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会计师审计对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的约束

邵翠丽

【摘 要】 高管在职消费是委托代理问题的常见形式。在职消费可能被经理人滥用，特别是存在治理缺陷的情况下更多地被用于满足个人消费欲望。过度的在职消费可能会引致严重的利益侵害，成为一种显性的剩余损失。高管的这种机会主义行为日益受到委托代理问题研究的关注。文章在给出在职消费一个新的估算方法的基础上，运用2013—2015年的数据就注册会计师审计对管理层在职消费行为的约束作用进行了研究。研究结果表明，高质量的审计能够有效抑制管理层的过度消费行为，提升公司价值。注册会计师审计的这种治理作用在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中都存在。基于上述结论文章建议在未来国企改革中应加大民营企业持股，完善外部审计治理。

【关键词】 注册会计师； 管理层； 机会主义； 约束

【中图分类号】 F23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17）18-0110-04

一、引言

近期从中央、相关部委、企业等各个层面传出的讯息显示，我国针对国有企业的反腐，无论是规模、力度还是制度安排建设，都呈现出明显的升级加码态势。国企反腐升级也释放出了一个重要信号，即国企被开辟为反腐“第二战场”。从公开的信息可以发现多数落马的官员都有直接的受贿行为，作为腐败灰色地带的在职消费很难被巡视组发现。本文将探讨注册会计师审计这一制度安排能否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此类行为，为未来国企混合所有制改革和治理提供一定的实证支持。

二、相关研究文献综述

在职消费又称为职务消费，国资委将其定义为企业负责人为履行工作职责所发生的消费性支出以及所享有的待遇。在职消费的存在本身既具有必然性也具有合理性。这一方面是由于契约的不完备性，股东事先很难对所有支出作出明确的规定；另一方面是企业的经营需要，某种意义上在职消费可以提高管理者在员工心目中的声望和地位，对普通员工起到激励作用。在职消费存在合理性前提是存在有效的监督，这是因为在缺乏监督的情况下管理层在职消费的成本可能会远小于其所获得的收益，但如果放之任之，过度的在职消费可能会引致严重的利益侵害。卢锐等[ 1 ]研究指出，管理层权力越大的企业往往在职消费越多。现实生活中，管理层在缺乏监督的情况下泛滥消费的例子也层出不穷。虽然国外有研究指出在职消费能够增强管理层的威信，从而提高管理层命令执行的效率[ 2 ]，但是我国相关文献的实证研究结果大多数支持在职消费的低效率[ 1，3 ]，这可能是因为我国法制包括信息披露相关要求的发展相对滞后，股东与管理层相比，信息的劣势地位更加明显，管理层的在职消费行为很难被监督，即使被发现后也几乎不会受到任何处罚。股东要想观察到企业的经营业绩往往要付出高昂的成本，这就意味着股东与管理层签订有效的激励契约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股东要在事后实施有效的监督也是非常困难的。Alchian和Demsetz指出杜绝管理层在职消费所耗费成本可能远远高于由在职消费所带来的企业价值的增加。我国在职消费低效率广泛存在于国有企业中，可能是在我国国有企业中所有者缺位以及內部人控制问题严重，管理层缺乏有效的监督所致。国有企业的股东除了面对一般股东所面临的监督信息成本外，其监督的动机也较非国有的企业弱。具体而言，我国国有股东掌握了公司的多数股权和控制权，国有企业由国有股东行使所有权，而国有股东本身也只是代理人，国有企业真正的所有者是国家，国家作为所有者不具有人格化，这就造成事实上的所有者缺位。转轨经济的研究已经表明，在所有者缺位的情况下，政府部门下放了经营管理权后常常难以有效控制和监督企业经营者的行为，因而会导致严重的内部人控制问题[ 3 ]。我国国有企业一般存在较为严重的薪酬管制，国有企业对管理层激励往往不足，管理层有很强的动机寻求隐性激励——在职消费。在我国国有企业中，在职消费的情况非常严重[ 4 ]。此外，我国股权激励不足，一般管理层较少持股。Jensen认为，在管理层持股较少和管理层不持股的企业中，在职消费体现了管理层和股东之间的代理冲突，具有负面的经济后果[ 5 ]。总体而言，我国在职消费问题比较严重，并且导致了企业经营效率低下。

三、假设提出

CPA审计产生于18世纪的英国，当时正是英国股份公司兴起的时期。在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股份公司，委托人需要设计出一种机制激励经理勤勉尽责地工作，而要求经理公布财务报表并使其报酬与经营的业绩相关联是一种可行的手段。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分离不可避免地导致了股东与管理层之间的利益冲突。即使在管理层持有少量股权且股权分散的公司中，管理层配置资产的目标函数也可能是最大化自己的利益而非股东的利益。在职消费和建造企业帝国可能是管理层最大化自己利益的重要途径，管理层建造企业帝国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在职消费，而注册会计师审计的引入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监督管理层，避免其为了自己的利益对财务报表进行操纵。关于CPA审计的经典解释是受托责任论，审计是受托责任鉴证者，这就形成了基于责任方认定的审计。对于代理人没有提供而委托人又关心的信息，委托人也可以通过审计途径获得。美国会计学会《基本审计概念公告》中明确阐述审计动因包括四个方面。前两方面强调的是预防代理人机会主义行为的需求。也就是说，由于利益冲突，产生机会主义行为，用新制度经济学的术语就是激励不相容产生利益冲突，也正是这种激励不相容的存在，需要减少信息不对称，从而需要审计。后两个方面强调的是委托人完全信赖自己的力量来抑制代理人机会主义行为所存在的困难，从另外一个角度论证对审计的需求。CPA审计由于具有超然独立的特征，是委托代理机制中的信息保障制度安排[ 6 ]。现有研究表明注册会计师审计可以通过以下三条路径缓解管理层过度在职消费的机会主义行为问题。第一，作为灰色甚至黑色地带的在职消费，为了维护其声誉和保住其职位，管理层不愿披露甚至会想方设法隐藏。管理层必须通过合理的会计处理将其过度的在职消费在财务报表上“合理”反映出来。注册会计师审计特别是高质量注册会计师审计的存在无疑将增加其隐藏的风险，管理层事先意识到其过度的在职消费可能无法通过注册会计师的审核，其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减少其过度的在职消费。第二，注册会计师的审计将增加财务报表的可信度，有研究表明注册会计师审计能够有效缓解企业管理层机会主义的盈余管理，提高盈余反应系数[ 7 ]。这都使得股东更乐意基于财务报表制定相关的薪酬契约，降低薪酬契约的不完备性，减少管理层的“灰色”消费。第三，注册会计师审计能够增强会计信息的稳健性[ 8 ]，这就意味着经理确认损失的及时程度要优于其确认收益。当经理层的投资项目失败，其往往有动机继续经营失败的项目以避免其放弃项目所造成的损失。如果一个公司的会计信息系统缺乏稳健性，管理层通过每年确认一小部分损失来隐藏其投资失败是极有可能的。相反，稳健的会计信息系统要求管理层及时确认失败项目的损失，如果管理层投资失败，其很难隐藏。管理层如果预期到这一点，无疑会增加其投资的谨慎性，减少可能产生损失的过度投资。相当一部分研究表明稳健的会计信息系统是约束管理层过度投资的有效手段。Jensen指出管理层能通过建立企业帝国来增加其在职消费。注册会计师审计给企业带来的稳健性，能够有效抑制这一情况的发生。综上所述，笔者提出以下假设。endprint

H1：注册会计师审计能够有效抑制在职消费。

在我国，企业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国有企业存在薪酬管制，在职消费成为一种补充的激励机制，因此国有企业中可能存在严重的在职消费。民营企业管理层的薪酬更加市场化，因此在职消费的动机可能弱一些。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民营和国有企业中注册会计师审计所起到的治理作用可能是不同的。为了进一步探讨注册会计师审计在两种不同性质的企业中是否都可以发挥治理作用，本文提出以下两个假设。

H2：注册会计师审计在民营企业中能够有效抑制在职消费。

H3：注册会计师审计在国有企业中能够有效抑制在职消费。

四、样本选择与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

笔者从CSMAR数据库中下载了2013年到2015年的样本。由于金融行业的特殊性，所以剔除了金融行业的样本。为了避免极端值的影响，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上下1%的极值均进行了Winsorize处理。另外回归中采用了one-way cluster方法。这一方法可以有效缓解同一公司不同年度数据之间的相关性对回归结果造成的影响。

（二）研究设计

用模型（1）来检验本文提出的假设。其中Overconit是过度消费的度量指标，Auditqualityit是审计质量的度量指标，Controlit是根据以往研究文献所选取的控制变量（包括管理层实际领取的薪酬、管理层持股情况、企业的盈利能力、最终控制人的性质、独立董事比例、是否有薪酬委员会、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机构持股比例、公司财务状况）。

企业由生产和销售活动组成，假定管理相同的资产所耗费的管理费用相同，即每一单位的资产应该有一定额的管理费用与其对应。超过这一标准的管理费用是可以被减少来增加企业价值的，因此可以将其理解为过度的管理费用，即本文所定义的在职消费。基于这一思想，本文构建模型（2）：

其中：feeit代表的是管理费用和销售费用之和；lnsaleit为销售收入的对数，代表的是企业的生产活动，每一单位的销售收入应该对应一单位的管理费用和销售费用。由于规模效应所对应的管理费用和销售费用应该是递减的，因此需取其对数。lnassetit以及lnemployerit代表企业的生产活动，分别指用来生产的资产和雇员的数目。由于与lnsaleit一致的原因，也对其做了对数化处理。模型估计得到的？着it即过度在职消费的代理变量。鉴于同一行业的销售行为和生产行为具有一致性，本文通过分行业的截面回归获得？着it。需要指出的是审计费用会被计入管理费用。因此为了排除审计费用的影响，本文在回归变量的计算过程中减去了审计费用。同时为了增加不同行业之间的可比性，本文分年度和行业进行了rank处理。即将同一年度同一行业的所有公司按照计算出的Overcon分成十组，从低到高分别赋值1到10。为了稳健性，本文用两个层次的指标对审计质量进行度量，一是传统意义上的四大和非四大，二是微观意义上的注册会计师的经验和性别。其余变量的测度方法详见表1。

（三）描述性统计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从表2可以看出中位数和均值没有太大的差距，说明本文的回归分析不会受到极端值的影响。本文亦将分析所用的研究样本与其他类似研究中所使用的样本进行了比较，发现数据差距很小，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本文样本不存在偏误。

（四）回归结果

模型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从表3可以看出，在我国注册会计师审计能够有效减少在职消费（-1.365，p<0.001），将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分别进行回归，依然得到了显著的结果。这说明不管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注册会计师审计都能够有效抑制管理层的在职消费。state的回归结果显著为正，说明国有企业在职消费情况比民营企业更加严重。这也是因为国有企业存在薪酬管制且缺乏有效监督。leverage的符号显著为负，与以往的研究结论一致，说明债务治理能够减少企业的自由现金流，从而抑制管理层的在职消费。salary的符号也显著为负，说明现金薪酬越多的管理层通过在职消费来补偿自己的动机越弱，在职消费越少。独立董事治理对在职消费没有显著的影响。其余变量的回归结果与类似文献一致，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本文过度消费指标的有效性。

（五）稳健性检验

本文进一步采用了以下三种方法来验证得出的结论和逻辑：

第一，本文采用Peterson所提倡的two-way cluster方法進行回归，回归系数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

第二，不对回归得出的过度消费代理变量进行rank处理，回归所得到的结论没有发生改变。

第三，现金薪酬和在职消费都可能成为激励管理层的手段。本文认为如果会计信息系统更加稳健、可靠，那么股东在制定薪酬契约时更有可能会依赖财务报表所承载的会计信息而不是在职消费进行激励。基于此，本文也对注册会计师审计是否能够增强会计信息与管理层薪酬的相关性进行了检验。研究结论与预计的基本一致。这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本文逻辑的正确性。

五、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运用2013—2015年的数据对注册会计师审计是否能够有效抑制在职消费进行了实证检验。研究得出以下结论：（1）与民营企业相比，国有企业的在职消费行为更加严重；（2）无论在国有企业还是在民营企业中，注册会计师审计都能够有效减少在职消费；（3）聘请高质量会计师的公司制定薪酬契约的时候更倾向于采用会计信息，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管理层的在职消费行为。基于上述结论本文建议在未来国企改革中应加大民营企业持股，完善外部审计治理。

【主要参考文献】

[1] 卢锐，魏明海，黎文靖.管理层权力、在职消费与产权效率：来自中国上市公司的证据[J].南开管理评论，2008（11）：85-92.

[2] RAJAN R G，WULF J.Are perks purely managerial excess[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2006，79（1）：1-33.

[3] 陈冬华，陈信元，万华林.国有企业中的薪酬管制与在职消费[J].经济研究，2005（9）：92-100.

[4] 罗宏，黄文化.国企分红、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J].管理世界，2008（9）：139-148.

[5] JENSEN M C，MECKLING W H. Theory of the firm： managerial behavior，agency costs and ownership structure[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1976，3（4）：305-360.

[6] 郑石桥.委托代理关系类型、机会主义和民间审计[J].会计之友，2013（10）：88-92.

[7] TEOH S H，WONG T J. Perceived auditor quality and the earnings response coefficient[J].Accounting Review，1993，3（4）：346-366.

[8] CHUNG R，FIRTH M，KIN J.Auditor conservatism and reported earnings[J].Accounting and Business Research，2003，33（1）：19-3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