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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乡音风韵》节选

2017-09-20姜腾杰

青年文学家 2017年26期
关键词:艳霞乡下人雪莲

作者简介:姜腾杰,男,山东省平度市人,生于1986年3月,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青年文艺学会会员,著有文集《仰望天平之端》和长篇小说《乡音风韵》,研究方向:诗歌、散文、小说。

序:我的这部作品书写的是勤劳质朴的胶东人在国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通过自己的辛劳、努力,一步步走上富裕的故事,全篇选取胶莱河畔的贫苦青年姜一恒和孙泉贵两位年轻人为切入点,通过他们在时代变革中的不同人生选择,就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画面——姜一恒利用自己的知识和勤劳,在变革中致富,又带领村民共同脱贫,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乡村干部;孙泉贵投机倒把,不劳而获,最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第二章 胶莱河

胶莱河像一条绵延不绝的长龙,盘亘在胶东半岛南北两侧,在700多年前的元代,胶莱河被朴实、礼尚、刚强、友善的胶东人开发成一条内陆运河,担负着南粮北运的历史使命。平静的河面,曾经映照过多少粮船穿梭的身影,爽朗的号子,响彻天际的是胶东汉子不屈不挠的笔直脊梁,奔流不息的河水是这片土地历经沧桑、饱经忧患、祖祖辈辈流泪流汗的见证者。

夏天一个朦朦胧胧的月夜里,胶东半岛平原的庄稼、树木、村庄都笼罩在忽明忽暗的月色里,整个平原像一座偌大空寂又神秘的城堡,胶莱河仿佛在这静谧的夜晚也显得有点疲惫,那有节奏的拍击两岸的水声,像是一个忙碌一天男人的鼾声,又像是一个心有不甘的人在不停地呐喊——在向贫瘠苍白的黑夜挑战。

在河堤一排排嫩绿的柳树下,月色透过柳枝落下的斑驳光亮照在一位年轻人的脸上,他已经坐了很久很久,黑夜中,他像是思考着重重的心事,又像是专心致志地听着胶莱河水永不停息的川流声。忽明忽暗的月光照着他坚毅深沉的脸上,两道泪痕已被夏夜凉爽的风吹干了,他就是踽踽独行在极度失学的痛苦中不能自拔的姜一恒。

蔡家村西头老槐树上那只敲了几十年的老钟又被敲响了。这声音不像从前那样苍白无力,随着敲钟人急促地撞击,钟声发出雄浑深沉的呐喊,像是对村里人贫穷落后的生活鸣不平。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家门。

“开会了!””队里又开会了!”

小孩子满街欢声雀跃地叫着,因为大人们在家开会,他们可以不去割草在街上尽情地多玩会。

老槐树下不一会就聚集起了好多人,男人们低着头一门心思地卷着他们的“一头拧”(自制旱烟),成了,点着火,有滋有味地吸着;女人们聚在一堆儿,嘴皮子也不像以往那般利索,给男人纳的鞋底拿在手里,却没人去纳一针一线,线和针牢牢地缠在底子上。从她们的表情里可以揣瞄到她们和男人们一样,心里有一种新的渴望和打算。

从蔡家村的男女们那焦虑期盼的目光中,好像今天这个会会给他们带来一场新的变革一样。

一张破三斗桌的后面,依次坐着王支书、叶村长、主管会计顾满堂,还有妇联主任张婶等人。王支书见村里老少来的差不多了,便站起病弱的身子,“下面开会啦,这样的会别村早就开过了,今天会的内容可能有人多少也知道啦,那就说‘大锅饭我们不吃啦,重新回到五几年那条老路子上:包产到户,土地责任到人……”

这是蔡家村最安静的一次会议,甚至静到听不见婴儿的哭声。有几个早就想这样干的社员听到消息后想带头鼓掌,但看到王支书、叶村长等人那古怪的脸色,合在一起的手却没弄出半点动静儿,察言观色之后心有所觉,算了,别起哄了,露头椽子肯糟。

“……有人说这是倒退、复辟,把中国的车轮子往后倒推了三十年……”

会场上更静了,连大老爷们抽烟的咳嗽声也听不到。会场上所有的人被这几句话弄得更紧张更难看了。

“但也有人說这是变革,是伟大的创举,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会使中国的车轮子转的更快,人们说要不到几年,咱老百姓就能解决温饱问题,穿上没有补丁的新衣,吃上一点杂粮也不参和的好面馍……”

王支书这一番话使寂静的会场立马炸开了锅,气氛一下子不再沉闷,人们的脸上如沐春风,个个活跃起来,男男女女三五成堆,头插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联产承包责任制,别的地方已经实行了两三个年头了,据县委齐书记讲,人家已经尝到甜头了,咱也不管它车轮是往前转还是往后挪,只要能吃上白馒头、穿上不打补丁的衣服,这比什么都好使……”,王支书说到最后,原本瘦弱的身子,瞬间挺直了起来。

村会在群情激昂的氛围中结束了。村民们春风拂面一般,个个摩拳擦掌,在心里憋足劲,准备大干一场。

人走完了,只剩下一恒还愣在那里,望着那口似乎还在摆动的老钟。许久他才从彷徨中晃过神来,看到人已散尽,才想到自己也该回家了。于是就往家里走,迎面正好碰上叶村长的小女儿叶雪莲赶来老槐树下的水井里担水。

“一恒哥,咋没去上学呀?”

“不上啦!”

“咋的?”雪莲瞪起疑惑不解的大眼睛。

“家里没人干活。”一恒淡淡的语气却蕴含着重重的心事。

一恒帮着雪莲用井绳打了两桶水,扭身要走时,雪莲还像有啥要说,一恒便站住了。雪莲走过去递上了一条毛巾。

“一恒哥,不可呀!这一辍学不是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呀!”

“唉!有啥办法呢?”一恒显得一筹莫展。

雪莲低着头侍弄着她那条又黑又长的辫子,两只大眼忽闪不停地瞅着,一恒呆立在井旁表情木然,像旁边雨打不动的辘轳。

“一恒哥,俺给你出谋子,你看中不中?”

“啥?”

“你找个人在家帮你干活、打理家,这样你可以安心地去考你的大学,这不是两全其美吗?”雪莲说完,脸一下红到耳根上,头低的更深,话没说完就转过了身去。

“找人帮忙?上哪找去,责任制了谁家不忙?”一恒的话平平淡淡,显然他没听出雪莲的话外音。

雪莲那桃花一样美丽的脸,被一恒这如霜的话语一下子打蔫了,她脸上的笑容全跑光了,脸绷得紧紧的,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猛地担起水桶气呼呼地走过一恒身边,白了一恒一眼。endprint

“一恒,这学不上正好!再上可就成了书呆子了。哼,呆头鹅!”雪莲气哼哼地走开了,没走几步,桶里的水就溅出了一半。也难怪雪莲生气,世上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少男少女那颗藏了又藏、掖了又掖的心不被魂牵梦绕的他或她所理解!

一恒这个智商远远超出同龄的高中生,此时却真的没有弄明白雪莲的意思。因为他的心里早就装着一个女孩的身影,她就是艳霞。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弄清楚艳霞心里是否有他,他就在爱的心扉上涂上了一层浓浓的保护膜,把他那份少男稚嫩、特殊的情感先封闭起来,这无疑说明他是一个极重感情的男人。

第三章 心影

杜平县第一高级中学。

下课的钟声敲响了教学楼每一间教室的门窗。文科补习班的教室里,男女生像一只只得以从牢笼中释放的小鸟,快乐地飞向寝室、操场、厕所、食堂——这是校园里莘莘学子们孜孜以求的“四大乐园”。

教室里仅剩下杨艳霞一个人还静静地坐在那里。

艳霞和一恒从小在一起长大,又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学,两个人两小无猜、无话不谈。一恒比艳霞大一岁,艳霞总把一恒当亲哥哥,一恒也事事呵护着她,像一位忠诚的卫士。

艳霞的脑海里好像又浮现她和一恒分别时的那个场面。她对一恒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了,他要决定的事情就是两头牛也休想拉他回头。所以那天她没再多劝他,等雨一停,她就告别了一恒母子俩,独自来到这里,她要寻回她的大学梦,走出祖祖辈辈流血流汗却无法挣脱困窘和贫乏的黄土地。

可是一恒不在身边,她总是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心里总是不踏实。课堂上精力总也集中不起来,眼前总是出现一恒的影子。于是她在心里轻轻地问自己:我是不是爱上了他?不!不能!理智立刻涌上了心头,强烈地提醒她:我是来考大学的,应该放下一切心事,把整颗心都放在学习上。

她总是这样时常得提醒自己,下决心把魔影一样偷偷占据她内心的一恒,暂时驱逐到她的心门之外。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高大的身影犹如具有魔力一般,在她那从未开启过的爱的心扉上越来越清晰。怎么办?怎么办?她多次地问自己,找不出答案。这也不能怪她,十八岁的女孩已经进入多梦的季节,这不,就在昨晚那个赶而不走的影子,像一团怪雾第一次闯进她的梦乡,依旧默默地守护者她……

蔡家村西头老槐树上那口大钟再也没有响过了,那洪亮而且具有权威性的钟声就这样销声匿迹在蔡家村的上空。

风风火火十几年的“人民公社”结束了,这究竟是喜剧、悲剧还是闹剧?待后人去评说吧。

乡下人开始过上一种全新的生活。

别的先不说,就平时见面的“称谓”也就让人耳目一新,首先乡下人刚叫顺溜的“人民公社”改成了多少有点古色古香的“乡”;“大队”一词改成了“村”;“生产队”改换成“村民小组”。更让乡下人越琢磨越不是滋味的是对他们自己的称呼,那令他们神气十足的“人民公社社员”的称谓,一下子被时下越听越别扭的“村民”代替,不过乡下人静下心来仔细玩味这一称呼,倒觉得“村民”这叫法挺实在的,当社员时,好多人真有点飘飘然,甚至夜郎自大、目空一切的小感觉,他们虽然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可是却敢在一夜之间把刚戴上“右派”帽子的县委書记打得筋断骨头折,这多荒谬;现在好了,脚踏着黄土地,心想着自个家,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这样一想,“村民”的称谓令乡下人清醒多了,也实在多了。一夜之间他们似乎调整了自己的神经,对自己在中国这个社会大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才真正有了自知之明。

于是他们从“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政治风暴中惊醒过来,其实什么叫政治?他们根本就不懂,卯足劲,一头扎进了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一门心思变着法多打粮,靠着勤劳致富,过上安稳、美满、幸福的日子,这才是改革的真实惠!

庄稼人往土地里播撒的不只是种子,也带着他们的辛勤、汗水和希望;收取的也不仅仅是果实,同时也收取了思考、经验和不断更新的观念。

金风吹起一团芦花的时节,正是乡下人收获的季节。

秋风带来的不只是凉爽,也送来了乡下人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的第一个收秋季节。庄稼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蔡家村沸腾了。

人们的脚底下像抹了油似的,急冲冲地往返于家和地之间。望着自家那雪团一样的棉花,吐着棕红色胡须、尺把长的玉米棒子,青纱帐像披上了一块巨大的红绸子,成片的红高粱像燃烧着喜悦之情的火苗子……

乡下人乐不可支了,望着这从没见过的丰收景象,他们在心里好像能笑出声儿来,望着自家那块责任田,他们好像又有点飘飘然了,那是田块吗?不!那是上头、是党奖给自己的大红奖状!

蔡家村西头胶莱河大堤下面有一个人独自干着活,那是一恒在他自家的责任田里。

握笔杆的手突然握住看锄头,对于他,心里的煎熬与不甘,是在活遭罪。在学校学过的物理、化学几乎派不上多大的用场,特别是他那一口流利的英语,更无处说去。妈妈老了,哥哥不在家,嫂子身体不好还得养着小虎,一恒家今年的收成就可想而知了。

一恒放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看看天,已过午,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头,索性不干了。

他坐在自家的地头上发呆,突然在乱糟糟的记忆里搜索出一个人影,当这个影子在他脑海里一闪现时,他的热血立刻就沸腾了,心像揣着一只小野兔一样怦怦乱跳,于是沉闷、抑郁和失落感一股脑被这条影子挤出了脑外。具有这么大魅力的影子就是杨艳霞的身影。

姜一恒每当想起艳霞,他那颗被烦恼吞噬的心就能一下子得到极大的放松,心里顿时得到了安慰,眼角里马上就会出现别人不易察觉的憨笑模样儿。

说心里话他非常喜欢艳霞,艳霞聪慧、活泼、热情、开朗,而且人也像她的名字一样秀气温柔。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里总是甜丝丝儿的,通身洋溢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悦,不知咋的,那双温柔清亮的杏子眼,是不是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并且占据了他的心。

他从她那像一汪秋水一样亮晶晶的眸子里,窥视出她也喜欢他。他们俩升入高三以来,他俩的话越来越少了,回家过星期天也不像以往毫无顾忌的形影不离,他们下意识地躲着对方,两颗贴近的心总是指挥着两辆自行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把这份甜蜜各自珍藏在心底,谁也不愿说出来,其实也不能说,他们心里清楚学校的规定——师生最敏感的就是:中学生不许谈恋爱!为了遮人耳目,他们只有用目光说话、交流,当对方在言语、行为上有不妥之处时,他(她)会用 目光告诉对方及时改正,对方就立刻心领神会了,于是,他们在班上少犯了许多过错;当对方在班级上取得成绩时,他们也用目光给对方鼓励和赞许,于是双方都下定决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尽管这样,这份心照不宣的情感,还是分了他们俩的心,今年的高考,他们俩双双落榜了。

分别以后,一恒失学回家了,每当失学的那股苦闷、忧郁的情感困扰他的内心的时候,那甜美的笑声也更强烈地向他的心灵深处冲击而来,并且很快中和掉了许多负能量。每当这个时候,强烈的冲动总是想支配他提笔写信,向艳霞表白自己的情感,但是理智又一次次地战胜了冲动,不!不能这样自私,他要他所爱的小鸟飞出去,飞向那自由、广阔的蓝天,飞到那遥远的地方——处处都开满鲜花的另一个大世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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