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金融风险处置的实践经验及政策建议*

陈宇，张佳丽，郭蕴旎，何睿

区域金融风险处置的实践经验及政策建议*

陈宇，张佳丽，郭蕴旎，何睿

防范区域性系统性金融风险，是近年中央反复强调的一个重大问题。尤其是伴随经济增速下调，各类隐性风险逐步显现，化解以高杠杆和泡沫化为主要特征的各类风险将持续一段时间。鉴此，本文对当前金融风险形势进行了审视和研判，深入剖析了一些典型金融风险案例处置情况，并据此提出政策建议。

金融风险；风险救助；风险处置；金融监管

陈宇（1977-），硕士研究生，经济师，中国人民银行抚州市中心支行。（江西抚州344000）；张佳丽（1987-），经济师，中国人民银行宜春市中心支行；郭蕴旎（1989-），助理经济师，中国人民银行宜春市中心支行；何睿（1988-），经济师，中国人民银行宜春市中心支行。（江西宜春336000）

一、对我国金融风险形势的现实审视

当前，我国金融业发展面临较为复杂的风险形势，在银行业领域，风险隐患持续叠加。一是不良贷款维持不断上升的态势，2016年我国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15122亿元，较2015年增加2378亿元，维持了2011年四季度以来连续上涨的态势；不良贷款率为1.74%，较2015年底上涨了0.07个百分点，仍维持不断上升的态势，关注类贷款质量向下迁徙仍承受较大的压力；二是票据风险案件频发，据不完全统计，近十年来我国银行业共发生亿元以上票据大案42起，涉案总额227亿元，平均涉案金额5.4亿元；三是违规理财案件多发，“飞单”、销售“假理财”事件频频发生；四是同业业务领域问题频现，仅2016年就公布了59件案例，问题集中在提供隐性担保、违规出表、同业资金违规投资非标业务、同业资金转存款以及同业代付等问题。

在证券、保险以及互联网金融领域，风险态势同样严峻。一是债券市场风险加剧。2016年以来，我国公募债市场共有28个发行主体出现实质性违约，涉及65只债券，债务总额达400多亿元；二是信托领域的违约风险开始增加，仅2015年，我国信托产品明确公告“提前清算”、“提前结束”或“提前兑付”的超过176起。三是证券业乱象丛生，2016年以来全国累计有57家证券公司先后被证监会等监管部门合计开出了97份罚单，涉及问题包括操纵市场、IPO欺诈发行及信息披露违法等七类问题；四是保险行业违规经营风险在“违规套取费用”、“虚设费用”、“编造虚假财务资料”、“展业违规”、“虚假宣传”、“虚构保险中介业务”、“牟取不正当利益”等领域集中爆发;五是互联网金融行业风险事件频发, 2016年上半年我国的问题P2P平台共有2461家，占平台总数的比例高达53.89%，大多为网站关闭、失联跑路、歇业停业、隐性停运和主动停运，有57家平台出现兑付问题。

二、对我省金融风险形势的客观研判

（一）银行体系潜在风险不断积聚

2016年，全省银行业金融机构信贷风险较快暴露，年末不良贷款余额488.86亿元，同比增长7.35%；不良贷款率2.24%。部分机构、行业和区域信用风险仍然较高。逾期、展期及关注类贷款增速加快，部分银行通过借新还旧、绕道同业等渠道隐匿不良资产，延缓信用风险暴露。

（二）证券期货及保险业发展存在一些突出问题

2016年，全省股票市场和期货市场累计成交分别同比减少38.92%、78.25%，市场活跃程度下降；全省证券市场规模偏小，证券交易额占全国比重为1.44%，同比下降0.12个百分点。省内证券公司资产管理、股权投资等部分核心业务逐步向发达地区转移或外设子公司直营，拉伸了风险管理链条，增加了风险管理难度。就保险业而言，2016年全省退保率达6.70%，部分险种业务发展相对滞后，其中农业保险产品设计不完全契合实际需求，保证保险仍存在债务人信用风险以及操作管理风险。

（三）融资性准金融机构经营风险加大

一是小额贷款公司规模萎缩，经营困难逐步显现。2016年，全省有小额贷款公司211家，同比减少11家；注册资本216.9亿元，同比下降9.02%；利息收入9.5亿元，同比下降46.33%，年末不良贷款余额13.7亿元，同比增加0.6亿元；不良贷款率6%，同比上升1.03个百分点。二是融资性担保业发展不足，风险覆盖水平偏低。2016年，全省融资性担保机构在保责任余额314.3亿元，同比减少6.48%；担保放大倍数1.92倍，同比减少0.58倍；全年16家民营资本或民营控股机构市场退出；47家担保公司发生代偿，代偿金额6.62亿元；累计计提各项准备金12.1亿元，拨备覆盖率78.5%，风险覆盖能力偏弱。

（四）其他融资性准金融机构风险隐患需关注

2016年，全省融资租赁企业13家，占全国总数的0.2%；注册资本23.2亿元，平均单家注册资本1.78亿元，仅为全国水平的52%。230只私募基金在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备案，基金规模645.21亿元，其中股权投资基金规模占比达91.48%；民间资本管理机构2家，吸纳民间资本2亿元；民间融资登记服务机构15家，对接资金逾10亿元。受传统周期性行业产能过剩、相关政策法规建设滞后等因素影响，其他准金融机构发展相对不足，整体风险逐步上升，特别是少数机构参与非法集资、信用诈骗、违规经营等现象时有出现，相关风险仍需关注。

（五）债务融资较快增长积累的风险不容忽视

2016年，全省28家企业发行45只债务融资工具，发行量524.5亿元；年末债务融资工具余额1282.3亿元，同比增长39.41%。全国首单DFI超短期融资券、首单永续中票和全省首只绿色金融债成功发行，江西银行、九江银行成为新晋债务融资工具承销商，债务融资模式实现设区市、品种、承销机构“三个全覆盖”。但个别机构参与债券代持交易，由于其业务约束性较弱，容易产生违约风险。少数发债企业净利润亏损，加大了债务违约风险。

（六）一些金融发展过程中的非稳定因素仍需关注

当前，全省经济下行压力较大，金融风险燃点和触发点降低，特别是非法金融活动依旧多发，隐蔽性强、危害性大。部分P2P网络借贷机构存在关联交易、自融、承诺保本付息甚至发放假标等违规行为。2016年，全省非法集资公安立案160件，涉案金额37.94亿元,涉案人数18550人，行业覆盖投资理财、P2P网络借贷、零售业、房地产等领域，对区域金融稳定带来不利影响。

三、处置区域性金融风险的典型案例剖析

（一）发达国家处置金融风险的实践经验

1.美国：构建以存款保险为主的有序风险处置机制

美国通过颁布《多德－弗兰克法案》推行系统性金融风险的有序处置机制(OLA)改革，赋予美联储对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SIFIs)的监管权以及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对SIFIs的接管处置权。FDIC作为美国核心处置当局，在OLA框架下采取单点切入策略对SIFIs实施有序处置，即由FDIC在OLA框架下对问题银行的集团母公司实施接管并由集团股东和债权人吸收损失。

2.德国：征收“银行税”为风险处置融资

德国在HRE银行出现问题并有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时，迅速成立了联邦金融稳定局，制定了专门适用于问题银行的特别处置框架《信贷机构重整与清算法》，该法案制订了问题银行“两步走”的重整框架制度，为处置问题银行建立了特别的法律依据。该法案建立了银行重整基金，并通过征收“银行税”为银行重整基金融资，让银行等金融机构自行承担经营失败的成本与风险，从而避免纳税人为银行的失败买单，有效化解了“太大不能倒”和系统性风险的矛盾。

3.日本：设立产业再生机构恢复产业活力

日本于2003年4月成立了产业再生机构（“IRCJ”）。IRCJ不以盈利为目的，政府为其出资人提供高达10万亿日元的财政担保，负责从金融机构收购其债权，再对这些企业进行重组并择机出售。2003～2006年三年间IRCJ收购了上百家金融机构的债权，重组了41家企业，涉及食品、百货、工业、化妆品、旅游、房地产、航空、汽车等诸多领域。

4.瑞典：以“吊床”方法抵御金融机构道德风险

瑞典在处理1991～1994年的银行危机中，运用吊床方法来确定应该援救的银行。方法是把银行的所有财务信息输入到某一预测模型。由预测模型对银行今后三至五年的财务状况进行概率估算。如果某银行在某一合理的时间段内不能再度盈利，则这家银行就必须终止经营，进行清盘或兼并。如果某银行有可能在短期内接近最低法定资本充足率，政府可以以担保的形式予以少量的援助。如果某银行中期内可继续盈利，政府可对其予以资金支持。

（二）江西省金融风险处置的典型案例剖析

【案例一】“一致行动”的蓝恒达模式

江西蓝恒达化工有限公司于2014年4月起处于半停产状态，涉及银行、民间融资及对外担保金额达9.27亿元。风险性苗头出现后，当地政府迅速成立了由公检法、人民银行、银监等相关部门参与的事件处置工作组，积极协调债权银行和民间债权人组成债权人委员会的关系，妥善处置了该风险事件。其处置流程如图1。

图1 “蓝恒达”处置流程图

【案例二】“政府救助”的赛维LDK模式

随着全球光伏市场陷入低迷，赛维LDK公司资金链断裂，债务恶化，经各级政府多方帮扶协调无效，2015年11月17日，新余中院裁定赛维LDK四家子公司破产重整，赛维LDK四家公司净资产总额为-346.63亿元，认定债权454.82亿元。其重整流程如图2。

从目前的处置进程看，赛维LDK的整体处置措施受制于外部市场萎缩、宏观政策影响、地方政府角色定位模糊以及行政色彩浓厚的破产重整措施等种种因素，效果不太理想。相关债权方对赛维LDK破产管理人未给予债权银行充分时间决策、未与债权人进行有效的沟通、信息披露不充分、债权清偿比例较低诟病较多。

图2 赛维LDK破产重整主要过程

【案例三】“银行抱团”的联盛模式

九江联盛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经营出现问题后，考虑到联盛集团在九江地区的影响力，人行九江市中支指导九江银行第一时间设立专门的工作小组与企业对接，共同研究讨论融资服务方案，力争尽快解决企业实际经营困难。其处置过程如图3。

图3 “联盛集团”处置流程图

【案例四】“转型升级”的福斯特模式

江西省福斯特新能源集团有限公司（原福斯特新能源有限公司）现日产18650圆柱锂离子电池100万支，居国内产销规模第一，全球排名第三；动力电池现生产规模为年产3万组，产销量居全国前五。在企业发展过程中，也曾遇到过瓶颈，面临倒闭风险，但其都能很快转危为安，得益于三次自发开展的“转型升级”，成功实现了自救。其转型升级流程如图4。

【案例五】“继贷担保”的九江模式

2014年，九江市龙达化纤、旭阳雷迪、赛龙通信和嘉盛粮油四家企业出现严重经营困难。四家企业关注类贷款合计达24.91亿元，涉及九江市11家银行，风险分类为二类。经过充分研究，由九江市政府提供2.1亿元建立倒贷资金池，为涉险企业重组赢得周转时间，同时相关银行对企业授信额度进行调整，将贷款方式由以前的固定资产贷款调整为流动资金贷款，将以往开办的承兑汇票和贸易融资等转为短期流动资金贷款，为涉险企业提供充足的现金流，并推动企业开展了资产重组及恢复生产。

图4 “福斯特”转型升级图

四、对区域金融风险防范与处置的建议

（一）强化组织领导，科学把控救助原则

应在省级层面成立金融安全领导小组，建立多方参与、相互配合、协调有效的工作机制，把金融安全作为区域安全稳定管理的重要内容，建立金融风险评估预警机制，明确金融突发事件的处置流程及责任追究。对于区域出险企业应坚持区别对待、分类处置原则，正确识别涉险企业在风险传染中的风险级别及重要程度，对于在风险传染中非重点风险企业，要在市场化原则下由银行自主清收化解，政府适度干预引导;对于在风险传染中处于核心位置、重要风险企业则要以政府和监管机构积极介入为主，防止事态扩大、阻止风险蔓延。

（二）出台区域金融风险救助政策措施

一是设立风险处置过桥基金。各级政府应设立区域安全及风险处置过桥基金，对于区域社会影响较大、通过风险责任主体自身以及市场方式短期难以消除的，政府过桥基金应及时介入，有效解决流动性资金需求，避免风险扩散。二是出台风险平移缓释政策。地方政府应对符合救助条件的出险企业提供相应的债务平移保证，从解决出险企业信用风险入手，为企业实现债务平移、化解风险提供支持。三是出台风险处置税费补偿政策。对出险企业实施税收和规费返还，明确对出险企业资产流转过程中所产生的规费，本着能免则免、能减则减、能缓则缓的原则进行处理，等待其经营状况好转时再进行补缴等。

（三）探索市场化渠道机制化解金融风险

一是利用资本市场化解。应充分利用出险企业的“壳资源”、“行业优势”以及区域、渠道优势，引导上市公司参与并购重组，采取发行新股方式、股权融资等，借用资本市场力量化解资金风险。二是通过股权投资、企业并购重组化解。引进股权投资机构或战略投资企业，通过企业并购和债务重组创新风险处置方法。三是通过联合运营模式化解。采取国有及私营企业共同参与的方式，通过联合组建第三方企业联合运营盘活不良资产。探索不良金融资产市场化消化的渠道机制。如利用信托公司的制度优势和产业基金的优势处置银行不良资产，发挥社会中介机构作用处置银行不良资产，以及通过证券化处置银行不良资产等。

（四）充分利用金融市场渠道化解和分担风险

一是畅通金融行政救助机制。主要有人民银行的再贷款支持、地方政府专项借款、紧急贷款、风险处置再贷款等。二是畅通金融市场渠道机制。开展不良资产证券化和不良资产收益权转让试点，加快培育不良资产流转市场投资主体；资产处置中撬动社会资本，引导专业中介公司发挥功能优势，提升价值管理空间；探索债转股市场化的机制等。三是促进银行妥善处置风险贷款。对于尚有救助价值的出险企业应争取银行提供流动资金续贷，减轻企业转贷资金压力，降低财务成本。促进银行履行救助义务，做到不抽贷、不压贷、不惜贷，对于到期续贷，执行较低借款利率。地方政府应帮助银行协调处理好担保企业正常贷款周转与积极依法履行代偿责任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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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832.2

A

1006-169X（2017）08-0072-04

*本文系中国人民银行南昌中心支行2017年度联合研究项目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