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II：修罗战场》：末路英雄的时代觉醒

方树林

7月19日，《绣春刀II：修罗战场》（以下简称《绣春刀II》）上映，作为2014年的高口碑电影《绣春刀》的前传，该片一上映便备受关注，上映后口碑与票房皆持续稳健，上映8天后票房突破2亿，交出了一个不错的续集答卷。续集难拍，不但是因为故事情节的发展难写，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与突破也有更高的要求。《绣春刀》系列电影中以张震饰演的锦衣卫沈炼为核心人物，并不断加入新人物以丰富影片的整体架构，《绣春刀II》加入了陆文昭、裴纶、北斋、丁门三人、信王等重要角色。本文将对两部《绣春刀》进行比较分析，以情节内容为基点、人物角色为依托，探求《绣春刀II》及导演路阳所创造的“绣春刀”系列的成功之处。

一、 人物形象的“维稳”与创新

沈炼的感情戏是本片一大亮点。第一部中与刘诗诗饰演的教坊司女妓周妙彤的感情与这一部中与杨幂饰演的“北斋先生”妙玄的感情，一直是人们讨论的热点。导演路阳表示，沈炼和她们之间“并不仅仅是爱情，一个人对某一个人的情感往往是复杂的，不会只有单独一种情感……他是在追随自己的内心”①，而无论是妙玄还是妙彤，与沈炼的感情都是点到为止的，没有激烈的情感表达，这又与沈炼的人物性格相契合。隐忍、内敛，疏离、甚至淡漠。看透了乱世，厌倦了挣扎，更多的是一种沧桑的历史虚无感，所以在他身上，我们看不到强烈的爱憎，但他也能在考验人性的关键时刻作出勇敢的选择。沈炼不是一个“超级英雄”，而是一个“打得死的英雄”，被命运推着一步步无奈的向前。总体来说，沈炼这个人物的发展是“维稳”的，没有性格的突然转变，影片把更大的角色亮点放在了对配角人物的塑造上。

张译饰演的陆文昭是卧薪尝胆的锦衣卫，表面上对魏忠贤忠心耿耿，实际是信王的心腹，梦想着有一天改朝换代、歼灭阉党。如果说沈炼是让人走进影院的理由，那么陆文昭就是走进影院后的惊喜，路文昭在最后的突围战中的爆发极富渲染力，他抬手欲抚师妹的那一下，胜过了千言万语，这一段没有被当作明线来描述的爱情便有了自己在影片中的一席之地，凄美而动人。再说杨幂饰演的北斋，她在片中的定位十分明确：“我相信我自己，我相信这种世道不会长久”，这样笃定且内心强大的乱世女子，相比之下信王与沈炼那番“你喜欢她”的对话反而显得浅薄，北斋就像乱世下依然不灭的良心，影片最后，她在南方小城安静作画，亦是创作者的柔情与情感的寄托所在。仔细看来，《绣春刀II》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有血有肉，外形出众的张震把沈炼这一角色塑造的让人“愿意看”，衍生出诸如“哪个女人会不爱沈炼”这样的营销话题，亦是成功；而这些新进加入的新角色，依然在观众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成为影片中不可分割的筋骨与血肉。

二、 人物情感的推进与演变

沈炼与北斋的情感是朦胧的，自始至终没有说过“爱”这样的字眼，导演对这段感情的发展刻画也极谨慎。以沈炼救下北斋的情节为例，对沈炼的心理转变的刻画极为精细扎实。初入北斋居所时，沈炼只是好奇北斋是谁，并没有想要救她；见到北斋就是那日撑伞姑娘后，沈炼心生不忍，却还未萌生救意；看到凌云凯要侮辱北斋，沈炼上前阻止，也只是说：“千户的命令只是杀她”，可见此时沈炼也并未想救北斋免于一死；直到凌云凯写无常簿，且说出自己与魏忠贤的关系，沈炼失手错杀凌云凯，才走上了不归路。这与平常武侠片中“英雄救美”“两情相悦”的情节有极大的不同，沈炼与北斋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迫于无奈的相互依存。他们从本质上来说，并非一样的人。北斋是一个时代的变革者，她敢于讽刺朝政，画中有神，身上有风骨；而沈炼更像是一个时代的牺牲者，终有一天会沦为时代的悲剧，是北斋唤醒了他身上尚未死去的初心，这也是这一男一女两个主角所传达出的一种古典浪漫主义精神。

《绣春刀》中的沈炼对周妙彤是单相思，知其有欢喜之人，是未曾谋面的严公子；《绣春刀II》中，沈炼知道北斋喜欢信王，也竭力保守信王想要杀掉北斋的秘密。同样的是，周妙彤与北斋最后都对沈炼产生了爱意——从周妙彤用手帕为沈炼堵住伤口与北斋自愿透露自己的姓名这两个情节可以看出。在两部《绣春刀》中，人物情感的推进与演变是相互渗透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影响我，我亦影响你。剧情试图在历史的缝隙中找到一个立足点，人物的情感同样试图在情节的发展中找到一个平衡点。相比于第一部中春风细雨般的柔情，《绣春刀II》试图在沈炼的情感处理上做一个加速，但笔者认为对进程的把握稍欠火候。北斋突然出现在沈炼家“下面条”、雨中丢书、索桥回头等情节略显僵硬，影片对人物内心情感的细节刻画有待进一步加强。

北斋与信王之间的感情是影片中值得关注的另一个关键点。“信王究竟是否喜欢北斋”是一个能够引起映后讨论的热点话题。刘端端饰演的信王，即日后的崇祯皇帝是大明王朝的最后一个皇帝，空有治国之心，却难以一己之力挽救明朝大厦将倾，在历史上是一个悲剧人物。在影片中，信王前期对魏忠贤卑躬屈膝，是一个十足的“演技派”，坐稳皇位后一举扫除阉党，肃清朝政，却难以免除“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老路。陆文昭、丁白缨与北斋都是秘密的制造者、知情者，是一个新时代的“破绽”。信王所面临的不僅仅是“江山”还是“美人”的历史问题，更多的是对信仰、对理想、对“大义”的坚持与守护。北斋与信王之间的感情更多了一分历史厚重感与无力感，这样的感情是极富张力的暗流涌动，在本片的演绎中还有可以增进之处。

三、 故事内涵的延伸与定位

《绣春刀II》的副片名是“修罗战场”，导演将整个故事定位成片中人物的历练之所。以沈炼为核心的明末臣子们，在腐朽黑暗的社会中努力活出自己的人生。在历史上确实存在天启皇帝落水事件，但并无确实证据证明是崇祯所为，且据正史记载，天启与崇祯情义深厚。影片立足于历史的缝隙中，且做出对历史的演绎与重新编排，这引起了一部分要求“认真对待历史”的观众的不满。但影片并非意在刻画东林党与东厂之间的历史冲突，而是以此为基点，表达乱世之中小人物的命运，颇有一种“蚍蜉撼大树”的悲壮之感。从这个角度来说，笔者同意导演“这不是一部武侠片”的说法，它更像是一部历史电影，一部以小人物视角来看江湖之远与庙堂之高的历史电影。处于灰色地带的沈炼很清楚自己是棋子，乱世沉浮身不由己，故而放弃挣扎，只因尚存的恻隐之心卷入这场“撼大树”的争斗之中；而陆文昭等人心中有不灭的理想——改朝换代，拯救苍生。由此看来，第一部与第二部的主题是相似的，同样的内核与定位，只是在主角沈炼的“恻隐之心”上作出了更多的延伸。导演路阳表示，《绣春刀》还有拍第三部的可能，而沈炼依然是故事的主角，在这个人物身上还有更多没有被挖掘出的可能。

大明终究亡了，崇祯呕心沥血也没能拯救这个气数已尽的百年王朝。《绣春刀》选择晚明这样一个充满了争斗、隐忍、不舍、放弃……等复杂感情的换代之际，在定位之初就为这一系列作品蒙上了悲伤的气氛。北斋的画、沈炼的刀，都将成为历史的一个缩影，记载着曾有人不悔放弃，也曾有人执着努力。

结语

《绣春刀II》自上映以来口碑一路保持良好，除却本篇所探讨的内容外，影片中惊艳的取景场所，精致的服装设计与出色的武打场景，都体现了创作者的认真与诚意。据悉，影片中出现的服装总数为268套，出现的兵器种类有20余款，定剪成片镜头数超过4000个。如此种种都体现出影片的精良制作。对于《绣春刀》系列，观众期待继续出现更多立体丰富的人物，而对于历史的解读，则希望本片能在历史记载与现实愿景中找到更好的契合点，重述历史，也关照现实，让系列作品实现往更有深度与厚度的方向良性发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