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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形文字“活化石”水书

2017-09-18李音

时代报告 2017年7期
关键词:活化石古文字水族

李音

水书是世界上除东巴文之外又一存活的象形文字,2006年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水书在水族群众的社会生活中,至今还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如婚丧嫁娶仍然照水书记载的“水历”推算决定。

远古贵族的玄妙“天书”

在我国56个民族大家庭成员中,有一个民族被称为“远古走来的贵族”,她有自己系统的语言、文字、风俗,并由此衍生出其自成一体又神秘独特的民族文化,这就是水族。

水族源于古代“百越”族的一个支系,其聚居地主要位于云贵高原东南部的苗岭山脉以南、都柳江和龙江上游,现在主要以贵州黔南的三都水族自治县为中心和环三都周边地区。

在17种有自己文字的民族中,水族便是其中之一,水族的古老文字称为“水书”。

水书是勤劳智慧的水族先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总结创造的一种独特文字,是一种类似于甲骨文和金文的古老文字符号。水语将水书称为“泐睢”,意即水家的文字或水家的书。

水书记载了水族古代天文、地理、民俗、伦理、哲学、美学、法学、宗教等文化信息,是水家人的“易经”,目前仍在水族民间普遍使用,故被称为象形文字的“活化石”,是一部解读水族悠远历史的重要典籍,亦是破解、研究和传承水族社会历史文化的重要密码。

水书包括丧葬卷、婚嫁卷、起造卷等多种,内容涵盖天干、地支、八卦、天象、时令节气、鸟兽鱼虫、身体五官、数目方位等,字体形态十分古老,酷似殷商甲骨文,又似古籀小篆,有的是图画象形,有些是楷书的颠倒、斜置或反写,外行人看来就是一部费解的“天书”。

中山大学人类学系教授张振江长期在水族地区考察,从事水书与水族社会的研究。他说:“大概自明末清初起,水族就主要生活在广西、贵州相接的偏远山区,山高林密,瘴气弥漫,野兽众多,自然条件与生活条件极其恶劣,各种意外导致的悲惨人身伤亡事故层出不穷。受限于当时普遍低下的理解能力和生产能力,普通民众不能够解释,更不能够从根本上改变、逃脱这些厄运,而只能归因于鬼灵作祟,水书因此应运而生,并长期影响了水族社会。”

事实上,水书就是水族人民在长期认识自然和征服自然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原始宗教信仰,是水家人农耕文明的精神文化典籍。

几百年来,水书以其神秘的文字结构和特殊的用途,依靠手抄、口传而成活并沿袭流传至今,保留着水族远古文明的信息,在水族民间具有神圣而崇高的地位。水书,一个仅有数百个单字的文字体系,衍生为一种神秘独特的远古文化并成为一个民族的精神支柱,支撑着这个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史和文明史,其独特魅力不得不令诸多学者叹服。

水族古文字的结构大致有以下三种类型:一是象形字,有的字类似甲骨文、金文;二是仿汉字,即汉字的反写、倒写或改变汉字形体的写法,三是宗教文字,即表示水族原始宗教的各种密码符号。

从水书的行文体例来看,大多数是先注年、月、日、时,再注吉凶等。用毛笔,从右到左,从上到下,直行竖写,无标点符号。

水书主要有三个内容:一是水族古老的文字;二是用这种文字书写的典籍;三是水书先生口传心授的歌诀和推演掌式。在水族的各种重大节庆活动中,起到核心作用的就是“水书先生”,他们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通常采用纸张手抄、刺绣、碑刻、木刻、陶瓷煅造、骨刻等。

记者在三都县档案馆看到了馆藏的清朝水书抄本,图文并茂,除少数图画卦谱外,有很多文字结构为象形,简笔勾勒,以禾、鸟、虫、鱼、龙等撰写和描绘,保留着远古文明的信息。但水书典籍中并不完全是象形文字,有很多方块字,笔画简单,横平竖直,更像是汉族的古文字。

水族地区的很多公开资料称水书是“象形文字”的活化石。

水族文化的“活宝库”:“水书先生”

“水书先生”是那些能看懂“水书”,“能与鬼神对话的人”,被称为“鬼师”或“师人”。专家学者以“先生”冠之,表明了对他们的尊敬。

几百年来水书都是通过“水书先生”用手抄和口口相传,一代又一代地流传至今。正是这些水书先生将水族文化一代一代地保存并发展至今。

蒙熙能,水族地区较为出名的“水书先生”之一,现在在贵州省荔波县档案馆无偿帮助有关专家、学者研究水族文化。

在档案馆见到他时,已届六旬的他尽管头发已花白,却显得精神矍铄。说起“水书”来,他可以眉开眼笑地说个没完。只要表示有没听懂的地方,他总会不厌其烦地重新讲解。

在档案馆工作几年了,蒙熙能一边下乡到民间帮助政府收集“水书”,一边做破译、注录工作,并将破译后的“水书”编印成册,帮助后代进一步了解水族文化。在破译的基础上,他还帮助档案馆的专家们研究分析水族历史。

他准确破译了水族古文字,促使荔波县档案馆近年来在水族历史、文化等各方面的研究上取得了重大突破。比如發现水族古文字1400个,在水书中找到夏陶神秘符号,推断出水族先民可能来自夏代,“水书”可能与《周易》有密切联系等,引起国内外有关专家的兴趣和关注。

荔波县档案馆馆长姚炳烈感慨地对记者说:“尽管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是地地道道的水族人,但因从小没有学过水族文字,看不懂‘水书,没有‘水书先生,我们的研究根本无从下手。”

蒙熙能任何时候都显得心平气和。他说:“水族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它的历史是悠远的,文化是丰厚的。为了让它得以传承,我们的工作还要加紧步伐,越快越好。”

或许是为了迁徙的方便,几百年来,“水书”和水族古文字的传承一般是通过两种方式手抄传承进行,即祖传和选择徒弟传授。无论是哪一种,都只传男性,不传女性。

“水书”和水族古文字在传承过程中,有固守祖宗遗训的,稳固保留了大量古文字;也有为解决现实巫事活动中的难题而发展了不少的变异字。在而今的水族社会中,立房造屋、接亲嫁女、丧葬祭典、出行农事、节日喜庆、消灾避邪等等,水族群众依然以水书作为依据,以祈求安康、顺利和幸福。endprint

“水书”研究专家、贵州民族学院研究员潘朝霖介绍说,“十年浩劫”,“水书”被视为“迷信”“鬼书”“牛鬼蛇神”而惨遭焚书的劫难,不少明清时期抄写的“水书”被抄没焚烧。“水书先生”为求自保,将水书烧毁,还有的把水书埋在土里或藏在山洞里。而不少专家学者对搜集的水族古文字,也不敢整理研究而散失,造成了非常大的损失。

但是,仍有许多非常执著的“水书先生”,一代传一代地保存了大量水书和水族古文字,并让其流传发展至今。

水书抢救保护迫在眉睫

“绝大多数水族人不懂水书。”三都水族自治县档案史志局局长潘中西告诉记者,“上世纪八十年代,三都县尚有500多位水书先生,转眼之间离世了200多位,目前仅剩下200余位,且多已年逾古稀,60岁以上的‘水书先生占90%以上。水书抢救保护迫在眉睫。”

98岁的杨胜凡老人小时候读过私塾,他家中的62本水书手抄卷本大多是其亲手抄录。杨胜凡说,他最担心的是水书习俗将要失传,因为年轻人不想学,老的又太老了。

水族人民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需要用到水书习俗,杨胜凡和其他“水书先生”一样,常把所学的水书知识运用于民俗中的丧葬、婚嫁、祭祀、建房等生活生产劳动中。

为保护水书,三都水族自治县采取了包括征集、翻译水书,为“水书先生”录音,水书文化进校园等多项措施加以传承保护。目前,三都水族自治县已征集到水书原件1万余册,完成20卷水书的翻译整理工作。

三都水族自治县水书办研究员韦仕钊说,目前,三都县水族研究所已完成《九星卷》《贪巨卷》等20卷水书的翻译,部分卷本已经出版。

“中国的水书卷本集中在贵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和黔东南苗族侗州自治州境内,约4万册,目前中国馆藏的水书卷本有2万多册,其中三都县档案馆馆藏水书卷本1万余册,还有1万多册水书卷本分散在民间。”潘中西介绍说。

“水书是水族文化的精髓,是中国乃至世界民族文化宝库中罕见的一份遗产。”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水族马尾绣传承人宋水仙邀请记者参观她的水族文化家庭博物馆时说,“不只是官方,民间也在积极行动,抢救水书已经成为水族各界的共识。”

因为水书先生越来越少,出现了濒临代际传承危机。想要学习水书,必须要聪慧而且要有超强的记忆力。杨胜凡的大脑里储存着丰富的水书文化,他虽然已经98岁高龄,但耳聪目明,而且记忆力极强。据三都县档案史志局杜茂蓉介绍,每位水书先生的头脑都相当于一个活态的水书文化博物馆,倘若倒下一个水书师,就好比是一个水书文化博物馆的消失。

水书用文字记录在纸上的内容只占30%左右,其他的文化信息都隐藏在水书先生口口相传的歌诀里。杨胜凡目前只有两个弟子,一个叫杨秀程,目前是本县中和中学的一名教师,还有一位是塘州乡拉下村的村民潘儒,两人都是县级的水书习俗非遗传承人。

杨胜凡说:“以前水书传男不传女,但现在只要有人愿意学,我就教”。

“10年来,我几乎走遍了全县水族村寨,拜访了许多‘水书先生。有时要一边在‘水书先生家中幫忙干农活,一边做思想工作。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了水书的价值和国家保护水书的用意,便同意捐出或卖出这些‘宝贝”。宋水仙告诉记者,“这项工作事关水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我们有责任做好水书的抢救和保护工作,不能有一点私心和功利心。”

潘中西同样认为,“抢救水书,不仅要抢救文本,更要抢救‘水书先生,他们是水书的权威和阐释者,如果没有‘水书先生,传承就是天方夜谭。因此,抢救水书,要重点做好‘救人和‘救书工作。”

近年来,黔南州加大了收集、整理散存于民间的水书力度,积极支持水书申报世界记忆名录工作,力争在“十三五”期间水书成功申报《亚太地区记忆名录》和《世界记忆名录》。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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