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义之举法难容

岸石

2017年2月17日，聊城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故意伤害罪判处于欢无期徒刑。这一判决公开报道后，引起强烈争议，很快成为舆论热点，网上评论“辱母杀人案”的帖子有上亿条。案件发生于2016年4月14日，地点在山东省冠县源大工贸有限公司。10多人组成的催债团伙把苏银霞和她儿子于欢堵在公司接待室。这伙人辱骂、推打他们，一个男人还脱下裤子，当着于欢的面，羞辱、猥亵苏银霞。一片混乱中，于欢从桌上摸起一把水果刀向这些逼债人乱捅，4人中刀，其中杜志浩伤重不治。于欢在母亲和自己被侵害，特别是眼见母亲受侮辱而产生强烈情绪的情况下伤人致死，是否该判重刑？舆情汹涌之时，最高人民检察院、山东省司法机关给予积极回应，继续调查这起案件。6月23日，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第22审判法庭终审裁决于欢犯故意伤害罪，判有期徒刑五年。

逼债人为何使用下流、违反人伦情理的手段？他们受谁的指使，受谁的雇用？案情指向一个关键人物——吴学占。不在杀人现场的吴学占才是放债、逼债的主角。杀人案件使吴学占浮出水面，他在舆论的一片声讨中被逮捕。剖析吴学占放高利贷、暴力催债的一系列恶行，不仅有助于了解这起“辱母杀人案”的来龙去脉，还可以深入认识当今民间借贷的一些倾向性问题，对非法集资，放高利贷、用非法手段逼债的不法分子保持警惕。

民间借贷的毒瘤

苏银霞借了谁的高利贷？是吴学占的。吴学占并非仅仅借钱给苏银霞，他是一个高利贷商人，游走于民间借贷活动的“黑白两道”。吴学占现年35岁，冠县陈井村人，初中没毕业就在社会上闲晃。几年后混进地下赌场，跟随不法分子“放水”，也就是借钱给赌客，收取惊人利息。靠这种手段，吴学占赚得了“第一桶金”，后来成立了房地产公司。有了合法的经营实体，但吴学占也没做多少正经生意。近些年，冠县有些企业资金非常紧张，贷款到期不能偿还，只好靠借新债还旧债，即“倒贷款”维持生存。吴学占于是披着实体公司的外衣，大肆搞起高息揽储、高息放贷的勾当。

当今的金融环境下，民间借贷的贷款方要承担贷款损失的风险，而且风险很高，债主可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甚至血本无归。民间借贷的利率比国家规定的基准利率高是合理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提到：民间借贷利率超过24%不超过36%的，超过部分追息法院不予支持，超过36%的超过部分利息无效。规定范围内的利率法律是认可的，但超出规定漫天要价的高利贷并不受法律保护。更为重要的是，国家不允许企业和个人吸收公众资金用于放贷。吴学占高息揽储，吸收了不少个人的资金，再以更高利息放贷，这种经营的链条实质是非法活动。吴学占干的这种行当，谋的是暴利，玩的是非法，很多行径非常恶劣。“辱母杀人案”中的企业主苏银霞，向吴学占借款135万元，月息10%。在支付本息184万元和一套价值70万元的房产后，仍无法还清欠款，招来吴学占雇用打手催债，最终酿出血案。离谱的高利息、残忍的催债行径，显示了非法集资、暴力催债的危害！

残暴逼债的伎俩

吴学占非法集资、放贷，其主要危害还不在于利率的“天价”，而在于逼债时雇用打手，结成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手段残忍而卑劣，极易造成伤亡事件，危害社会治安，毒化社会风气。

吴学占能经营高利贷成了气候，既不是因为他有丰厚的资金，也并非他有什么投资理财的才能，而在于敢用黑社会那一套。人们深知“借债容易讨债难”，但吴学占敢以放高利贷为业，他的底数是讨债手段强硬。“不管是不是违法，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你，超出你的承受极限，达到他的目的。”一位曾经向吴学占借过高利贷的企业主在谈到吴学占催债时，仍然心有余悸。

吴学占一伙人常常向欠债方发威胁短信，用“呼死你”软件把电话打爆，“言语要多恶毒就有多恶毒”。

吴学占动辄派出一二十人来到欠债者的企业，堵门、堵人，甚至在企业大门前设灵堂，放棺材，送花圈，敲鑼打鼓。有的企业因此无法正常生产经营。

吴学占竟敢使用酷刑一类的手段逼债。打手们将欠债人头部摁进马桶，告饶了再提起来。还曾把人捆起来往河里扔，打手们牵着绳子，人快淹死了，再提上来。

对待苏银霞，吴学占一伙人用了很多下流、残忍的手段，觉得他们人多势众，欠债人不过是砧板上的肉，随意宰割。没料到儿子目睹母亲受辱，拼死复仇。一死三伤的后果，有点出乎吴学占所料。然而他使用黑社会的手段，用丧尽天良的方式讨债，随时都可能出现血淋淋的结局。看似偶然的事件里，其实有着必然的逻辑！

横行乡里的招数

吴学占放高利贷起初知名度并不高，他能逐步做大，是因为有路数。吴学占高利息集资，月息起码在2%—3%，而他放出去的钱月息通常在10%。“把钱放在吴学占的公司可以发财。”“吴学占有办法，有手段，放出去的钱肯定有办法收回来。”传闻逐渐扩散，一来二去，吴学占在很多人眼里成了“财神”。

一些公职人员也热衷将钱放在吴学占那里，坐等收利。吴学占对用得着的人当然高看一眼，他们得到的利息既高又准时。作为回报，他们对吴学占也关照有加。吴学占成了当地“一踩乱颤”的人物。有些违法勾当，他也能找人轻松摆平。这起“辱母杀人案”还未动刀，现场已剑拔弩张，苏银霞的亲属担心出事，报了警，警察来到现场，面对苏银霞母子的求救，并未采取什么措施，仅仅丢了句“讨债可以，但是不要动手打人”，然后就离开现场。接下来发生了杀人事件，到场的警察已涉嫌渎职被审查。这一情节反映出吴学占一伙人受到纵容、在冠县横行霸道的事实！

吴学占讨债有一副理直气壮的做派，还真唬住了不少人。有些执法者、领导干部对民间借贷的法律界限不大清楚，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却不深思钱是怎么欠下的，讨债也不能采用非法手段。要澄清民间借贷的一些模糊认识，对于非法活动，特别是侵害人身安全，干扰社会治安的乱集资、暴力追债行为，应该旗帜鲜明地反对，坚决依法惩处。

吴学占曾成为一些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座上宾，双方互有需要。吴学占要借机捞钱，要寻靠山；某些单位也利用他为自己服务，做自己不好出面的事情。一个乡镇的水泵厂要拆迁，动迁却“卡壳”了，镇政府一位领导默许，吴学占带领一伙人对住户威逼恐吓，甚至动手打人。县里一家医院还雇用吴学占一伙人参与处理医疗纠纷，对外身份是医疗纠纷处理小组，用威逼恐吓、侵犯人身安全等手段打压申诉人。有些人以为吴学占这类不法之徒可以利用起来做些“正事”，用他们不等于和其同流合污，这是非常有害的糊涂认识。想利用吴学占的人几乎都被他利用了，甚至成了他的帮凶、保护伞、护身符。吴学占之流的不法分子依法受到惩处，涉及高利贷活动的一些人士也应吸取教训。从更广泛的层面说，大家都应增强法制意识，知法、懂法、守法，这样才能从根本上铲除不法分子滋生和肆意横行的土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