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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保国寺志序》碑溯源

2017-09-22曾楠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7年9期

曾楠

【摘 要】宁波保国寺现存有一方《灵山保国寺志序》碑,碑上之序为清代费淳所撰。费淳历仕清乾嘉两朝,是为数不多的汉人官拜体仁阁大学士者,为官廉谨公允,颇有政声。本文从该志序碑着眼,考论费淳与千年保国寺的历史渊源。

【关键词】灵山保国寺 费淳 志序碑

宁波保国寺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寺中的北宋大殿是我国长江以南现存最古老、保存最完整的木构建筑遗存,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在大殿前,开挖于南宋年间的“一碧涵空”池东首壁间,树有一方《灵山保国寺志序》碑(图1),系保国寺重要的附属文物。碑高186厘米,宽96厘米,为宁波特有的梅园石质,上刻铭文21列,总计718字,内容为清嘉庆版《保国寺志》的序言。碑上载有立碑时间:“嘉庆十三年岁次戊辰春月谷旦”,即1808年。落款为“赐进士出身光禄大夫经筵讲官太子少保体仁阁大学士加三级费淳”。碑额后刻印一枚,上书“纶音:居官清正”。落款后刻印两枚,上书“臣淳之印”和“大学士章”。

一、费淳其人

费淳,字筠浦,浙江钱塘人。幼时随祖父三衢教授费士桂来衢州,就读于三衢学舍。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进士,先后任刑部主事、山西按察使、云南布政司、江苏福建巡抚、两江总督、兵部吏部尚书等职。嘉庆十二年(1807)授体仁阁大学士[1],嘉庆十六年(1811)卒,谥文恪。费淳历仕清乾隆、嘉庆两朝,是为数不多的汉人官拜体仁阁大学士者,堪称清乾嘉两朝的重臣。他居官勤政恤民,颇有政声,尤为嘉庆所倚重。嘉庆刚继位就表示“朕所素知”费淳为“督抚中声明优者”,此后更委以费淳重任,使得费淳仅历十年便成为中枢重臣,并赞赏他“居官公正,朕所深信”。《清史稿》卷三四三《费淳传》记载道:“淳历官廉谨,为(嘉庆)帝所重。”[2]保国寺位于“灵山僻处海偶,古寺名人罕至”,如此声名显赫的当朝重臣何以知晓偏居江南一隅的保国寺并为之寺志作序,值得探究。

二、费淳祖籍

现公认费淳籍贯为钱塘,然其祖籍并非在杭。宁波天一阁收藏的《慈东费氏宗谱》中,有一篇费淳在山西从仕时为族人寿诞所作的序赋,其中写道:“淳祖籍慈溪,曾王父始迁武林,及大父成进士,司铎衢府,解组遂家于衢……”[3]费淳自认祖籍为慈溪,并录述了本房一支迁徙过程。费淳的曾王父(即曾祖父)最先迁移到杭州,随后因为大父(即费士桂)掌管衢州的文教而举家落户衢州。

虽然费淳一支从慈溪迁出,但与祖籍的关系仍比较密切,序赋中记叙道“族谊厚且世好……翁祖母盛太君七十吾祖作序,今淳复为翁序,亦以见累世气谊不衰”。[4]费淳解释了其中缘由:“虽家经再迁而离祖籍者仅四世尔,故大父功名起自宁庠,又近在同省,宗族音问常通。”[5]一是该派分支离开祖籍的时间不算很长,传承仅有四代;二是祖父幼时在慈溪学习,学有所成之后从仕也在浙江,未远离故土,与慈溪祖籍宗族的书信往来较为经常。费淳曾多次来慈祭祖小住,“壬午癸未淳叨荷……承祖父命,两番归家祭祖”。[6]即在他高中进士前后,两次回乡祭祖,期间与宗族兄弟相处十分融洽。

保国寺始建于汉唐,古代地属慈溪,在县治东10公里处,声名在当地不凡,为“邑之名胜也”。更由于祖籍关系,费淳与保国寺已从千里之遥拉近到10公里,知晓应无大碍,但这还不足以令身居高位的费淳为保国寺撰序。

三、慈溪费氏与保国寺的关系

慈溪费氏一族自唐代天宝年间由姑苏杨柳巷迁至慈溪灵阳乡,历代名人辈出,逐渐成为慈东的名门望族,修谱建祠的传统习俗自然不会冷落。费氏宗谱中一篇《费氏重修峰山祠堂碑记》记载道:“汶溪南山深谷中有定林寺,考诸邑里图经,其初则隐君费日章,号峰山者,爱兹山,遂雅筑精舍读书……辟为峰山道院,没而葬此山。”[7]费日章是慈溪费氏第五世祖,据称是五代时富甲乡方的隐士。另一篇《费氏戍里阳新祠堂记》也记载道:“峰山府君性闲静,爱汶溪山水之胜,尝于其地建峰山道院,即今定林寺,殁葬于是山而设主于寺之东庑,子孙岁修其祀。”[8]对照清光绪《慈溪县志》中对定林寺的录述:“县东一十五里,旧名峰山院,宋天圣五年改赐定林院额。明正德十年毁。嘉靖十二年峰山裔费铠等重修。旁立费氏祠。天启三年大殿毁,费祠存。国朝乾隆五十一年费姮等重建大殿并修费祠,咸丰五年费文杰等集资重建祠宇,今废。”[9]可知,慈溪费氏宗祠建在汶溪南山定林寺的东侧,至少从五代起一直沿用至清朝末年。

汶溪相传为春秋时越国大夫文种的故里,地处于鄞县、慈溪、余姚、镇海的交通要道,定林寺所在的汶溪南山与保国寺灵山同属一脉,清光绪《保国寺志》开篇的山水形胜图(图2)[10]清晰地揭示了两者的区位关系,这意味着费氏宗祠与保国寺仅一山之隔,近在咫尺。费淳在《灵山保国寺志序》中写道:“乾隆丙午冬,从京师归骠骑山阴谒祖墓毕,过灵山保国寺。”骠骑山阴即山之北,与山水形胜图印证无误。由于宗祠毗邻,费氏一族与保国寺的交往成为寻常事,族人或出家保国寺,或葬保国寺山,而为保国寺题写“东来第一山”及“一碧涵空”等匾额的,也是费氏门婿——明代御史颜鲸。

此外,光绪《慈溪县志》记载有费淳的《世恩堂诗》:“院落萧疏垂柳旁,当年大理读书堂。窗前黛色灵山近,门外清溪孝水长。先德敢将夸阀阅,旧居今已阅星霜。嗟予未遂归田愿,欲倩丹青写故乡。”[11]“大理”指的是费氏十三世祖、明弘治年间大理寺右寺丞费铠,显然费铠读书的世恩堂与灵山相隔不远,隔窗可望。费淳在诗中表达出对先辈的仰慕之情,也抒发了思念故乡、渴望归隐的遁世之意。可以想见,费淳归乡祭祖,必定会途经保国寺,在一睹故乡名胜的同时寻访先人遗迹,既有寄情山水、借景咏怀的士人精神,也抱有寻古瞻亲、缅怀先贤的家族情怀。保国寺之于费淳,也不再只是简单的“邑之名胜”,而是颇具家族渊源的亲情之地。

因此,费淳在乾隆丙午年到访保国寺时,听闻寺主敏庵陈述保国寺“陵谷之变迁、刹宇之兴废”,又得知古石佛中存有古寺志,便欣然接受了敏庵“赐一言”的恳请。费淳认为古寺志付梓刊印后可成为“后人考古之籍、吟咏之资”,由此可使保国寺闻名于后世,不再“听其寂寂”。在序文末,费淳列举了河图、洛书等古书的奇异出处,认为“事固有怪怪奇奇,而不得执常理以相疑者”,劝解世人不必过多怀疑古寺志出自石佛这一事情,充分显示了他对保国寺的偏爱之心,与前文所述的亲情之地、遁世之选不能不说存在一定的因果关系。

四、总结

保国寺因北宋大殿受到学界特别是建筑史学领域的高度重视,但以往研究多针对大殿建筑本体,围绕建筑文化及遗产保护展开,对保国寺的历史人文则相对研究不多,导致与地域文化存在脱节,无法有效整合周边遗产资源。通过对志序碑的探析,不难发现屹立千年的保国寺,既经受住千年的风雨沧桑,也积淀下丰富的人文内涵,值得深入研究,以促进文化遗产的活化利用。

参考文献:

[1]钱实甫.清代职官年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2]赵尔巽,郭曾炘,沈曾植,等.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6.

[3][4][5][6][7][8]費锦荣.慈东费氏宗谱[M].刻本.慈溪:承志堂,1860(清咸丰十年)

[9][11]杨泰亨,马可镛.光绪慈溪县志[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3.

[10]余兆灏,冯全修,陆启藩,等.保国寺志[M].刻本.[出版地不详]:[出版者不详],1805(清嘉庆十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