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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的理由(组诗)

2017-09-13夭夭

广州文艺 2017年8期
关键词:鸟雀万物

夭夭

|存在的理由|

如此充沛。都是各自的命,

从深处不断挖掘,即使变为火,

和火中的骸骨。整个暮晚在

低垂的眼里穿行,那先我而去的

仍要回到接受教诲的地方。

遵从大自然的意愿,描述更动荡的自己,

像描述久别重逢的故人。那时,万物还年轻,

它们拥有遥远的、漏洞百出的身子。

风中的蜡烛,点燃瞎子眼中的暗夜,

茫然、无序,像挂在那里的伤神的物件。

又是一年,天地间的喉咙仍蜷缩于

不能言说的空巷里,

他们如何懂得:学舌的困扰与平衡。

给今天写漂亮的挽联吧,

写上大路,写上呱呱坠地的痛苦,

写上死爱上了生,寒窗爱上了苦读……

|涌 动|

缺席者的手握住了一阵恍惚,

倾尽一生,只为摸索中剩下的那团漆黑。

春天就要过完了,密集的粮食

堆在还未赶来的舌尖上。

我想坐下来和你谈谈,

昨天深藏的喉咙、沉默的胸膛,

我想成为被磨亮的卵石,

埋于唇红齿白的伦理中。

陋巷、船、一口闲置已久的深井,

必须给它们命名、分类。

而我有骄傲的笼子,终日以潮水为伍。

到此为止吧,夜晚的筋骨

已挺进多年的空旷中,

正是诀别的好时候。你看,忘我之后,

大海正缓缓收回未亡的风暴。

|送葬的队伍|

长长的,一直排到阴魂不散的地方,

分不清哪一个是孝子,哪一个是贤孙。

死亡是骑着风的那匹老马,可以化腐朽

为力量,也可以端起架子委身于哭泣中。

看看吧,这些逝去的草地、长河,

还没放下的另一个沉重的自己……

扛幡人走得缓慢、艰难,

他懂得:刚刚走掉的身体是情理中的

一种暗色描述?

想想就要流泪。清一色的白要把沿途的

风景都化为灰烬。就到这里吧,

在火的尽头,那儿,住过瞎子眼中的白昼,

那儿,响起一阵叩门声。哀乐架着世间的

手臂往前奔,不伸冤,不抗拒,不白头。

|消 逝|

那正在消逝的是时间,

是万物低缓的、纸醉金迷般的呓语。

大雨惊醒了什么?它滂沱的爱在颤抖,

一切都在延续,冷风吹遍了山林,

一切都在奔走,像无数支停不下来的箭。

每个清晨都有掉落的星星在哭泣,

它们手里有闪耀的街市,

它们醒来的时刻,

夜晚已成了遥远的、道不尽的风霜。

那散碎的、雨点般落下来的悲喜,

仿佛生活的眼,里面盛满命运的柴火,

只需轻轻一擦,便有时间的骨灰纷纷扬扬。

|对 抗|

用爱过的针尖,或者痛处的一片光芒。

雪野上驶过心爱的火车,

一滴墨里,众多面孔被化开,

求欢的皮囊,被久远的回声反复消磨。

如此而已。你说你是最好的证据,

你哭过卑贱之身、无爱之身、千头万绪之身……

而失语者让出的道路是刀子,它们集体

敞开身上的寒舍,洪水般,挡也挡不住。

醒来之后,你重新拥有盲目的万物,

灯火安静下来,门窗将走远的人拉回来,

他们需要一张纸,写满道德、良心的咒语。

现在,他们坐在白纸黑字的中央,

你看,生活又移走了他们温情脉脉的眼。

|荒 地|

那是一片荒地,没有鸟雀,只有草,

草的光阴也是荒的。

是的,要有深深的悔意缀在其间,

山风也远了,早年的篱笆绿得汹涌。

抛荒人去了哪里?

它曾经是良田,种瓜种豆种朴素的世道。

现在,它是绝望的、悲伤的荒地,

身旁只有终老者的脚步声。

很多年了,等待一头牛或劳作的艰辛,

小径的暴雨已变为倾倒的恸哭,

春天不来,蝴蝶翅上蒙了薄薄的时光,

草籽在自己的喘息里游荡。

还有谁在不知疲倦的日子里继续着蛮荒

和蛮荒的思想?那深嵌的话语,

在日复一日的埋没中,日渐变为沉疴,

在俩俩相望中苦苦找寻漂泊的药引。

|钟 声|

石阶、松柏、患了妄想症的人群……

周围的景物抚慰它们,一件衣裳,

止痛片,或者敲碎的追悼會。

突然而来的响声呕出一张张肃穆的脸,

一定还有什么在受难,猛禽穿过

天边的栅栏,时光汹涌,

结束语里燃着一炷香的孤独。

就是现在,宜生,宜死。

雨水载着明镜,一场脱胎换骨的控诉,

倒扣于荒野之上。能去哪呢?

余生也这样:追赶一把锯齿和它锯下的可能性?

钟声又送来了战场,我们未亡的手指上

粘满朴素、庄严的厮杀。

|流 水|

岸上有不开口的岩石,草木如过客,

鸟雀的叫声是溅落的水珠。endprint

又遇见陌生的爱和幽窗,

桥上落满了西风,

西风悠长,如一首正在流泪的歌谣。

薄霜把山峦又染了一遍,

再往前,枝上的秋天就要坠下来,

再往前,见沉睡的道路,

路上隆隆远去的列车正经过昏鸦,

和它浑身的荒野和孤独。

停不下来了,身后的风景仿佛在逃离岁月。

那旧了的天空,野地里布满蛛网的庙宇,

那搁在栏杆上的鸟雀的欲念,

越來越远了。它的呜咽,

它脸上的长风与落日,仿佛一支

低缓的歌,正被如泣如诉地倾吐。

|心头的猛虎|

徘徊、咆哮,褪下凶猛露出前世的血肉,

窗口合上,旷野就成了奔跑的逝者。

太阳就要下山了,分裂、落地有声的五月,

新一轮的不规则的乐观主义者,

一齐涌上来。屋檐下,坐着安静的陌生人,

诸事缠身,白骨般陈旧、寡情,

四壁用形而上的力量挖出身体里的隧道。

一层层剥开,用多年的饥饿啃食

破镜、火山、未知的锋芒和相对无言的两张脸。

初夏,一些绿越来越圆满,

一些镶满凡尘俗世的身子从一日三餐中滑过。

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

此时,它低着头,从低吼中缓缓走过,

天高,地远,万物早已振振有词。

|忏悔者|

表明心迹,朝秩序、难题、散掉的波纹

和一诺千金的时刻叩头。无以言说的一天

被反复利用,春天朝它的深眠鞠躬。

一杯浊酒在那儿,被深渊般的手端着,

某年某月,你穿过被遗忘的安魂曲,

去探望一个国度已腐烂的那部分。

朝不明不白的脸吐出船只、大雾和痛苦的

求救者。它们要互相理解,互相指鹿为马,

它们是盲眼的母亲,用跪倒的姿势生产。

活着,所有的真理都指向你。

必然是这样,这世界的美与丑都将有个交代,

你含泪握住的浮世,只供模糊的人沉浸、磨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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