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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芳故事

2017-09-22张国擎

当代 2017年5期
关键词:张宗昌

张国擎,生于浙江南浔。1991年毕业于南京大学。江苏省文联专业作家。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著有《古柳泽》等长中篇小说多部、训诂学著作《少阳集》《皇家必读书》。《葱花》获马来西亚首届世界华文小说奖,报告文学《藏汉之子》获第十四届中国图书奖。

1926年最后几个月,出现在今天总统府大门前的牌子是:“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总司令部”。牌子挂出的当天上午,大约是正午时分,孙传芳骑马来到大门口,勒马站住,用马鞭指着空的大门左边道:把牌子放左边,右边加:江苏司令部。

孙传芳是五省联军总司令。

今天的总统府在当年就成了孙传芳的“联军总司令部”“江苏司令部”。

孙传芳怎么跑到南京来占这个巢的呢?说来话长,但也能几句表白一个大概:自从冯国璋当上大总统,将江苏督军的位置让给了李纯,消息传开,各色人等都表示出强烈的不满,不满归不满,还不能大嚷嚷,面子大家还都顾着,比如张勋,比如张宗昌……但传到北京政府,情况就变了,下道令,让在上海的卢永祥兼理江苏军务会,这兼理,就是协助。但卢永祥的协助可是玩真的,这对李纯打击不小。

1919年8月13日浙江督军杨善德病故,李纯电请部下第六师师长齐燮元去上海任淞沪护军使。北京政府不但不予理睬,竟然让淞沪护军使卢永祥兼任浙江督军,成了有职有权的一方军阀诸侯。南京的齐燮元见状,灵机一动,悄悄与管辖着上海、浙江的卢永祥暗中“合谋”,竟真的“整死”了李纯,齐燮元“自然”荣升督军。大权在握的齐燮元把脸一翻,不再与卢永祥搞什么“共创江浙沪”安宁,而是参与军阀之间的你争我夺,勾结、反目、摩擦,靠混战抢夺地盘。江南不再太平。

1924年9月江浙战争爆发,任福建军务督理的孙传芳受齐燮元暗中唆使,明里出兵援助齐燮元,夹击皖系卢永祥,暗中作好灭齐准备,迅速占据了浙江,很快孙传芳就一一扫除齐燮元、卢永祥,举数省兵力一举克定南京,坐定总统府这个数千年帝王英雄痞子流氓争夺的地盘!

怎么背上生凉?

孙传芳督师抵南京,无暇入城,随即渡江北上。此时张作霖任命张宗昌任山东督办,屯兵济南,系孙传芳北上的劲敌。孙传芳不信邪,率军北上,与同样不信邪的张宗昌相互屯兵于津浦线,试图决一雌雄。曾几何时,孙传芳与张宗昌还一起喝酒半醉时分拥抱,又手拉手跪拜天地结下金兰之好。一年后竟兵戎相见。可见军阀之间无人情可言,更谈不上爱民惜民!

张作霖知道两军相对,恶战难免,火线下令张宗昌打败孙传芳后任江苏善后督办、张宗昌的第二军军长施从滨为安徽善后督办。这一命令的真正目的是让两部务必精诚团结克敌。张宗昌任命施从滨为前敌总指挥,由山东兖州、泰安开拔南进。张宗昌的施从滨部与孙传芳的谢鸿遂部在蚌埠地区开战:施从滨乘坐铁甲车督阵在最前线,谢鸿遂稳健用兵步步逼近。没想到,施从滨的部队不堪一击,谢鸿遂轻巧占领蚌埠。败退的施從滨在固镇南被俘,被铁丝绑缚解至蚌埠见孙传芳。

孙传芳久闻施从滨大名,有意要放掉他,便问施从滨,我三次电报于你要你配合,你为何不配合?施从滨回答:各自为主,要杀要砍,悉听尊便。孙传芳见他不示弱,心一狠,决定处决施从滨。周围朋友们见状对他说,我们打内战,对待俘虏不宜杀戮,不如押送南京监禁。孙传芳不听,把手一挥:我叫他嘴比命硬!命令李宝璋将施从滨押到蚌埠车站南侧旷野里斩首。

说是斩首,部队何来刽子手?也早就没有了大刀片儿。孙传芳下令斩首,那就只能用钝刺刀割头,可怜施从滨被他们折磨了很久才咽气。孙传芳又下令暴尸三日,悬首于济南城门七日。

数月后,孙传芳成立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自任总司令兼江苏总司令,横扫千军如残叶,驻军于南京,重新安排手下为联军总司令部总参议、参谋长、秘书长兼浦口商埠督办等等。又安排陈陶遗为江苏省省长,夏超为浙江省省长,王普为安徽省省长,萨镇冰为福建省省长,李定魁为江西省省长。他的这一安排根本不用北京政府认可,只需要北京政府服从,北京政府忍气吞声地按他的命令补发正式任命。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孙传芳骑马进入今天的总统府,也就出现文章开始时说到的挂牌的事儿。

进驻今天总统府的孙传芳饶有兴趣地骑着马在里面转圈,观看了这座千年中历经多次劫难仍然青春年少的建筑群!当孙传芳来到昔日关帝庙前时,突然一阵寒风掠过,孙传芳

冷不丁从马背上坠下,多亏身边众人挡住,才没摔下,大家继续拥戴着他向前。此时的孙传芳已无兴趣,干脆下马而行。从那以后直至离开,孙传芳再也没在这里骑过马。

令人惊讶的事还在后面。

几天后,孙传芳路过原来太平天国旧址附近,突然又遇阴冷之风,直觉寒气从背心袭入,连连打了几个寒战。护卫见他突然脸色大变,赶紧劝其休息。他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就见一个没头的人,浑身被铁丝绑着,向他扑来,向他要头……他猛然惊醒。醒后,一脸的迷糊。随即他想站起来,却也没能站起来,而是斜躺着,脑子里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些少时的事情——

孙传芳家境贫寒,早岁丧父,其母受婶母虐待,不能相安共处,被迫携子女四人去济南谋生。孙传芳有姊三人,长姊嫁商河县程姓,次姊嫁历城县逯姓。母亲带着孙传芳赴商河改嫁于程家,时年孙传芳10岁。1899年义和团在山东兴起,孙传芳又随其母及三姊避居济南。适有山东巡抚袁世凯部下武卫右军执法营务处王英楷,其妻患疯癫,经人说合娶孙传芳之三姊为二房,并供养孙传芳母子生活。15岁的孙传芳附读于王家。1901年,袁世凯升任直隶总督,调保定,王英楷亦携眷及孙氏母子迁往保定居住,从此改变了困境。

1902年8月,孙传芳经王英楷荐入练官营当学兵,编入步兵科第三班。孙传芳天资聪敏,且知用功,所有军事课程,一读便通,故而学科与操法之考试,均名列前茅。1902年在陆军练官营毕业后,孙传芳又经冯国璋准予免考保送入陆军速成武备学堂。1904年夏北洋陆军速成学堂步兵科毕业后,北京练兵处考选陆军学生派往日本留学,速成武备学堂选40人去京应试,其中就包括孙传芳、周荫人、卢香亭等人。经考试录取,并于同年8月由留学监督赵理泰率领各省留日生百余人,由天津转上海乘“大智丸”赴日……endprint

孙传芳这么想着,周围人都觉得不对劲,纷纷来看他。他忽然跳起来,对着门窗外川流不息的人喊道:出了什么事?

那门窗外的人本无什么目的,见他喊,知道没事也就散了。

有个人没离去,而是走了进来。他就是赵正平,是孙传芳的宣传处长。孙传芳平时十分敬重文人,见赵正平进来,便呼卫兵沏茶相待。两人就着茶聊起闲话,俗话说,官场无闲话。两人聊着,孙传芳便将自己两次遇寒风袭击一事说与赵正平分析。赵正平精通《易经》,他听着,脑子里将孙传芳说的两次位置一琢磨,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告诉他:这座千年的建筑里存在着阴重的冤气,如果您能在这里面修座庙就好了。孙传芳说,这好办。赵正平又说,春秋时期,名将白起杀人无数,曾一次将赵国30万人活埋……孙传芳摆摆手说,我杀的人也不少,为他们念佛超度吧。赵正平诧异道:您事业正在隆起之时,如何可以这般?孙传芳说,刚才的梦,你给我全解了,前面那个无头的人,应该就是施从滨,说心里话,我是不应该杀他,说白了没有任何意义的事,都是国人相争,男人就好个血气刚性,做了,没后悔的药吃,给他念佛超度,我可以做。梦到了我的年少时代,觉得还有些事应该做的,不能就缩在这里受阴气左右。赵正平说,正是,这不是你的风格。

这话引发了孙传芳的感叹。一年前孙传芳拿下这座建筑,过门不入直上北去,干什么?就想与冯玉祥联手反奉,灭了奉系,天下一统归直系,重新恢复当年袁世凯初年景象。同时联系直系将领拥戴吴佩孚出山。在北洋军阀中,真正民望与威信高的,非吴佩孚莫属!

赵正平插嘴道:依卑职看,大帅不妨走出去,朝北边走走,那是自古就是练男儿的战场!

说得正是。孙传芳站起来,豪情满怀地走出房屋。这时,秘书送上电报,正是要他北上。孙传芳召集大家办两件事:一是请风水先生看看风水,安排在什么地方建个庙;二是让副官打听南京什么寺庙里的和尚不偷荤,堂下无藏奸,他要去拜佛。他对副官说,去过寺庙北上。

风水先生一时难寻,那有些名望的寺庙也不容易找。这孙传芳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天天做噩梦,那无头的人时时来寻他,追得他整夜睡不好觉,弄得他恨不能马上就出发北上打仗去,日夜地打,打得没时间做噩梦……

风水先生找到了,是洋鬼子马林医生介绍的茅山道士。这道士到马林医院里办事,马林

与孙传芳的许多下属关系好,特别是秘书长陈阁,还有江苏省省长陈陶遗,他们都告诉马林这个奇怪的事。马林认为是神经系统出了问题,可以到医院来检查检查。陈阁与陈陶遗连连摇头,不能让孙传芳来医院,闹不好出事的,还是请和尚道士好,孙传芳信佛。

道士一番胡言,说孙传芳杀气太重,要戒一戒了。孙传芳把眼珠子一瞪道:不杀人,这天下何以平定?!师父应该告诉我,什么时候念佛,请佛祖让那些不应该活着与我作对的人在阴曹地府待着,好好過清闲的日子才是。

他这一瞪眼一说,吓得道士屁夹着不敢放地跑了。

寻寺院的终于寻着了一处好寺院。依带回来的消息,需要到庙里去住几天。于是孙传芳选好了日子,打扫一番自己,也听了周围人的话,隔天前就戒了女色,吃起素餐,选了吉日,带着两三个人去了寺庙。这寺庙就是后面的鸡鸣寺。因为战乱,到处战火。偏偏这五省联军司令部后门去不远处的鸡鸣寺没一点点战火染指,密密植树的深处,藏着寺庙,路径早已被草埋没,孙传芳登山进入,那空气,那景致,连树上的小鸟都让他振奋不已。见过住持,依住持的要求拜佛、祷告一连串的程序,孙传芳竟然丝毫没厌倦,兴致勃勃地极有耐心地一一细做,如果有一点自己感觉不满意时,立刻重做,住持在一边连连赞叹:大帅对佛之敬意,不亚于老衲啊!

依佛家的话,孙传芳北上还有一仗,打完后可以皈依佛门!

弱女复仇初败

被孙传芳下令割下脑袋挂济南城头示众的施从滨将军尸体,由四弟以同乡名义运回安徽桐城埋葬。葬礼完毕,这位四弟赶到天津给嫂子和侄女报信。侄女施谷兰(又称施若兰)已20岁,许了婆家,正在待嫁之中。父亲死讯传来,本已悲愤难度,又闻说战败之将,竟遭孙传芳割首并悬挂城门示众。此辱此恨,令施从滨长女施谷兰当场昏厥,醒来后的施谷兰令人唤来婆家与未婚夫,以为父报仇的理由退了婚约。全家反对,但施谷兰意志坚定,当场作诗明志,其诗后四句是:“被俘牺牲无公理,暴尸悬首灭人情。痛亲谁识儿心苦,誓报父仇不顾身。”她告诉全家,弟弟尚小,这个责任一定是我的,可我裹着小脚,怎么办?父亲的仇,如果我不报,谁报!吾虽生女身,但有男儿之雄心!她做了许多的努力,复仇之事,几无可能,连求人都没人理睬。从事实上讲,这种事光有雄心没有实力不行,一个20岁的小脚姑娘,别说杀人,就是在大街上走路都是一晃一摇的……

怎么办?

她想到了堂兄施中诚。施谷兰找到堂兄施中诚,请求他帮助为父报仇。施中诚从小寄住在施家,深受施从滨的教诲。从军官学校毕业后,得到施从滨的扶助,升迁很快,应该说施从滨父女对他恩重如山。他也曾在施从滨的遗像前发誓报仇。为此,施谷兰和母亲还找到了施从滨的老上级张宗昌,请求让施中诚任团职,以便有机会报仇。没想到,依靠张宗昌的关系,步步高升,当上了烟台警备司令这一要职的施中诚,竟然把复仇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施谷兰在书信中询问报仇之事,堂兄约她去烟台细谈。施谷兰应约而往。

见面后,令施谷兰没想到的是施中诚竟然对她说,战争中,这种事司空见惯,应该打消这个念头才是。气得她当场站起来怒斥堂兄:我虽女流,但也知书识理,纵观中外战争史,有几例如此对待俘虏的?说着,泪流满面,大声道:你孙传芳与施从滨有什么个人恩怨?用得了如此大辱?你是伍子胥,他施从滨是楚平王杀了你父兄?你们有刻骨铭心的深仇?她大呼施中诚名字:施中诚,你枉作了施从滨的侄儿!这层道理都不懂,你还做什么军人!你还有什么民族骨气、男子汉气节?说话间,一把一把甩泪。话毕,立刻宣布与施中诚断绝兄妹关系,拂袖而去。

看来,靠别人不行,弟弟尚小,弟弟是施家唯一之根,也不能去!只能靠自己。endprint

处理完自己的婚事后,施谷兰决定到南京寻找仇家。一个裹着小脚的女子如何去做这等大事?虽然放脚的事从父亲死讯到后就开始了,但行走还是不便。全家知道她要复仇,却无法阻止与帮助。施家的悲愤与情绪感染了一个人,那就是施谷兰的贴身丫鬟施小惠。施小惠是施谷兰母亲从庙里领来的丫头,那时

才六岁,比施谷兰小三岁,后来做了施谷兰的贴身丫鬟。小惠见施谷兰整日发愁,便主动提出愿意陪她去实施。施谷兰不同意,但也没别的选择。她告诉小惠不成功丢性命还是小,可能会被凌辱,求死不成(没想到一语成谶)!小惠说,就当那年奶奶没捡回我,我只当没来世!我就以此来报答你们养育我十几年的恩情。

有小惠这话,施谷兰便悄悄背着全家,作好南下的准备。在那个军阀混战的年代,两个弱女子外出报仇的遭遇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到了南京,却身无分文,还遭遇到黑店洗劫,主仆两人被丢到长江里,幸遇船家搭救,施谷兰捡了一条命,而施小惠则不幸遇难。悲痛欲绝的施谷兰更增添了对孙传芳的仇恨,想来思去,这次南下是失败了,施谷兰想回家了。可这命似乎还不属于她,救她命的船家劝她嫁给其孙子。施谷兰望着这茫茫长江水,心里明白,若是不愿意,后果难测,不如先应了,再寻机会逃脱,她恳求船家给她时间考虑,她要写封信回家。船家相信了她,让孙子带她去岸上一个学校找校长帮施谷兰写信回家,其实是船家不放心。

校长是浙江湖州人,见了施谷兰,简单问了几句,一提到施从滨,校长呼地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看没人,回来将门反扣上,对施谷兰抱拳道:施家女公子,什么话都不说了。天津《大公报》早就报道了你要复仇的消息。现在你弄得这样狼狈,如何复仇?施谷兰反问他,有何良策?校长说,应该从长计议,眼下可以做一些准备。船家那里,你不能去了。你可以以天津人的名义到天津会馆去。但天津会馆接近不到督军府,而齐鲁会馆倒是可以,孙传芳是山东人嘛!我可以替你做个介绍,让齐鲁会馆接收你。施谷兰跪在地上叩谢。校长告诉她,自己是基督教徒,信仰上帝,愿意献出一切来帮助别人。校长请她抑制住个人的悲痛,记住我们民族的灾难……

在校长的精心安排下,施谷兰终于有了机会进入督军府。那是以南京报界陪同齐鲁乡人新年前慰问的形式到督军府见孙传芳的。施谷兰以泰安人的身份随行。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孙传芳没在督军府穿军服接待,而是让大家等着他,说是他在那座新建的庙里祈祷,要等祈祷完了才能见。大概是督军府里有庙这样的事引发了大家的兴趣,要求去看看。接待的孙传芳副官感觉没什么不妥,便领大家向庙去,刚刚到庙堂大殿前,就见拜跪在草蒲团上的一个人起身了。施谷兰走在最前面,腿已迈过门槛。有人大声喝道:见佛安能如此莽撞!施谷兰吓一跳,见发出声的人正是从草蒲团上站起来的人。正想回答,旁边人说:见了孙大帅,还不施礼?施谷兰一听,他就是仇人孙传芳,怒火中烧,想扑过去……但是理智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莽撞,许久,她不但没有施礼,而是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充满的仇恨犹如两把利剑,直刺孙传芳。孙传芳正好也眼睛对视着她,只见他顿时浑身一个抖颤,声音也有些战栗:您是……?为何对我有这般仇恨……

施谷兰赶紧低下头,托词回避,迅速站立一边。有记者正好过来对孙传芳提问何以要在这里修庙?没想到孙传芳闻而叹道:军人以屠生命获荣誉。孙某出身低微,唯有从军打仗而出人头地。近年来深坠不安,反思那些莫名其妙的战事,令生灵涂炭!自己罪过难辞啊!说着,孙传芳领着大家向供桌走去,我亲自为他们超度!人,有时就是一口气,英雄气短啊!孙传芳指着那一排牌位边走边说着。这时,孙传芳停下,指着一个牌位说,这位是施从滨,很优秀的军人,跟错了人,我劝他重新站队,到我这里来,他不肯,那也就算啦!打仗嘛,各为其主,你骂人干什么?骂我是奸贼?我偷你施家的什么啦?我奸你施家女人啦?我是草包,沒有那些状元军阀有耐心,一气之下砍了他,这是我的一错……

施谷兰见到了父亲的牌位,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块肉,但还是强压住了。孙传芳与记者的对话吸引着她。记者问,从大帅的语气里听来,你认为杀错了人?孙传芳摇摇头,杀,没有对错;是不该让人割下他的头颅示众,当时解气,现在看来是错的。他为主子卖命,说到底与我一样的。明天,我也可能就是他的遭遇。所以我说错了。现在的你争我夺都是兄弟阋于墙。我醒了,我现在做佛事,为他们超度,我也反省,以后不再对国人乱开枪,要把军费省下来打敌人。我们的敌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白俄长毛子,还有一个就是水上日本鬼!

……

施谷兰顿时无语,她万万没有想到见到的孙传芳会是这样的人!她该怎么办?

返回的路上,当与校长单独一起时,校长提醒她,你中了孙传芳的诡谋。孙传芳在督军府修庙,他就是为自己的罪行粉饰的。目前他虽然有“五省联军”称号,但指挥不灵,北伐军步步逼近,他的末日快了。任何魔鬼都有他们的狡赖之言,你可千万别天真了!

是的,我不能天真。我天真了,小惠妹妹不就白死了,父亲不就白死了……我一定要手刃这个杀人魔鬼!在校长的反复煽动下,施谷兰重新回复了先前的那个施谷兰,令她燃着来时的复仇之火返回天津。

这是1927年春节前两天。

1927年2月2日是农历丁卯年春节。孙传芳的日子很不好过。四个月前孙传芳在九江作战时,浙江省省长夏超谋变,被孙传芳处决,改陈仪继任省省长。陈系浙江绍兴人,与蒋介石有同乡之谊,孙传芳利用这一点指使陈仪暗中与蒋介石建立联系,麻痹蒋介石,缓解战事,以待其北方援军,他何曾想到陈仪一向主张“浙人治浙”,对孙传芳早已离心离德,何应钦在新年春节期间率部进入浙江,陈仪开门迎降,归附北伐军。这时,安徽陈调元也归附国民革命军。3月,张宗昌率直鲁联军开到南京,孙传芳赶紧将江苏上海的军事防务移交,自己北上而去。临走时,带张宗昌去看了那庙,告诉他,可以在这里祈祷。张宗昌却将他印的一套佛奉献在供桌上,拍拍,对孙传芳说,这些泥人不如我这现实!

再燃复仇之火endprint

施谷兰曾经说,她从督军府的那座庙里离开时,整个身心都碎了,很久才醒过来。如果不是校长开导,她真的会被孙传芳迷惑。这个孙传芳太坏了,杀人如麻,到头来还要搞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鬼把戏,太可恶了。现在,她铁定了心,为实现这个目的,她开始习武练功,决心手刃仇人,为父报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1928年,施谷兰随母亲移居济南。这年的农历九月十七,是施从滨遇害三周年忌日。施谷兰跪伏在父亲的遗像前,想到年复一年,大仇难报,初试失败,继而三年来的刻苦练功,动手术放开了小脚的痛苦(手术并不成功,已放开了一些,仍然不行),不由得与母亲抱头痛哭。母女俩的哭声惊动了借住在施谷兰家的同乡同姓人施靖公。此人时任山西军阀阎锡山部谍报股长,也是施中诚的军校同学,山西太原人,此次前来济南办事,因与施从滨有过交往,便借住在施谷兰家。他闻听哭声,来到母女俩面前,听说施谷兰复仇经历后,对施谷兰说:“我曾经受过施公的栽培,对小姐的遭遇深表同情,如果小姐愿以身相许,我决心为施公报仇。”施谷兰此时已被复仇的火焰烧得心焦意乱,心想只要能为父报仇,什么委屈都能咽下。就这样,施谷兰冲破了同姓不结婚的陈规,跟随靖公迁居太原。

未曾料想施谷兰为施靖公生了二子之后,施靖公官运亨通,越来越贪生怕死,施谷兰几次催促,他都无动于衷。施谷兰又一次失望了,并于悲愤中写下“一再牺牲为父仇,年年不报使人愁”的诗句。 转眼到了1935年,施从滨被杀已整整10年了。施靖公被提升为旅长,而报仇之事却一拖再拖。施谷兰在最后一次要求施靖公为父报仇遭到拒绝后与其一刀两断,带着两个儿子不辞而别返回娘家。当时两个儿子一个是七岁,一个是两岁。

回到家的施谷兰,几天后见到了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国的弟弟施则凡,弟弟带回一把日本军刀,发誓要手刃孙传芳。施谷兰担心功亏一篑而丢了施从滨家门唯一血脉,强烈制止。面对弟弟的复仇心愿,施谷兰更伤感近10年空付许多心血而父仇未报,心里一阵难过,不禁吟出一句诗来“翘首忘明月,拔剑问青天”。从此她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施剑翘”,以激励自己早报杀父之仇。并且给两个儿子也改名为“佥刃”和“羽尧”,哥俩的名字组合起来就是“剑翘”。

就在这个时候,有位女子闯进了施剑翘的生活。

施剑翘与前夫离婚,因为两个儿子的缘故,施靖公仍有书信往来,虽然施谷兰不予理睬,但她的母亲与家人却与施靖公通信说些家中近况。在一次信中,施剑翘妹妹告诉他说到小脚放不好,阴天常常作疼。施靖公告诉她,南京教会医院有外国骨科专家可以去找。有

位叫施蝶兰的女子是你们桐城老乡,在南京做事,可以找她帮忙!全家劝施剑翘依施靖公的话联系去南京,但施剑翘不愿意。身体的长期不适,复仇大业的期待,施剑翘经过思前顾后的考虑,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去南京那家教会医院看看。

当施剑翘从南京下关码头下船登上岸时,有位年轻的女子过来很有礼貌地告诉她,是来接她的。施剑翘诧异地问,您怎么知道我的?对方一笑,您就不用问了,请您相信我,我与施中诚的一位远房亲戚是同学,施中诚常常对他的亲戚说起您的事,大家都很敬慕,就因为这个,也正好她就在南京教会医院工作。女人与女人之间,有些话是很容易沟通的。这位女子一再说,她周围的人都很敬慕施剑翘,都对孙传芳的做法愤慨!大家也都愿意帮助施剑翘……

施剑翘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了,她含在眼眶里,把手伸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好妹妹,我相信您!

军统局插手相助

到下关码头迎接施剑翘的女子叫施蝶兰(真名王若凤)。她当时的身份是“复兴社”内力行社里的秘密特务,是奉组织之命前往的。组织上为什么对施剑翘感兴趣呢?原来,施剑翘的前夫施靖公是阎锡山身边的谍报股长,很早就秘密参加了国民党内部秘密组织,1927年秘密转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密查组”,系“密查组”潜伏在阎锡山身边的人。“复兴社”成立,施靖公又成为蓝衣社(即复兴社)成员,1932年“复兴社”内设力行社。施靖公是力行社第一批由戴笠控制的成员。这个组织是专门收集情報的,又称“谍报特别任务处”(特务处),系后来的军统局的前身。

说到这里,也应该替施靖公说句公道话。施剑翘为父亲复仇的事,真的感动了当年血气方刚的施靖公,出于一时激情也出于爱慕施剑翘的美色,他决定与其结婚,慢慢寻找机会。当他发现个人难以实现这一目标时,便将这一情况向组织做了汇报。施靖公根本不知道组织上早就了解到施剑翘的情况,更知道施剑翘第一次复仇的故事,要求他等待组织上的安排。所以一直就拖了下来。

蒋中正坐定江山后,时时担心这些旧军阀有一天东山再起,那就是新政府的威胁!迫切需要对过去的旧军阀进行“清理”。戴笠受命后,想起了施靖公的前妻施剑翘的故事,决定启动这一工程。

施蝶兰就这样出现在了施剑翘身边,所以,当我们在一些旧照片中常常会看到施剑翘身边有一女子,她对外称是自己的保镖或妹妹亲戚,其实就是这个人,但施剑翘一直都不清楚此人的真实身份,当施剑翘入狱后,施蝶兰也就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见她出现,有人说她潜入日本人中间了,有人说她嫁人隐居了,总之,她是消失了。

1935年,施剑翘在南京教会医院通过手术放开了裹着的双足。施剑翘手术后还没有完全好,便急着要施蝶兰帮她找到手枪并开始练习枪法。

这里应该提到的是,施剑翘出院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今天的总统府。因为她曾经去过那儿,也还目睹过孙传芳在这儿的寺庙里立了父亲施从滨的牌位,想再一次目睹并将这个牌位请回家,放在仇人建的庙里,真的亵渎了父亲的英名。

说到当时的督军府,施蝶兰告诉她,孙传芳对于总统府这个地方十分迷信,自从第一次到这里在马上受寒气侵袭,他更是笃信佛家之言。后来在这里建了寺庙,他每次到南京,必在这个寺庙里烧香。

1926年国民革命军入江西以取南昌、九江为目标,兵力的部署一路由广东韶关趋赣南,一路由湘西进赣中,又一路由湘北、鄂南袭赣西北。孙传芳的应战,以夺取武汉、长沙为目标。在双方互相袭扰鏖战进退达45天之后,孙传芳军后方增援部队走火,于是谣言纷起,草木皆兵,各部蜂拥撤退,乱成一团,溃不成军。孙传芳立命决川号舰长陈至宾鼓足马力东折,狼狈逃回南京。到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进督军府,去他建的寺庙里上香,祈祷。据说,就是那个时候加立了施从滨的牌位。时间应该在1926年11月。endprint

孙传芳战败归来,检点兵马,重新整编为15个师,准备再战。同时,他深感如欲挽回颓势,必须谋求北洋各系之大联合,遂发起邀请

段祺瑞、吴佩孚、孙传芳三角联合会议。也是这年冬天,段祺瑞、吴佩孚如约派代表到南京这座建筑里的西花厅集会,商讨共同抵御国民革命军。参加会议的有:靳云鹏、吴光新代表段,熊炳琦代表吴,以及孙传芳、刘宗纪。会上靳云鹏吹捧段祺瑞,大骂吴佩孚,熊炳琦大为不满,反唇相讥,吵得不欢而散。

有过人感觉的孙传芳不等会议举行告辞仪式,悄悄溜出会议,上了火车赶向济南见张宗昌,并告为施从滨立牌位之事,以取得张宗昌的谅解,张宗昌对于施从滨的死没任何表示,仿佛死一百个也与他没多少关系。孙传芳见张宗昌这样的态度,放下了心。又拉上张宗昌一起去天津看望张作霖,向张作霖申明弃嫌修好、共同对敌的合作之意。张作霖表示不咎既往,当即派张宗昌、张学良同手下一起陪孙传芳到蔡家花园商量大事。经共同商议,决定成立安国军,由张作霖任总司令,孙传芳、张宗昌任副司令。张作霖当面准允派张宗昌率直鲁联军南下支援,后继军械及时供给。孙传芳乃如愿以偿,返回南京。

这次孙传芳回到南京的第一件大事,还是上寺庙里上香,对着施从滨的牌位高香三匝。

施剑翘进入今天的总统府时,与第一次来时完全不同,现在门口戒备森严。有施蝶兰的帮助,施剑翘顺利进入。此时已经是国民政府所在地,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与行政院院长蒋中正都在这里办公。施蝶兰对施剑翘说笑话,如果碰巧,很可能会见到行政院院长蒋中正,或者林森。但蒋院长不在这里办公,经常来而已。施剑翘说,我什么人都不想见,就想看看他(孙传芳)供奉的我父亲牌位还在吗。

经过七拐八弯,来到后院,果然有个寺庙。门紧闭,推开门,里面虽然没人,但打扫得很干净,供桌上供奉了许多人的牌位,她只能一一去寻找,很快就从供桌上找到了施从滨的牌位。从施蝶兰那里知道,孙传芳只要记住名姓的,是他杀的有名有姓的头面人物他都一一供奉,以示赎罪。施剑翘出来时对施蝶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施蝶兰见她将牌位放置怀里,提醒她,这个地方是个重要的地方,你这样,人家会以为你怀里装着炸弹什么的……施剑翘想想也对,便双手捧在胸前,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决不能连累你

現在有关施剑翘复仇的文章写到施剑翘寻找孙传芳很容易。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容易正源自施蝶兰的缘故,当然更是戴笠手下的那张网。戴笠决定什么时候灭掉孙传芳,那施蝶兰才能告诉施剑翘,让施剑翘有机会去做。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孙传芳隐居天津。孙传芳已不便再回到南京总统府里去烧香祭祀做佛事,他在天津一家寺庙继续进行佛事与忏悔。孙传芳与靳云鹏(曾任北洋军阀、中华民国参战督办事务处处长、国务总理)等旧军阀在天津成立了一家佛教居士林组织,孙传芳出任该组织的董事长。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旧军阀,依然在一些人的心目中十分威武。其中日本侵华首犯冈村宁次,当时就利用与孙传芳的同窗关系多次登门造访,拉拢他出任伪职,而孙传芳迟迟未作表态,虽然有过严词拒绝的事,但也经不住同窗之谊的诱惑,参加了冈村宁次数次邀请的活动。这一信息反馈到戴笠那里,引起国民政府首脑的高度重视。蒋中正曾亲口对戴笠交代:他们如果不能守住气节,我们是要帮助帮助的……

1935年夏,施蝶兰接到组织的召唤,询问施剑翘近况,枪法如何?遇到紧急情况能否正常处理等等问题。施蝶兰汇报说,她亲眼看到施剑翘在30米内射中一只歇在树杈上的喜鹊。不行。要能够近距离准确击中对象的脑袋及眼睛等要害部位……到了秋天,组织向施蝶兰指示,可以向施剑翘透露孙传芳的准确信息。

施蝶兰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又是农历九月十七(1935年10月14日),施剑翘一早在施蝶兰的陪同下就来到观音寺为亡父烧纸、念经。施蝶兰暗示潜伏人员向施剑翘揭开孙传芳与天津佛教居士林的关系,并告诉她,明天你来,我介绍你参加。第二天,施剑翘就化名“董慧”,在施蝶兰组织上安插于居士林的女居士介绍下加入了居士林。此后,施剑翘知道孙传芳每周三、六必到居士林听经,随即做了刺杀他的具体安排。在施蝶兰的帮助下,购置一台油印机,将准备好的《告国人书》和遗嘱印制出来,准备在杀死孙传芳后散发;并把11月13日(农历乙亥年十月十八)定

为替父报仇的日子,因为这天是星期三,按照惯例,孙传芳这一天必到居士林听经。

1935年11月13日终于到了,可是天公不作美,一大早就下起了小雨。依照平时的习惯,施蝶兰应该准时起床了,她来到施蝶兰的房间。没有人,桌上留了张纸条:上面写道:姐姐,祝你成功!施蝶兰突然不告而别,施剑翘感觉诧异,心头顿时有不祥掠过,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她抱定不成功也得成功的准备。没有施蝶兰的陪同更好,英雄做事,一人责任一人担!

独自一人的施剑翘慢慢向居士林走去,她估计孙传芳未必会来,便把准备好的左轮手枪和传单等物暂时放在家里,自己空手来到居士林观察动静。中午过后,仍不见孙传芳的踪影,施剑翘正有放弃行动之意,忽见一位身披袈裟、年约50岁、留着光头的人走进了佛堂,施剑翘凭着当年的记忆断定此人就是孙传芳。她立即租车匆匆赶回家,取出手枪、传单等物,再次返回居士林。此时,佛堂里已坐满听经的居士,孙传芳端坐于中央位置。施剑翘找了一个靠近炉火的后排座位坐了下来。很快,她发现这个位置离孙传芳距离太远,依平时在施蝶兰帮助下的射击水平,基本不会失手,但目前只有自己一人(她不知道施蝶兰已在她的周围布置好了人员),不能有任何侥幸,万一失手将前功尽弃。于是,她对身旁的看堂人(其实也是施蝶兰安排的)说:“我的座位离火炉太近,烤得难受。前面有些空位,可不可以往前挪一下?”看堂人点头表示允诺。施剑翘站了起来,伸手握住了衣襟下的手枪,两眼盯着孙传芳发亮的秃脑袋,快步来到孙传芳身后。还没等周围的人看清来人是谁,施剑翘拔出枪来对准孙传芳的耳后,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之后,孙传芳扑倒在地,施剑翘怕他不死,又朝他的脑后和背后连开两枪。佛堂里顿时混乱起来,施蝶兰安排的人员立刻在暗中开始各负其职地对施剑翘实施保护措施。

施剑翘边散发传单边大声说道:“我叫施剑翘,为报杀父之仇,打死了孙传芳。详细情况都在这传单上写明。我不走,你们可以去报告警察。”

有胆大的人拾起传单观看,只见上面写着:“父仇不敢片时忘,更痛萱堂两鬓霜。纵怕重伤慈母意,时机不许再延长。不堪回首十年前,物自依然景自迁。常到林中非拜佛,剑翘求死不求仙。”还写道:“施剑翘(原名谷兰)打死孙传芳,是为先父施从滨报仇;详细情形,请看我的《告国人书》;大仇已报,我即向法院自首;血溅佛堂,惊骇各位,谨以至诚向居士林及各位先生表示歉意。”

随后,施剑翘从容地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第二天,天津、北平、上海各报都以头号字标题刊载了这一消息,全国为之轰动。

施剑翘为父报仇的案件经过发酵与时间上的推进,卷宗放到了戴笠的桌上。在卷宗上压着一张济南出版的当地报纸。说的是孙传芳的笑话。文章说:1924年孙中山宣传革命,提倡为官应当人民公仆不要当老爷。孙传芳哈哈笑骂道:“现在当官的都说自己是人民公仆,欺世谎言以此为最无耻,凡是仆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不是赚主人的钱,就是勾搭主人的姨太太,心狠手辣的做梦都想把主人连骨头带皮吞进肚里……”不知谁在那报纸上批了粗黑的话:一派胡言。

戴笠上班时,看到了这个卷宗,想了想,翻开看了几页,又合上,拿起电话,摇通行政院院长的电话,很快通了,戴笠做了报告。电话那头传来蒋中正的声音:林主席会处理好的,人走了就走了,不必再弄个陪的……

还是在这个总统府里。1936年10月14日,在施剑翘入狱11个月的时候,时任中华民国政府主席林森向全国发表公告,决定赦免施剑翘。此后,由中华民国最高法院下达特赦令,将施剑翘特赦释放。

有一个人,站在林森办公室大楼前,她刚刚从后面的行政院来,她已经不再是戴笠手下的人员,而是行政院的一名科长,她现在送份材料到林森办公大楼里来,她想起了数年前陪同施剑翘在这里停留,手扶林森种植的松树,耳边响着广播。广播里播放的正是林森主席签发的施剑翘案的特赦令!她想起了那位校长,校长与林森在她的脑海里重叠地映现着……

责任编辑 杨新岚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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