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起兴”与“赋笔”行文

卢帅帅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7）30-0053-02

《诗经》产生于“周公制礼作乐”之后，其宴饮诗种类齐全，艺术表现形式各异，灵活多变。本节将以《诗经》宴饮诗艺术表现方式作为切入点展开分析研究。

一、开篇“起兴”

《诗经》中的宴饮诗往往以“兴”开篇，“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并以起兴句的特殊含义起到托物言志的作用，与整首诗歌的主旨相合，起到奠定诗歌情感基调的作用。依据《诗经》宴饮诗“起兴”方式的不同，可以细分为三种情況：

一是“起兴”旨在渲染君臣间和谐融洽的关系，突出君王的仁政爱民，尊礼重教，奠定全诗欢快的基调。如《小雅·鹿鸣》开篇以“呦呦鹿鸣，食野之萍”起兴，《毛传》曰：“鹿得草，呦呦然鸣而相呼，恳诚发乎中，以兴嘉乐宾客，当有恳诚相招呼，以成礼也”，鹿在先秦时期多为吉祥仁兽，在这里兴君，象征着君王的仁德贤明；鹿得草，“呦呦之鸣”，展现出君主的恳诚殷切，君臣相合，为宴会的开展奠定了欢快祥和的气氛。又如《小雅·南有嘉鱼》共分四节，每节分别以“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和“翩翩者鵻，烝然来思”起兴，嘉鱼进入罩中，撩入汕中，甜葫芦瓜藤缠绕着曲木，鸽子翩翩起舞从远方归来，皆于后面的君臣主宾相聚，以燕礼待贤宾相映衬，写尽了贤宾返归明君，酣畅宴饮的诗情画意。再如《小雅·鱼藻》：“鱼在在藻，有颁其首”，何楷云：“鱼在在藻，王在镐京，两句炤映甚明，鱼兴王，藻兴镐”，胡承珙云：“按此诗《传》、《笺》以在藻依蒲为鱼之得所，兴武王之时民亦得所”，民有了归所，君民关系和谐，才为周王在镐举行宴饮之乐提供了可能性。《诗经》宴饮诗中的这类起兴方式多用于政治性的诗篇当中，用诸如鹿鸣、嘉鱼、雀鸟等意象起兴入诗，点名君臣、主宾之间的融洽关系，将宴会过程中的欢快气氛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起到了美化君臣关系，巩固政权统治的社会作用。

二是以从事艰难的工作开篇起兴，引出先祖先王创业的不易。以“高山密林”起兴象征先祖功业的卓著，引起祭祀者对祖先的膜拜与崇敬，进而用收获后的谷物制成最丰盛的佳肴和美酒，祭飨神祖，以求神灵庇佑，降临赐福。《小雅·楚茨》开篇以“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起兴，手拿锄头除灭满地的荆棘，象征着祖先开创事业的艰难与不易，进而产生对祖先的崇敬，于是便开始“以为酒食，以享以祀”，整个祭飨祖先的活动便开展起来。《小雅·信南山》：“信彼南山，维禹甸之”，先言先祖大禹跋涉绵延不断的终南山，勤劳治理旧封疆，道明祖先创业的艰难，兴起曾孙“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用丰盛的祭品祭飨先祖，报答祖先为曾孙创下的江山宏业。《小雅·旱麓》以“瞻彼旱麓，榛楛济济”起兴，榛楛密密丛生于旱山山麓，用大山的伟岸雄浑、榛楛的茂密丛生象征先祖建宗庙、兴社稷、开创功业的卓著，引起“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从而为整首诗歌奠定了庄严、肃穆的氛围。这类起兴方式多用于《诗经》祭祀类宴饮诗中，开篇的起兴与后面的祭飨活动在情感基调上保持一致，多为“抽荆”、“伐木”、“高山”等意象，营造出一种严肃的气氛，使参与祭飨的祭祀者萌生崇敬的心情，虔诚的供奉酒食，膜拜祖先。

三是以世俗生活情景起兴，将宴饮诗所蕴含的哲理与现实生活相联系，叙写主宾心情、意愿及其对人生的理解。《小雅·常棣》开篇以“常棣之华，鄂不桦桦”起兴，用常棣繁华盛开时期的茂盛来渲染众多兄弟欢聚一堂开怀畅饮的喜悦心情。《邶风·泉水》“皆彼泉水，亦流于淇”，马瑞辰《通释》：“诗意以泉水之得流于淇，兴己之欲归于卫”，想起了“出宿于泲，饮饯于祢”、“出宿于干，饮饯于言”，通过记录婚嫁时饮酒的地点，表明自己渴望回归故土的意愿。《小雅·湛露》“湛湛露斯，匪阳不晞”，“湛湛”释为露水凝重的状态，“晞”义为干，以湛露之匪阳不晞兴起后面所咏的“厌厌夜饮，不醉无归”之词，勾勒出一副周王和诸侯之间轻松开夜宴的生动画面，透过自由畅饮的表面传达出一种超然出世的人生理解。

二、“赋笔”行文

“赋”在诗歌创作中，与“比、兴”相对，是一种以铺陈直叙为主要特点的艺术表现方式。《诗经》宴饮诗主体部分多采用“赋”的表现方式，通过直陈主宾之间尊礼而行的宴饮活动，展示出一幅幅“温温其恭”的和谐画面，并一一描述与宴饮相关的礼乐制度和规范要求，有助于我们再现先秦中原地区的宴饮礼制。根据所叙宴饮活动的不同及诗歌主旨的相异，其铺陈的方式也各不相同。有的是通过铺陈宴饮活动的场景展现自由欢快的气氛；如《豳风·七月》“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记录农事活动完毕人们举办宴饮聚会，将人们丰收后的喜悦之情渗透入宴会行进过程中的碰盏畅饮，展示出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的铺陈宴饮过程行礼的详细过程，揭示出礼乐制度在周人宴饮聚会中的重要作用；《小雅·宾之初筵》“宾之初筵，温闻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醉既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入席前，态度文雅而恭敬，酒过一巡人未醉时，这位客人还可以仪表庄重而自矜，谨慎优雅，可酒过三巡后醉态毕露，举止失措，离座乱走动，扬言“这是喝醉酒，不受规矩不要紧”，该诗通过铺陈宴会中这位客人未醉与醉酒前后天壤之别的举止，讽刺当前统治者饮酒无度与失礼败德，强调了礼仪无论未醉还是醉酒都要遵循的道理。

综上，可以看出《诗经》宴饮诗有其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首先选取具体的事物或情景开篇起兴，兴起对宴饮活动情景的描叙，并利用该事物或特定情景的深层次寓意，提炼宴饮诗的主旨，奠定诗歌整体的情感基调。诗歌主体部分则多采用“赋笔”手法，全面记录宴饮活动的礼仪规范和程式，引导人们遵礼重仪，促成世间的和谐稳定，起到规范人们行为，加强等级观念的重要作用。

参考文献：

[1]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87年版，第789页.

[2]清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