料身边突然多了一人。

“听说你会易容？”那人一袭黑衣，悄无声息立在我身后。我白了他一眼，一边整理刘海，一边不厌其烦纠正道：“化妆，是化妆！”小有名气之后就是有这点不好，总有些慕名而来的人道听途说，搞错我的一技之长。

那人倒也不计较：“随便你怎么讲。”言罢，揭起斗笠边缘遮面的黑纱，阴森森道：“帮——我——变——丑。”我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没有美白牙贴、睡眠面膜、睫毛增长液的时代，帅哥你是怎么做到唇红齿白、毛孔紧致、天生丽质的！”有没有天理？他拥有如斯美貌，不仅不懂得好好珍惜，还罪恶地想要变丑，简直暴殄天物！

于是正直的我拒绝了他这个不符合我世界观的无礼请求：“变美可以，变丑不会！”随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前面这句话其实并不是询问。因为他先是在我一长串的夸奖下羞红了脸，又在听到我的拒绝后毫不犹豫掏出柄雪亮的弯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立刻惊叫起来：“大侠，小心点，手千万别抖哇！脖子上留疤很丑的！我不想夏天还要穿高领衣服！嘤嘤嘤！”他表情错愕，随即忍笑又问了一遍：“会不会？”我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会会会！”

我的个神！别说化丑了，生死攸关的当口，就算你让我把你化成门神，我都没问题的！

我抖着手艰难地上完妆，递过去一面小镜子，只觉得不忍直视。他盯着自己调色盘样五颜六色的脸欲言又止，似乎不忍我伤心，犹豫了很久，最后言不由衷地夸奖道：“不错。”

我立刻松了口气，职业病发作道：“四个时辰后记得补妆哦，这款粉底液性价比不错，可惜不是特别持久。”下一刻，我就后悔了。

只因那位穿黑衣服的大侠听到这句话后，再次掏出刀来对我说：“拿上东西。跟我走。”我一時没反应过来，刚“啊”了声，就见他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小点声，啊什么啊。我的话很不好理解吗？你被挟持了！”

哦，原来是这样。

不情不愿地被刀抵着走出大门，我感到背后的人身子忽而一矮，险些被门槛绊倒。我连忙进行人道主义关怀：“这位大侠，你似乎有点紧张。业务这么不熟练，你今天是第一次做绑架的勾当吧？”他花花绿绿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我只能瞧见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羞愤欲死。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这位绑匪，感觉是位挺不错的人呢！

追杀OR情杀

我暗暗揣测过慕仁川易容改装的原因：他身为家中独子，被仇家追杀，或是他身为邪教一员，被武林正道追杀，或者，他身为嫌疑犯，被朝廷追杀。总之，他被某些不明身份的人追杀了。作为被迫跟他一路逃亡的人质，我理所当然地也成了那些人的目标。

眼前的黑布总算揭开。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下一刻，半桶冷水直接兜头浇下，我恐惧的内心彻底崩溃：“英雄！我醒了！我醒了！千万别泼我脸！妆花了很丑！没法见人的！”我一边说，一边用尽全力往后躲，企图撤出水的包围圈。

“叫什么叫！再叫就杀了你！”

我立刻识趣地闭嘴。我顶着花了的眼妆抬头一望——眼前四人满身杀气，一看就是科班出身的绑匪。

“说！慕仁川呢？！”

我出包间如厕，在昏暗的走廊上被你们绑来的。慕仁川？慕仁川当然是安然无恙地在包间吃饭啊！因为你们这些猪抓错人了！呜呜呜！endprint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其实，我大概是知道的——那个懒癌晚期的家伙一定认为我是再次趁机逃跑。所以他此时多半把玩着我的化妆包，吃饱喝足坐在饭馆小憩，等我发现异常乖乖回去找他。不得不说这样的行为实在太侮辱人了！可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这帮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我一点都不想告诉他们慕仁川的所在。

“没用了。那就杀了吧！”他们对视一眼，立刻有人拿着剑走上前。

我后悔了。我现在供出慕仁川的位置还来得及吗？我真的……不想死得这么丑哇！

眼看着那人越走越近，我在心里把慕仁川骂了十万八千遍：这个倒霉蛋，劫持谁不好偏偏劫持我，劫持我也就算了，好歹我也是个有用的人质，拜托你走点心好好保护我行不行！现在好了，我就要被杀了，以后没人给你补妆，不久你的伪装也要暴露了。我们前后脚，不过不用担心，我虽先走一步，但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等着跟你算账！

不想形势突变，突然一人制止道：“等一下！把她带回去，长公主说不定……”我正竖着耳朵兴致勃勃地等后续，就听数声惨叫。刚才说话的、拔剑的，纷纷被背后偷袭的人踹了出去。

我抬头一望，正看到慕仁川收刀还鞘。夕阳西下，暖融融的橙光照在他身上，诡异的妆容看上去竟然没有那么丑了。只见他蹲下身，一边给我松绑，一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万千委屈涌上心头，我撇着嘴道：“我以为我死定了。我以为你只会等在原地，不会来救我。”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啊，我本打算等的。可后来发现，易容包我还没来得及没收呢。”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这次他之所以不守株待兔，是因为没机会下手偷包！我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掏出化妆包，迅速背过身去——毕竟，不化妆会死，妆花了，也会死。

补完妆的我神清气爽地和慕仁川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刚寒暄了两句，天空风云突变、电闪雷鸣。我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天空，绝望地说：“睫毛膏不防水，眼线会晕，眉粉会糊，生无可恋……”我每说一句慕仁川便哆嗦一下，毕竟他脸上的化妆品比我还多呢。

关键时刻，他拉着我施展轻功，总算在衣服完全湿透前找到了座破庙避雨。

我俩站在破败的佛像前，惊魂未定地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弯腰大笑起来。

他形容狼狈地指着我：“哈哈哈，谢小寒你也有今天！”我不甘示弱，用比他高出八度的音调夸张地说：“哈哈哈！你的脸简直重案现场，又能好到哪里去！”说完，我立刻冷静地掏出了卸妆油。

斯德哥尔摩

庙外，大雨瓢泼。

庙内，火堆旁，我对着素颜的慕仁川夸奖道：“你还是这样比较好看。”他一边把烤熟的食物递给我，一边道：“我知道。”顿了顿，说，“你也好看。”听到这句话，我刚想喜笑颜开，就听他又慢慢地加了五个字，“带妆的时候。”

——慕仁川，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说话时比较可爱。

我恶狠狠地咬着干粮：“白天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他笑眯眯地望着我？：“因为我长得漂亮。”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骗人！一定没这么简单。他们有提到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是谁？当今圣上的亲姐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跟她沾边的人或事，怎么可能那么肤浅？

闻言，慕容川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道：“哦。因为那些人都是长公主府上的侍卫。”

我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你偷了长公主的东西吗？她为什么派人追杀你？”他咽下口中的食物，莫名其妙地看著我：“谁说她派人追杀我？”

我：刚才那些人说要杀我其实是逗我玩的吗？

“我本是长公主的幕僚。可惜她觊觎我的美貌，想要把我纳入公主府。”他瞥我一眼，一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欠揍表情，“所以我才易容逃跑。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大概是因为我一路带着你，他们以为我们有私情，打算杀了你向长公主邀功吧。”

什……什么？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长公主的情敌，还能不能愉快地吃饭了！

显然……的确是不能的。

被赶走的侍卫们冒雨找到了破庙，一举捕获了我这个软柿子，并且特别不要脸地威胁慕仁川，如果不束手就擒，就一剑杀了我。吓得我立刻拍着胸脯对天发誓：“你们别误会！我和慕仁川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不喜欢他，真的！我对长公主殿下没有威胁的，相信我！”

不知怎的，我语音未落，慕仁川的脸就黑了两个色号——我就纳了闷了，实话实说而已，他不帮忙做证就算了，怎么一脸被背叛的表情？

不待我再次开口，慕仁川便干脆利落地扔了刀，扬声道：“放了她，我跟你们走！”我的腹诽戛然而止，因紧张狂跳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他……他是不是傻啊？为了人质牺牲自己的绑匪，据我所知，只会出现在精神病狂乱的世界里——不对，作为一名人质，此时竟然对绑匪恨铁不成钢，我不会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实践证明，我疯了，慕仁川疯了。而侍卫们没有疯。

“还说没关系？慕公子神机妙算，竟甘心放弃抵抗。可见，是很在乎你啊。既然如此，我们又怎能放你走呢？”身后制住我的侍卫这样对我说。

他哪一点配不上你

五天后我见到了长公主殿下。

如果这次会面发生在半个月前，我会感恩戴德，以粉丝见到偶像的虔诚和崇拜面对这位古代版的希拉里、默克尔。可惜，拜慕仁川所赐，我和偶像注定无法和谐相处。

长裙曳地，牡丹簪发，长长的指尖捏起我的下巴，雍容华贵的公主殿下狐疑道：“你们说，仁川跟她私奔？”冤枉，简直是天大的冤枉，我立刻抬头，力图让长公主看清我不施粉黛、清汤寡水的脸？：“殿下，草民是无辜的啊！要不是慕仁川夜闯我的房间，我根本不认识他！要不是他拿刀逼着我，我根本不可能跟他私奔，哦不，逃跑啊！”

没想到长公主听了我的解释，不仅没有息怒，反而蹙着眉，狠狠一甩手：“好大的胆子！你的意思是，仁川喜欢你，喜欢到不惜逼迫你的地步！”说完一转身，指着身边同样跪着的慕仁川怒火冲天，“他是本宫看上的人，哪一点配不上你？！”endprint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长公主一定是被“我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的事实刺激到理智全无，要不然怎么会这样一厢情愿地认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该喜欢慕仁川呢？我偷偷瞥向右边的人，他青衫黑靴，身形颀长，浓眉凤眼，的确俊美非常，可是……可是我怎么能喜欢他呢？

“殿下您误会了，只是草民相貌粗陋，向来有自知之明，不敢对慕公子有任何非分之想。”眼看着长公主神色稍霁，我刚想松口气，就听慕仁川火上浇油地打断我：“小寒！你为何这样妄自菲薄？我慕仁川从不以貌取人，你善良可爱又单纯，跟你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这回轮到我不知所措：“慕仁川你没事吧？你明明每天都嘲笑我腿短啊！”语音未落，就见他深情地望着我，温柔无比地对我说：“小傻瓜，那是在夸你可爱。”我抖了三抖，还来得及反应，就听长公主喝道：“够了！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拖下去，关进大牢！”喂！有没有搞错，折磨情敌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对那个罪魁祸首霸王硬上弓啊！

侍卫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严格执行公主的命令，我在被拖离房间的那一瞬，对上慕仁川愧疚的目光，他薄唇微启，对我慢慢说了一句话。

对待情敌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纵使我是个假情敌，长公主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在我入狱后，紧锣密鼓地编造了一系列为我量身定制的罪名，什么“来路不明”啦、“玩弄妖术”啦，不仅没收了我的化妆包，还以此为名，对我刑讯逼供，百般折磨。

总的来说，我好逸恶劳、好吃懒做，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在把《还珠格格》里容嬷嬷折磨紫薇的手段都领教了一遍之后，我本该大义凛然地自杀，顺便试试能不能回到现代，继续过我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可惜，每当我兴起这样的念头，慕仁川临别时用口型一字一句对我说的话就会闯入我脑海。

他说：“等我，我会救你出去。”

我不能死啊，我若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慕仁川，再也不知道，他夸我的那些话、他承诺救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

挖墙脚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穿着最爱的那件长风衣，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在机场宽敞的过道上，值机柜台前排了很多人。时间尚早，我百无聊赖地举起手机，晃动的相机镜头定格在“仁川机场”字样前。恍惚中，时空交错，疼痛袭来，我听到有人在耳边焦急地呼唤：“谢小寒，谢小寒，你醒一醒……”不，不要泼我盐水。太疼了。？

恐惧中我用力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还是那间昏暗潮湿的牢房，不过此时，牢门大开，慕仁川蹲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拍我的脸，见我睁眼，松了口气：“太好了。你还活着。”我扯起干裂的嘴角一笑：“我当然活着，我才不甘心死得这么丑。”他脱下披风盖在我身上，温和地安慰道：“谢小寒，你一点都不丑。在我眼里，你很漂亮。”我眨眨眼睛：“我知道。化了妆的时候嘛。”

他握住我的手纠正：“所有时候。”我顾不上开心，就大声叫起来：“疼疼疼疼疼！请不要碰我，我哪里都疼！”他吓得连忙松手，表情沉重，语气中都是心疼：“对不起，我……”他欲言又止，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我的唇。

我是从侍女们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一个月前的宫变的。幼年登基的皇帝终于成年，不满长公主长期把持朝政，于是联合老臣，收集长公主欺上的证据，一举收回兵权，并把公主殿下贬去了皇陵，无圣诏不得回京。权倾朝野的长公主一朝失势，连带着府上的幕僚与依附的朝臣被赐死的赐死，被流放的流放，唯独慕仁川安然无恙，还被皇帝重用，官拜礼部尚书。

民间传言，说慕仁川“身在曹营心在汉”。只因长公主欲纳他入府，而他心有所属。盛怒之下的長公主不由分说抓了他的心上人，百般折磨，把他逼得无路可退，才投靠了皇帝。

“所以大人一上任，就亲自去天牢放了谢姑娘。你不见大人这几天，下了朝就回家，应酬一概不去，就为了早些回来陪着姑娘。”捧着药碗，竖着耳朵听的我这才后知后觉，传言中慕仁川的心上人，说的原来就是我啊！

所以，他为我背叛了长公主，做了皇帝的间谍，谋划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政变。我能够出狱，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他的用心良苦。

“怎么不喝药，太苦？”慕仁川进门，看我发呆，问道。

我摇摇头，还沉浸在梦幻般的感动中：“我都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都可以回去重拾旧业了。”他闻言一愣：“可你的易容包不是被公主烧掉了吗？”这个根本难不倒我，想当初我穿越时，可是带了一大箱化妆品，用两三年不成问题。只不过需要去工作室拿一下罢了。想到这里，我悲从中来——天下还有比我更惨的穿越人士吗？我任劳任怨，凭双手吃饭，却莫名其妙被卷入情杀和政变，虽然我只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小角色，可是穿越一年却有小半年在牢里度过的女主你们有见过吗？！

大概老天也看不下去我这么惨，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时候，慕仁川红着脸对我说：“我府里缺个女主人，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填补空缺？”这是赤裸裸的挖青楼楚馆姑娘们的墙脚哇！没了我的帮衬，她们的生意又要一落千丈。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尚书夫人的待遇比打工仔好太多，我是一个俗人，经受不住美男的诱惑。于是我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为了美美地出嫁，我还是回了趟工作室。虽然慕仁川见过我最狼狈的模样，但婚礼那天，还是不能马虎。没想到的是，收拾琐碎时，悲剧重演，身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似曾相识，那是曾给我带来噩梦无数的声音。

“你总算来了。”昔日盛气凌人的长公主伸手按住我僵硬的肩膀，俯身凑近，“别担心，本宫不会杀你。”她一笑，转到我身前，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只不过，需要你安安静静地听一个故事。”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一个两个的都想着威胁我！

我紧张得发抖，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虚掩着的门，没办法，每次受刑都能看到这张脸，就算她如今权势尽失，我仍然心有余悸。

“听说你快要出嫁了，这里先说声恭喜。至于是不是真的喜，哼，这本宫可不敢保证。”我拿着睫毛膏的手一抖，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其实不问我也知道，她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我比她幸运，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慕仁川的心。可为什么，我心里隐藏的疑惑，却在蠢蠢欲动？endprint

“外头传得轰轰烈烈，什么尚书大人冲冠一怒为红颜，骗骗小孩子罢了，你不会也当了真吧？”长公主冷冷道，“慕仁川是什么人，精通兵法、神机妙算，曾助我军前挂帅退敌制胜。他如果想逃，有一百种方法逃得神鬼不知、无声无息。哪里还需要找一个半吊子的易容师，破绽百出、拖他后腿？”很早之前，我也听人说过，慕仁川神机妙算，可我以为，那不过是夸大其词，在我面前，他哪有一点智商高破天际的模样？

“他志向高远，怎会甘心轻易离开朝廷。他知皇帝成年，必然不会放过本宫。所以良禽择木而栖，早早就为自己做了打算。本宫知他心思，无奈芳心错许，以为把他纳入公主府，他便会回心转意，不想他却找了你这个替罪羊，让本宫盛怒之下一叶障目，拿你撒气。而他？他素知本宫心高气傲，不会强迫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长公主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颇为惆怅。我却整个人都蒙了，她说的每个字我都懂，可就是无法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什么？”

长公主大概没见过我这么笨的人，被问得噎住了，随后大怒？：“我说慕仁川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你！他为了你束手就擒，为了你在我面前求情，都不过是在做戏，骗我也骗你！我以前没想到，现在却全明白了。他早就投奔了皇帝，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使计脱身，利用我的心高气傲和你的天真幼稚，避免了做面首的命运，从而赢得了皇帝的认可。”

不不，我不要相信，这一定是长公主挑拨离间的计策。于是我咬牙道：“我不信！如果他不喜欢我，他为什么要救我娶我？”他羞涩地向我求婚，每日挂心我的伤势，早早回家……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救你？他官拜尚书，救一个因他入狱的人实在是举手之劳。至于娶你，大概，他是心虚愧疚吧！毕竟，本宫当初可没有对你手软，活下来，算你命大！”

睫毛膏滚到了地上。原来如此，他为了向皇帝证明自己，承诺要凭自己的能力摆脱长公主的示好和纠缠，他和长公主相处数年，深谙长公主的脾性，若是他好言好语地拒绝，长公主必不会听，只有在她面前上演苦命鸳鸯的戏码，清楚地告诉她他心有所属，她才有可能在自尊心作祟下放他一马。他精心选择了这场戏的道具——我。谁让我是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京城的人呢？我没有家族，没有亲人，偏偏还小有名气，更兼又傻又笨，简直是炮灰的不二人选。

至于临别前他说的那句“救你出去”，大概是为了安抚人心，让我心怀希望不轻易寻死，好更长时间地转移长公主的视线。亏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为了我才背叛长公主——如今想来，还真是不要脸的自恋啊。

“听到这样的真相，谢小寒，你还想要嫁给他吗？”长公主看着我，我也看着她。门忽然被狠狠推开，下楼去帮我放行李的慕仁川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语气凌厉：“长公主殿下！无圣上皇旨私自入京，妖言惑众，您这是不要命了！”

长公主却不为所动，继续对我道：“谢小寒，本宫和你一样，是他的手下败将。成王败寇，本宫早就不想活了。可想到他还活在世上，还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你的喜欢，我就不甘心！不甘心本宫真心实意却落得退守皇陵，他机关算尽却可以安然无恙甚至幸福美满。所以我才过来，告诉你这些话。”她扬起下巴，冷冷地又问了我一遍，“现在，你还想要嫁给他吗？”

慕仁川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长公主殿下私自回京，把她绑了，等圣上发落！”侍卫们闻言冲上前，围住了长公主，她恍若未觉，固执地望着我。

我目光一转，扫到身边紧张地注视我的慕仁川，嫣然一笑：“嫁！怎么不嫁？长公主殿下，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嫁人是因为喜欢吗？您错了。老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不过是累了，厌倦了每天辛勤劳作、迎来送往，想过不劳而获的日子。”我早就看穿了慕仁川的色厉内荏，他虽严厉呵斥，却无法反驳，因为长公主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说完这一切，看到他受伤的神色，我有种报复后的畅快：“尚书大人是谁不重要，他喜不喜欢我、利没利用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马上就会吃穿不愁、诰命加身。”

长公主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她恶狠狠地瞪着我，骂我冥顽不灵。

只有我自己知道，此时我心里有多难过。堵在嗓子眼的哽咽，只要我一转身，就会化作泪水滚出眼眶。

初见般温暖

昔日权倾一时的长公主殿下被赐了白绫，死在公主府内。

那件事之后，我和慕仁川似乎一齐失忆了，谁都没有再提起那天。我们还是嘻嘻哈哈地相处，一如我被挟持的那段日子。只不过他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我却比往日更加活泼。

就这样到了出嫁那天。我坚持自己化妆，并为此把所有人赶出了闺房。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我从窗户爬出去，熟练地翻墙，逃婚了。没错，我没质问过慕仁川为什么这样对我，因为不需要，我早就从他眼中看到了答案。我没有拒绝过他的示好，我也曾在心中进行一万遍的自我催眠：嫁给他吧，化妆品总有用完的一天，嫁给他，你就可以在这个时代吃穿不愁，活得很好。可是怎么办啊，这么多天，我没有一刻停止过喜欢他，也没有一刻停止介意他对我的利用。

既然没办法把感情收放自如，那么就离开吧。

可惜自从穿越后，我似乎就成了倒霉体质，迄今为止没有一件事得偿所愿。才从后院绕到大街上，我就见本该骑马等在门口的慕仁川穿着一袭红衣，负手立在街口。好在我穿得朴素，还提了只菜篮，怎么看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妈。不过，我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慕仁川不是普通人。他一眼认出我的背影，并且快速追了过来：“小寒！你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去没有你的地方！我越走越快，不小心被路边摊的木凳一绊，摔向了路中央，并且惊到了迎亲队伍中的一匹馬。

见过婚礼那天被迎亲马匹踩到吐血的新娘吗？我就是啊！

我听到周围嘈杂的人声和慕仁川的惊呼：“你怎么样？”他又转身怒道，“去找大夫！快点！”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我，擦去我唇边的血迹——我在牢里饱受折磨，虽然皮外伤都治好了，可身体终究不如以前，只不过被轻轻踩了一脚，就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endprint

我睁开眼睛，看到慕仁川俊美无俦的脸，那脸上的焦灼一目了然：“谢小寒，你好狠的心！要不是我提前防备，只怕今晚揭盖头的时候，会看到一个陌生的新娘子！”闻言，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美人，我品位这么高，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皱着眉头：“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怎么知道？！”

视线有些模糊，我不太在意地道：“我想，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爱人的，所以只要长得好看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他搂着我的手臂有点发抖，大概是被气的，他拍拍我的脸，还不忘跟我抬杠：“谢小寒，你不准闭眼。你看着我。什么叫我这样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爱？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就一厢情愿地认定我是坏人？”

今天天气真好啊，天空藍得像海，一朵朵的白云像棉花糖。这样的景色我以前坐国际航班时经常见到，现在……现在我好怀念啊。

我累得闭上眼睛，耳边慕仁川的声音渐渐远去，就快消失不见。

“没错，我利用你。可你身处天牢，我又何尝不难过？但我没办法，我只能忍！只有长公主还政圣上，我才有可能救出你。你知道吗，我看到你遍体鳞伤的那一刻，快要疯了，只想把长公主千刀万剐、圣上本想放她去封地，是我力数她的罪状，让圣上把她贬去皇陵。并且给了她机会，躲开重重把守，回到京城。我要抓住她的把柄，让她死！

“谢小寒，你醒一醒。你不准离开！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得留在我身边，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好吵。

救护车的声音，警笛的声音，路人的吵吵嚷嚷。我猛然睁开眼睛，旁边正在急救的医护人员惊讶道：“她醒了！病人醒了！”我闻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身下的柏油马路被阳光晒得滚烫，我坐起来，按了按额头：“我的箱子呢？”旁边立刻有路人递给我行李箱：“在这儿呢。姑娘，你出了车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哇。”

眼前忽然一暗，穿着笔挺警服的年轻男子握着笔，一板一眼地对我说：“名字，年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陈述一遍。”我抬头，对他怒目而视：“同志，有没有搞错？我才受了重伤，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完成任务啊？！”

他诧异地望着我，正对上我见到鬼似的目光。我大喊一声：“慕……慕仁川？！”

诧异的帅气小哥更加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哒，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为什么我都能遇上你？要不要这样纠缠不休？！

想到这，我二话不说爬起来就走。却听他在后头喊：“你手机掉了！”我无奈地回头。只见正午的阳光落在他翘起的嘴角，如初见般温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